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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谁诉尽平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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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呵呵,新学会了分卷功能,题目是随便加上去的,希望大家谅解。越写越长,本来自娱自乐的半回忆的作品,竟然要真的变成一本小说了,汗。另,关于结局,其实文章里面的每个人物,在现实中都是有原型的,而他们的结局,也是早已经被命运之手确定了的。<hr size=1 /> 等到大家尽兴而归,天已经很黑了。因为中午只在滑雪场上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在傅青纶的提议下,大家又找了个餐馆,疯狂吃了一顿,才各自作鸟兽散。
程辉居然很尽职地安排j个nv生都有男生护送回家。直到最后唐馨挽着傅青纶的手离开了,他才笑嘻嘻地转向林之若。
林之若不等他开口,赶紧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回家行了。”
程辉故作惊讶:“你不是这么不讲义气吧,我刚想开口请你送李凯回家。”
剩下的j个男生都笑了,李凯很尴尬:“辉子,不要乱开玩笑。”
孟繁星向前一步,道:“我来送林之若吧,我家离他家比较近。”
程辉道:“你不是真的认为她需要保护吧?上帝保佑敢s扰她的男人。”
孟繁星笑道:“我不是保护她。我去保护那些可怜的男人。”
林之若大笑,拉着孟繁星离开,出了饭店,才道:“谢谢你。不过,如果你不方便,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孟繁星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可以。可是,我不想你发生任何事情,哪怕仅仅是受到打扰,或者,让你想起你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他的语气如此温柔,林之若一怔,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不过,耶稣说要ai你的敌人,为了你,我就宽恕那些可恶的人。”
孟繁星也笑了。两个人上了公共汽车,闲聊了j句。孟繁星不经意地问:“这个寒假你有什么打算?还去滨州么?”
林之若低头想了一下。林之若中考之后的意外事件,让林谦诚和江蓝的关系因为惭愧,暂时和缓了一阵子。可是随着林之若住校,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了原来的紧张。林谦诚已经正式向江蓝提出分居,并且春节之后,就要常驻上海的分公司了。而在这之前,他也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上海,为分公司的开张作准备。这个寒假,林之若很想陪在妈妈身边,可是她又很怕独自和妈妈在一起,成为她满腹怨气和怒火的唯一倾泻对象。因而,最后她说:“还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许和我妈妈一起。”
孟繁星见她犹豫半晌,仍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很是失望,冲口而出:“那岂不是又有一个寒假看不到你?”看见林之若诧异地望着自己,赶紧解释:“假期里同学们聚会,你总是不在,没有人跟程辉斗口,好像少了很多热闹似的。”
林之若笑道:“唐馨这个有了男朋友,程辉有点失意,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唐馨又不是我给嫁出去的,怎么整天拿我找事啊?”
孟繁星道:“也不是完全因为那个。程辉向来喜欢贫嘴,只是这么多年来,没有遇上对手,现在发掘了你这个高手,比较兴奋罢了。前两天他看‘镜花缘’,还大叫说找到了你的一家子呢。”
林之若微笑:“就是那个被nv儿国王看中,裹脚修眉穿耳眼,因为扯坏了裹脚布,被倒吊起来叫得像杀猪一样的林之洋?”
孟繁星道;“是啊,他恨你伶牙俐齿,咄咄b人,把他的风头都抢没了,希望你和林之洋一样,有个nv儿国王来教训呢。”
两人相对大笑。到了林之若家楼下,林之若转身道:“我家就在二楼,我自己上去好了。谢谢你送我。”
孟繁星手着兜,看着林之若三步两步跑上楼梯,隐没在扶手之后,好像温暖和光明都随她而去了,寒冷和黑暗霎时间四面拥围而来。抬头看看天空冬日里淡淡的银河,连星星都很寥落的样子,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还没有走出j步,突然听到身后上方一声巨响,愕然回头,循声望去,却见二楼的一个y台上,林之若拿着一个枕头模样的东西,砸破了y台上的玻璃,探出头来冲他大喊:“孟繁星,去叫出租车。”就又急忙缩了回去。
孟繁星愣了一下,j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林之若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叫计程车要跑到外面的马路上去。孟繁星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上楼看看。刚跑上一楼,就见林之若吃力地抱着一个人,手臂上还悬着一个nv式坤包,跌跌撞撞的冲了下来,见到孟繁星,又叫:“快去叫计程车,我妈妈出事了,要上医院。”
孟繁星见她甚为吃力的样子,伸出手臂,道:“把你妈妈j给我,你去叫车。”
林之若点点头,把手中的江蓝小心地放在他手上。孟繁星抬起头来,只见到白se大衣的一角在楼门口一闪,她已经不见了。
孟繁星抱着江蓝下楼,见她双眼紧闭,脸se倒颇为红润,仿佛睡着了一样,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怠慢,快步向小区出口走去。才走到半路,一辆计程车迎面开来,猛然刹住。林之若跳下车,打开后门,孟繁星把江蓝放进后座,自己刚坐进副驾驶位,林之若已经在后面c着司机开车:“大叔,江城二院急诊部。人命关天,只要不出车祸,有多快开多快,警察开罚单,我双倍付钱。”
江蓝被直接推进急救室,林之若和医生简短讲述情况的时候,孟繁星才知道,林之若到家,发现屋子里都是煤气的味道,江蓝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床头还有一个空的安眠y瓶子。虽然林之若没有明说,但是看这情况,江蓝很可能是试图自杀。
看林之若焦急地在急救室外踱步,孟繁星满腹疑问,也不敢询问。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医生才出来,说江蓝是煤气中毒,但是程度不太严重,没有生命危险。血里的安眠y浓度并不超过正常用量,不用洗胃,但是病人昏睡不醒,要留院观察。
林之若松了口气,去办理住院手续,把江蓝转入观察病房。孟繁星问她钱够不够,林之若打开手臂上的坤包,拿出一个小巧致的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数了数,递进窗口,道:“幸亏妈妈喜欢购物,钱包总是满的,不然今天真的麻烦了。”
跟着林之若上了楼,在江蓝的床前坐下,孟繁星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要不要给你爸爸打电话?”
林之若淡淡地道:“不用了,他在上海,告诉他也没用。反正妈妈没有危险了,等他回来再告诉他也一样。”见孟繁星似乎不以为然,又加了一句:“他们已经分居了。”
孟繁星还是觉得她的反应似乎不太正常,轻轻地道:“林之若,你没事吧?”
林之若笑了笑,摇摇头,看了看表:“真是不好意思,这么一闹,都快十一点了。今天是元旦,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孟繁星走到楼下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又到小卖部买了一些水果和饼g,回到江蓝的病房,见林之若伏在床边,脸埋在手里,以为她在哭,轻轻走到她身后,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林之若道:“你怎么回来了?”抬起的面庞上并没有泪痕,很是平静。
孟繁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尽量轻松地说:“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玩得晚了,留在学校,明天才回去。”他看了看林之若,语气温柔而坚定:“不要反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林之若不语,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谢谢你。”
孟繁星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之若道:“我在想,如果妈妈真的出了事,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孟繁星宽道:“这也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情,谁能事先想到呢?”
林之若摇摇头:“我不是怪自己去滑雪,没有及时回家。偶然造成的错误,无论多么可怕,却是无法预防的。可是,这次并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必然,某种我其实下意识的知道,但从来没有仔细去想,更没有做出行动来阻止的必然。我并不是说我知道她会……会有这样的意外,但是我的确知道,她很不快乐,很不幸福,我眼看着她变成今天这样子,却没有试图挽救,就像是看到有人落水,却袖手旁观一样,是一种犯罪。”
看着孟繁星困h的样子,林之若笑道:“很复杂是不是?长夜漫漫,如果你有耐心,就权当听故事,听我讲讲如何?”她淡淡一笑:“有时候,讲述可以帮助一个人了解自己。”
孟繁星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只要你想讲,我就想听。”
林之若向后靠了靠,想了想,开始道:“我妈妈是所有人都称赞的那种q子和母亲,勤劳,善良,为了丈夫和孩子,愿意牺牲一切。可是她的格,嗯,怎么说呢,不如我给你讲一件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吧,可以让你有一个概念。”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往事:“我六岁那年,妈妈带我回乡下外婆家过春节。我和村子里的小孩玩警察抓小偷,他们总让我当小偷,我不g,就吵了起来,一群小孩把我压在地上,往我衣领里面塞了很多雪。我等他们散了,就悄悄跟着领头的最大的男孩,等他落了单,突然冲出去,把他给推进了深沟。”
孟繁星笑道:“你小的时候就那么厉害?幸亏那时候我没有得罪你。”
林之若笑笑,接着道:“我刚到家,那个男孩的妈妈就来兴师问罪。妈妈不问情由,就给了我一个巴掌,让我给那男孩道歉。我不肯,挣脱了妈妈的手,一口气跑到很远的雪地里,躲到一棵大树下。衣f里面的雪早就被温融化了,浸s了内衣,又慢慢结成冰碴。我坐在雪地上,觉得好冷好冷,连心口都是冰凉冰凉的。远远地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是大舅和小舅。我不吱声,天快黑的时候,小舅舅才找到我,把我抱回家。妈妈见我居然敢逃,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气得更加厉害了,罚我在地上跪着,不许吃晚饭。外公外婆一再阻拦,才让我起来。”
孟繁星安她道:“很多家长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孩子和人打架,无论多心疼,都要先把自己家孩子骂一顿,以示公允。孩子自然委屈,不过倔强到你这种程度的,也真少见。”
林之若道:“妈妈总是这样,任何事情,只要不符合她的标准,她就直接斥骂惩罚,不问情由,不听解释。其实小孩子的心中,已经有了公平的概念。或者是我特别敏感,特别倔强吧,大人肆意践踏这种公平,在我y小的心灵中曾经激起过的那种强烈的绝望和痛苦,简直是言语无法述说的。”
孟繁星默默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同情。林之若感激地一笑,续道:“我天生是个叛逆者,妈妈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越要去做。她希望我乖巧温顺,我偏偏和男孩子打架闹事。她不许我乱走,我经常放学不回家,跑去爬山,或者索在街头游荡。在学校里,我是老师们公认的好学生,可是在家里,我是个问题儿童。”
孟繁星道:“你爸爸呢?他不管你么?”
林之若摇摇头:“妈妈说我个和爸爸一模一样,可能是这个原因吧,爸爸对我的态度更像是一个朋友,而不是父亲。再说,他自己和妈妈的关系也越来越僵。本来他和妈妈是一个单位的,后来酒厂h了,他转到s企,可是妈妈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心情不好,总是挑爸爸的ao病,两个人经常吵架,每次爸爸都离家出走,妈妈便转而向我撒气。你还记得初三的寒假吧,我跑到你家书店看书,就是因为被妈妈赶出了家门。”
孟繁星想起那段温馨的日子,心里还是暖暖的,微笑道:“当然记得。”
林之若道:“妈妈的心事我很了解,可是无法同情。她因为事业上受到挫折,缺少安全感,便对身边的事情分外敏感,动辄得咎。她想要关心爸爸和我,却一次次暴地伤害了我们。她总是怪爸爸和我对她沉默疏远,可是她不明白,我们所以这样小心翼翼,只是为了尽量避免触发她的怒火。对于妈妈在丈夫和nv儿身上寻找寄托的做法,我一向不以为然。有一次,她和爸爸吵架之后,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早就离婚了。我在那天的日记里写,我希望她能够说到做到,和爸爸离婚,剩我一个人,至少清静自由。”
孟繁星笑道:“你也太偏激了一点,幸亏你妈妈不知道,不然会很伤心的。”
“她知道。她偷看了我的日记,还臭骂了我一顿,说我忘恩负义,冷酷无情,白白养活了我这么多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写过日记。”林之若苦笑了一下:“后来,我渐渐长大,了解了一些妈妈的无奈。然而哀其不幸之余,总不免怒其不争。这两年来,每个假期,我都在滨洲度过,一部分原因,未尝不是想躲开家里的争吵。爸爸呆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妈妈其实是很寂寞的。”
林之若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江蓝,语气低郁,目光迷离:“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渴望妈妈的ai。我所有的叛逆,冷漠,愤怒,逃离,都出于渴望而不能得到的失落。我ai她,和任何一个小孩子一样,渴望她温柔的ai抚,温暖的拥抱。她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误解我也好,我不能失去她,更不能让她就这样带着满腔的伤心离开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终至于无。仪器的滴答声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简陋的临时病房里,仿佛来自某个未知世界的谴责。
过了许久,孟繁星低声道:“你和你爸爸对待你妈妈,的确是残忍了一点。”
林之若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
孟繁星避开她的目光,看着示波器闪烁的屏幕,幽幽地道:“很多时候,所ai之人的沉默,远比争吵和误会更难以忍受。因为争吵和误会,至少是一种j流,哪怕只是负面的j流。然而面对沉默,你不得不去猜测,去揣度,去想象,并且感觉被遗弃,被隔离。猜测揣度想象出来的情形,往往比现实糟糕的多。而遗弃和隔离,对很多人来说,比仇恨和艰险更可怕。”
见林之若怔怔地望着他,孟繁星温和地一笑:“我并不熟悉你父母。然而就我对你的认识和你刚才的讲述,你和你爸爸,在智力,理解力,以及情绪自制力上,远远超过你妈妈。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才是那个小孩子。你们之间的战争,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她不了解你们的想法,她想要关ai你们,可是甚至不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而你们,却能够洞悉她的想法,知道她的需求。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可以满足她,从而最终满足自己。”
半晌,林之若霍的一下站起来:“天啊,孟繁星,你是对的,我多么愚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到。我只以为妈妈应该ai我,理解我,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主动去争取。爸爸也是一样,从q子那里得不到应得的东西,就只知道沉默忍耐。天啊,他们不用离婚。爸爸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可以很容易和妈妈和谐相处。”
孟繁星温柔的道:“你知道的,只是你囿于习惯,不肯仔细去想罢了。开头你说你好象看着妈妈溺水却没有施以援手,正是因为你下意识地知道你有能力扭转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啊。”
林之若兴奋地道:“天一亮我就给爸爸打电话。我要和他长谈一次。”她在狭小的空地上走来走去,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转向孟繁星:“孟繁星,初三开学那天撞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温和沉静,却有着敏锐目光的男孩,有一天会对我非常重要,但是我想不到会如此重要,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你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想得这么透彻呢?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么?”
孟繁星垂下目光,没有回答。怎么能说:“那是因为我想要进入你的世界,却被拒之门外,从而处在和你妈妈相似的位置上,有着相似的感受啊。而且,我已经观察你那么久,研究你那么久,熟悉你,已经胜过我自己的掌纹。”
沉默再一次笼罩了房间。然而这一次,示波器滴滴答答的节奏,却仿佛来自天国的音乐,明快,轻捷,承载着甜蜜的期待和幸福的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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