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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凤鸣岐山 009 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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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卉一路左思右想，魏轻舟一路心烦意乱。到了太和殿，不光太医宫婢等候在此，皇帝嫔妃也全都闻讯从太极殿前匆匆赶来。
魏轻舟戴舜华甫一进殿门，就被太和殿倚兰倚华齐齐挤开。倚兰倚华手脚麻利，看也不看魏轻舟一眼，扶着叶闻汐便往内殿走去。
内殿之中，屏退宫婢寺人，隔着屏风幔帐，在倚兰倚华的帮助下，太医抽出针囊药袋给叶闻汐一一诊治。叶闻汐后背被大火灼烧，指尖手心均有细碎伤口。药香慢慢透过幔帐屏风从内殿里飘散出来，内殿的气氛寂静的迫人。殿外宫婢寺人垂手而立，连呼吸声都没有。
越是如此，魏轻舟额间鬓角沁出的冷汗越多。扎针涂药都需要患者宽衣解带，方才在云廊水池不过短短数眼，魏轻舟肉眼可见叶闻汐伤势之重。既然要宽衣解带，那叶闻汐势必不可能瞒住他的男子身份。一国之母竟然是一个男子，魏轻舟只是心里想想，便双腿发软。可听着眼下动静，这太极宫里，好似不止她一人知道叶闻汐的身份……
魏轻舟脑中思绪万千，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外三声鞭响，新帝带着先帝嫔妃均从太极殿赶来了。宫婢寺人跪了一地，新登基的小皇帝人还没到内殿寝室门口，就被从里头出来的倚兰拦住了。
长御倚华温良贤淑，行事大方颇具世家仪态，从前在先皇后跟前侍奉时，就颇得元武帝先皇后看重。此时，长御倚华站在新帝面前，仍然不卑不亢，柔声回禀新帝叶闻汐伤势时，也不着痕迹的阻拦新帝入寝。
看来，内殿伺候的两个长御和太医都知道叶闻汐的男子身份啊。魏轻舟起身，低着头立在一旁心头打鼓。心中鼓声未消，一双麻布白面翘头履就出现了魏轻舟面前。
跟着新帝赶来的除了先帝嫔妃就是宗室夫人，想明这一点的魏轻舟呼吸不由一滞，螓首低的更低了。
“夫人？”正在魏轻舟胆寒之际，一道柔和女声从内殿门口轻轻传来。丽妃徐容偏头侧首，一举一动清雅婉约。丽妃冲着立在魏轻舟跟前的平阳公夫人便是一笑，满脸疑惑：“夫人难道认识这两个女子？”
这话说的，便是戴舜华和魏轻舟了。
魏轻舟深吸口气，脸上神情更是恭谨万分。平阳公夫人深深一笑，意有所指，“娘娘误会，老妇只是听说，是这二人将皇后救起，所以特地来看看救命恩人的。”
“老妇人此前并不曾见过两位恩公。”平阳公夫人温声解释，眼波流转间，俱是对魏轻舟和戴舜华的深深谢意。
可平阳公夫人越说，立在魏轻舟身侧的戴舜华脸色愈白。听到最后，戴舜华浑身瑟缩，竟是看也不敢看平阳公夫人一眼。
麻衣清香沁人心脾，平阳公夫人脸上笑意不减，看得魏轻舟心里顿时一寒。
魏轻舟不敢胡乱开口，她和戴舜华救出皇后叶闻汐不假，可私自离宫一事更不曾作假。平阳公夫人目光温和如春风拂面，可在魏轻舟眼里，却无异于凌迟前高高举起的大刀。
果不其然，平阳公夫人话音落地，丽妃徐容探究的眼神就朝着魏轻舟直射过来，“你们就是那两个私自离宫但又立下大功的八品采女？”
徐容柔声似水，却自有一股世家贵女的风范。话一说完，魏轻舟戴舜华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魏轻舟连连叩首，“求娘娘救命！”
“救命？！”平阳公夫人肩胛骨猛地一颤，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娘娘，这两位采女是犯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宫规？连救下皇后这样的大功也救她不得？”
平阳公夫人言辞切切，言辞作态间不见一丝一毫的别扭。
魏轻舟听得心肝不停打颤，却又碍于身份，不能当面揭穿平阳公夫人的话。魏轻舟眼睑低垂，只能咬牙朝着徐容请求：“求娘娘救命！”
“让我救你？”丽妃徐容不觉一笑，“我虽然是一宫之主，可这六合宫大小事物俱由皇后处决。你们逃宫在先，按照宫规，杖刑处死……”
徐容深深的看了眼平阳公夫人，“那也不为过，可又立功在后，莫说我了，就是圣人在此也不知道如何处决。我，怕是帮不了你们了。”
徐容话音落地，戴舜华脸上血色全无，脱口便出：“娘娘！”
“不过，既然都说到我跟前了，我不妨指点你们一下。皇后待人至诚，事亲至孝，与其求我，倒不如求求你们跟前这位老夫人。”
求平阳公夫人？
魏轻舟下颌猛地一抬。丽妃徐容正朝着她微微颔首，眼角眉梢的明晰洞察让魏轻舟不禁一愣。求平阳公夫人？
魏轻舟心中为难至极。
而此时，平阳公夫人已和徐容推辞开来。正在二人焦灼之际，新帝已经探明了叶闻汐伤势，朝着殿外大步走来。
殿外宫婢妃嫔乌鸦鸦站了一地，新帝不足十二岁的身量在殿前犹显得干瘦幼小。新帝见着门前众人便是一怔，继而郎声道：“母后伤势未愈，太医有言，让母后静心调养。各位太妃夫人还速速请离宫，探视一事容后再议。”
新帝一语落地，饶是宗室妃嫔再多的探视言语，此刻也全是被新帝堵了嘴里。有新帝发话，宗室嫔妃齐齐行礼告退。
魏轻舟从地上站起时，正巧就看到平阳公夫人投过来的平静眼神。平阳公夫人见魏轻舟抬眸，嘴角竟慢慢上扬。她冲魏轻舟颔首一笑，那笑意不达眼底，看的魏轻舟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云廊水池一事只怕平阳公夫人早已得知，自己恐怕也就被看成了叶闻汐同党。叶闻汐昏迷不醒，平阳公夫人恨不得杀了自己，丽妃徐容让她去求平阳公夫人？平阳公夫人能放过她吗？
魏轻舟嘴角逸出个苦笑，拉着戴舜华立在太和殿内殿殿口时，竟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走？这后宫里想让人消失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可要是留……
魏轻舟不觉看向殿内，殿内药香四溢，隔着重重幔帐屏风，叶闻汐此刻就躺在里头锦榻上。要是留，得晓了叶闻汐男子身份，叶闻汐又能容她吗？
魏轻舟心乱如麻，迫不得已，只好和戴舜华一道回到六合宫居住小院。
六合宫中，寒梅绽放，清香四溢。居住小院里，廊下还挂着魏轻舟新年才换上的祈福铃，铜铃由风吹动，叮叮作响。可回到寝室的魏轻舟和戴舜华却无一人注意。
戴舜华瘫坐在长廊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魏轻舟推开寝门，屋内摆设俱是昨夜魏轻舟离去的模样，可散乱的锦被木榻此刻却冰凉入骨。
“可就是死，也不能这么白死了！”
魏轻舟咬紧牙关，后宫之中，她虽然命如草芥，可在她魏家，她是家中幼女，父母至宝。送爱女入宫，本就是魏家的无奈之举，要是再得知魏轻舟在宫中丢了性命？
魏轻舟的眼泪簌簌落下，如雨点一般打湿了案上的馨香纸笺。她就算死，也不能就这么死了。魏轻舟奋笔疾书，写下种种诉求，只盼平阳公夫人能看在她一条性命的份上，扶持魏家。要不然，她一定——
魏轻舟笔头猛地一顿，脑中一道灵光一闪而逝。
她为何要帮叶闻汐守口如瓶？要夺她命的，不正是叶闻汐的父母吗？
魏轻舟腮边眼泪顿时一止，脸上神情一会哭一会笑，到最后一丝低笑从魏轻舟嘴里逸出。那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惊得廊外戴舜华破门而入。
可命悬一线，魏轻舟哪有心思跟戴舜华解释？她奋笔疾书，不多时就在书案上写了数十份字条。在戴舜华的惊愕眼神中，魏轻舟将字条卷成字卷，藏在了居住小院里各个隐秘角落。
直到魏轻舟将最后一份纸条藏于廊下花盆时，低垂的黑幕早已沉沉压来。魏轻舟身上一块泥一块土，人还没有坐下歇息，宫道上一道暗光由远及近。
伴随着“砰”的一声，院门被人狠狠撞开。
“来了。”
魏轻舟驻足回头，朱红色的院门被人推开，从外走进五六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宫人。领头的宫人手持宫灯，进门就露出了底下娇俏似火的容颜。
“长御倚兰！”廊下的戴舜华失声叫唤，大喊一声，不禁跌退半步。
寒风猎猎，铜铃叮叮作响。
夜幕下方，魏轻舟立在长廊之上，忽然，魏轻舟挑眉一笑，她冲着倚兰笑的十足的亲近肆意。魏轻舟仿佛是在闲话家常，“长御此来，是来取轻舟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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