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TXT下载

三四中文网->莫愁TXT下载->莫愁

最新更新

作者:关就        书名:莫愁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一秒记住 三四中文网 www.534zw.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g.534zw.com

    番外

    :

    他们相识的第一天:人生若只如初见

    山间雨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还有扑鼻的湿气。

    林白岩只觉得全身散了架,每个地方都痛,但好在眼睛还由他控制,张开眼的一霎那,他看到了一张精致白皙的脸,眼睛最漂亮,水汪汪,好像会说话。

    这世界太小了,救他一命的居然是她,他怎么也想不到。

    他记得当初看到照片中的她时,心里直感叹,原来乡间也有这样水灵的女子,眼神清澈,笑容甜美,简直是上帝创造的宠儿。

    他就这么睁着眼盯着她,躺在地上狼狈不堪,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不像是个正常的坠崖者。

    莫愁检查了下他的伤势,以为他傻了,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脸,“喂,你没事吧?”

    他仍旧不说话,刚才的生死一线带来的震惊远不如遇上她来得大,他当时只是在想。

    原来她的声音也这么好听,软软的,像是棉花糖,尝起来是透心的甜。

    对于有些事情,他开始了然。

    怪不得。

    他摔得太严重,脚踝高高地肿起,小腿还有个大口子,完全站不起来,莫愁为他简单包扎了伤口,为难地扫了一眼这荒郊山地,四周不见人烟,根本难以求救。

    但是不能抛下他,她咬咬牙将他拉起来背上,“我带你下山,可能会不太舒服,你忍着点。”

    “谢谢。”他终于能开口说话,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于是娇小的莫愁背着体重个子都比她大很多的男人,一路蹒跚地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山间小路上,一路泥泞无数,她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常常走着走着,脚底一打滑,人还未意识到,身体已经摔了出去,连带着林白岩也跟着吃了不少苦,痛苦地哼哼着。

    她也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全身泥泞,但没有放弃他,一次次站起来背起他,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他心有不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她脚下一个打滑,还好山路旁的一棵小树缓冲了一下,这么没摔,“没事,快到了。”

    她已经满头大汗。

    他们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庄时,莫愁已经筋疲力尽,脚发软直打滑,他心里震撼难当。

    莫愁把他送到小镇上的卫生所,自己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他还看到他手臂上的戴孝麻布,大概她最近丧亲,脸色极不好。

    医生给他消毒包扎伤口,脚踝的肿块还好,倒是背部肌肉拉伤的比较严重,他只动一动,就痛得呲牙。

    林白岩心里烦躁,最近可真是霉气冲天,好不容易想出来散散心,差点小命留在山里。

    但他抬眼看着门外休息的那个消瘦身影,突然不再那么烦躁了。

    他见到了她。

    莫非是命运的安排?

    实在是太巧,他这样一个理智的人,竟也开始相信天数命理了。

    这一晚,他住卫生院观察,莫愁见他孤身一人挺可怜,回家收拾了一下,煮了几个菜,煲了香喷喷的药汤给他,他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着,含糊说道,“很好吃,你烧的?”

    莫愁看着这个有点怪、满脸泥泞的陌生男人,乖巧点点头。

    “谢谢。”

    他又发现她的一个优点。

    怪不得。

    他们相识的第二天:是你,又不是你。

    她把他接回了家,因为他是外乡人,无处可去,又不太能动,没人能照顾他。

    那时她刚丧父不久,每天要不就是坐在屋子里发呆,要不就是上山坐在她爸坟头一天,心是空的,行尸走肉一般,只是机械的吃饭睡觉发呆。

    她在她爸坟前猛扇自己耳光,扇得脸肿了起来,怪自己没有陪在她爸身边,她怪自己什么也没做。

    然后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木然往山下走,随便往山崖下的灌木一扫,她发现了昏迷不醒挂了彩的他。

    几乎是没有犹豫过,她二话不说把他接回家照顾,送饭铺床,悉心照顾他。

    她知道邻居们会说闲话,一个独居小姑娘,让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住进家里,也不害臊。

    她充耳不闻,继续烧开水给他洗澡,还去借了旺杰的衣服来,叫上旺杰扶他到卫生间。

    这个男人从没有说过一个“谢谢”,表情高傲,气质卓然,从他打电话的口气来判断,应该是挺有身份挺有地位的男人。

    他说他是出来度假的,心血来潮到山头转转,没想到出了事,她也没怀疑,继续忙着手边的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在赎罪,找一个人弥补她未对她爸做到的,她感激他的出现。

    这一晚,他发起了高烧,总归是娇气的城里人,又受了重伤,身子骨受不了山里的寒气,她一直给他擦汗,照顾了他一整夜,最后蜷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他已不在床上,而她身上盖着一件厚的羊毛毯。

    她伸展了一下冻僵的双腿,出去寻他。

    他已经站在她家的小院子里,背对着她远眺,沐浴在清晨的清辉中,竟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微微颔首,“你住在世外桃源里。”

    她笑盈盈蹲下来,剪院子里的盆景,“是啊,以前在a城的时候只当世外桃源是不存在的,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真的有。”

    他挑着眉,有些诧异,“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16岁以前我住a城,这里算是我的第二家乡。林先生哪里人士?”

    “a城。”

    “哦?也算老乡了。”

    他不吭声,在房子里转悠着,望着书房里那一大架子的书,大概有一两万本,他笔直站着,望着墙壁上她灿若桃花的笑,以及亲密的父女合照,心里一直呢喃着:原来,他是错得那么离谱。

    他复杂难言的心情难以描述,但在瞥进门外那鹅黄色的靓丽身影时,心幽幽一热,竟然有些窃喜。

    他们相识的第四天:她在灯火阑珊处。

    他们已经熟稔,虽然算不上热络,却也没有当初的陌生不自然,莫愁一直很好的保持与他的距离,只是照顾他三餐,其他时间都在自己房里,或看书,或睡觉,很安静。

    他发现她很爱看书,这从父女俩丰富的藏书可以看出,房子内部摆设简单温馨,算得上简朴,但是光书就塞满了两面墙壁,还有不少订报,经济、社科、人文,地理,无所不包,看来她父亲清楚知道两人身在信息不发达的穷乡僻壤,很注意不让思想与外界脱节。

    每过一秒,他都在对她改观,一一否定之前的假设。

    他发现自己太狭隘太可笑,却带着挖宝的情绪默默的追逐她的身影。

    他发现自己总是看不够她,每天醒来不由自主地寻找她,像是着了魔。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却还是控制不住。

    这一下午吃完饭,她早早出门了,一身素服,篮子里放着几个小菜,他知道她又要上山陪她爸。

    她很悲伤,悲伤到找不到支撑点,他看得出来。

    他在门外目送她走远,那背影是那么的寂寥,单薄到随时会被风刮走,他想陪着她走一路,却自知自己终究什么也不是。

    下午他睡了一觉,觉得肩伤好了许多,这要多亏她找来的山村土药草,敷上后确实恢复奇好。

    下午秘书打电话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手头好几个案子在等着他,火烧眉毛了。

    他眉头好一会都是皱着的,他知道以他的情况,他可以走了,但是他舍不得走。

    告诉助手他还要等几天,他颇为不耐地挂了电话,又在房间里转了转,欣赏了会她的照片,相框里的她几乎和现在判若两人,发自内心地笑,不像现在,她很少笑。

    竟然莫名感到心疼。

    他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六点,可屋子里空空如也,厨房也没有熟悉的切菜声,她还没回来。

    他在屋子里来回荡了一会,有些心焦,转而大步走向隔壁旺杰家,想去看看她是否在那里。

    她自然不在,旺杰走了出来,指了指村里的小河,“林哥,莫愁姐肯定在小河边,走,我陪你去看看。”

    他点点头,婉拒道,“没事,你吃饭吧,我自己去找找。”

    冬天黑的早,小村庄里的灯光亮起,家家户户都在吃完饭,不时有人捧着碗瞥一眼陌生的他,他也不理会,往河边慢慢踱去,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担心她。

    这确实是条小河,银色的波荡漾在河中央,弧度美妙,衬着这清冷的夜色,越发让人觉得有些萧索。

    寻找了一会,他看到了她。

    她坐在昏暗的路灯下,微星的灯光投射在她孤单的背影上,短发被风凌乱吹起,她却一动不动,像是石雕。

    众里寻她千百度,原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走近她,借着灯光,才发现她的脸颊是湿的,她在流眼泪。

    月光下的她,美如瓷娃娃,却是那么脆弱易碎,教人不忍。

    这次出游的一个目的,就是想打探她过得好不好,他从别人嘴里听到说“她很好很幸福”时,负罪感少了些,却原来,她过得不好,很不好,很不幸福。

    他想起多年以前做的事,悔恨到无以复加,却又什么也张不了口,只是在她身后淡淡道,“回去吧,我饿了。”

    听到声音,她自然有些惊讶,愕然地转过头来,美眸盯着他看,下意识地去擦眼泪,“哦,哦,我忘了,对不起。”

    星空浩渺,他们结伴回家。

    那晚他说他想吃面,她去厨房煮面,他懒懒靠在厨房门口望着忙碌的她,忙却不乱分寸,只是对于他的伫足很不习惯,脸色微红,总是低头不看他。

    总归是个害羞的女孩子。

    他心里竟有捉弄她的想法,像是个童心未泯的顽童。

    他们相识的第六天:我会回来的。

    终于他要走了,a城的案子火烧眉毛,非得他回去处理不可,他无奈,只好收拾行李准备回去。

    走之前他做了有生之年唯一一次小偷,悄悄从墙上取下了她的一张照片塞进包里,心却咚咚乱跳。

    像是偷枣的男孩怕被抓人抓住,索性她没有发现,这方面,她戒备心不重,可以说得上是迟钝。

    她送他到村口,手里拎着篮子,准备再上山拜祭她爸。

    风簌簌地吹,吹乱他和她的发,分离在即,她眉眼间挺高兴轻松,他则眉头紧锁,迟迟不肯说再见。

    先动心的人先输,他知道自己已经输定,却甘之如饴。

    “我的名片放好了吗?”

    “放好了。”

    “不要弄丢了。”

    “好。”

    “来a城就来找我,我等着你的电话。”

    “好。”

    “山路不好走,尽量小心。”

    “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

    “我会再回来的。”

    “……你回来做什么?”

    这次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眼中柔波流转,而后他一个箭步上了公交车,灼灼地看着她在外面招手与他说再见。

    他上车前轻轻启齿说,“欠你的,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还。”

    自始自终这六天,林白岩没有对莫愁说一声“谢谢”,他一直知道,她对他而言,不是陌生人。

    他只对陌生人说谢谢。

    29

    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感到他眼中的光芒如此灼烈,就在情感快要战胜理智时忍不住说“好”时,我听到我自己冷静说道,“那要我听完故事再决定。”

    林白岩的眼中的光华瞬间就黯了些,他盯着我不说话,抓着我的手不放,却闭上了眼睛,嘴上却轻轻呢喃着,“我一点也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脱口而出,而林白岩已经睁开眼,淡淡笑着,“今晚吃什么?”

    “啊?”我诧异,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你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只要你做的,我都爱吃。”

    真是老奸巨猾的男人!

    看着他,我瞬间难以招架,脸红心跳起来。

    晚饭林白岩喝了点稀粥,一勺一勺的,还是我喂他喝的,喝的时候他看起来胃口很好,嘴边甚至挂着一丝十分满足的笑,可我刚出去洗个碗,回来他就把粥全吐了,等我手忙脚乱收拾完,他早已顶着苍白的脸进入梦乡,即使是睡着时,他的眉头还是紧皱着的。

    我竟感到十分心疼。

    睡之前他凝望着我,只说了一句,“别走,陪陪我。”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已经为他软得一塌糊涂,连带得声音也轻轻柔柔了,“好,我不走,哪儿也不去。”

    我趁他睡着时出去打了个电话,叔叔婶婶还等着我回家吃饯行饭呢。打电话前我快速思索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竟有些出冷汗的虚晃感,差一点就答应了林白岩与他在一起,差一点林白岩就为了莽撞的我而丧命,也差一点我就能得知他口中的那个故事。

    已经那么接近了,可一切又突然戛然而止,谁也不给我讲那个故事。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竟让他和师兄闹到那么僵,甚至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我总觉得那个故事与我有丝丝缕缕的关系,至于为什么这么想,纯粹出于直觉,以及我看到听到的琐碎的东西,拼凑起来的。

    师兄,林白岩,还有那个总对我露出敌意的方菲。

    他们一个个高深莫测,是不是都当我傻子呢?

    还是我真的就那么傻?

    电话里我只是简单告诉刘叔叔我一个朋友遇上车祸,今晚我要留下来照顾,至于明天的火车,看起来也是赶不上了,我自觉内疚,不能这么甩手撇下病床上的林白岩离开a城。

    刘叔叔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淡然问了句,“是上次送你回来的小伙子吗?”

    姜果真还是老的辣,什么都瞒不了他老人家,我心里骇然,老实应道,“嗯,是他。”

    “伤得重吗?”

    “还好,就是有点脑震荡,要静养。”

    “知道了,虽然伤员很重要,莫莫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你师父师母那边不要担心,叔叔会打电话告诉他们,哦,叔叔有个学生刚好要经过那里,我叫他去看看你师父师母。”

    “好,让叔叔费心了。”

    当晚病房大楼有空床位腾出来,林白岩从急诊室病房转到脑科,这中间有点磨人,尽管医护人员动作已经十分小心,但稍微轻微的晃动还是能让他流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眼紧闭,唇发白,晕得厉害,又吐了一回。

    我擦着他的嘴角,正要收拾他的呕吐物,他却忽然猛抓住我的手,眼睛亮的吓人,“不要做那个,去请个阿姨过来。”

    我心情沉重,却还是尽量绽出一个轻松的甜笑,拍拍他的手安抚,“不用了,浪费钱。”

    他不依,眼底有温柔流泻出,“我舍不得你做这个。去雇个阿姨过来吧。”

    我脸一热,想气氛稍稍轻松一点,坐在他床沿假意央求,“上次雇我当保镖,要不然这次雇佣我当阿姨再给我发钱吧?”

    话一出口,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有点像在撒娇。

    与自己的情人撒娇。

    他嘴角勾起个漂亮的弧度,宠溺地看着我,伸手拍拍我的脸,用低沉却柔软的声音说道,“只要你乖乖不要乱跑,我的钱都是你的。”

    “你,你脑子坏掉了,我才不要你的钱呢。”我大惊失色,像个小媳妇似的落荒而逃。

    跑出病房的那一刻,我背靠着墙根喘大气,呼吸再呼吸,平复怦怦直跳的心。

    怦怦,怦怦,我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晚上林白岩打电话给事务所合伙人老韩,简单说了自己住院的事,语气淡淡,不料电话那头的老韩心急火燎,嗓门奇高,我只听到他吼,“什么?!哪个医院?什么病房?”

    林白岩眉也不挑一下,“明天再来吧,今晚不要打扰我二人世界!”

    说完,也不顾那头呱呱乱叫的老韩,啪的挂了电话。

    我目瞪口呆,此刻小小病房里就我和他两个人,邻床的人刚刚今天出院,床位空了下来,我和林白岩,可不就是在过二人世界?

    我不知道我脸色是否已经露出愠色,总之我像只呆头鹅死死盯着他,而他眼里含笑,像是个得逞占了便宜的无赖,扬扬手中的手机道,“这下安静了。”

    “你……谁跟你过二人世界了?”我忍不住脸红发飙,又像是个塞了一肚子苦水的小媳妇。

    他完全无视羞恼的我,眼睛扫了扫,嘴里自言自语,“要是再点几根蜡烛就更好了。”

    对于这样一个泼皮无赖,我发自肺腑地感到无力,他已经修炼成妖,硬使得,软使得,脸皮还很厚,我跟他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晚上医院有陪床,我拿陪床进门的时候,正听一个护士在里面跟林白岩交谈。

    “有家属陪护吗?”

    “有的。”

    “哦,刚才出去的女孩子?你女朋友是吧 ?”

    “是,她去拿陪床了。”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我手里的折叠床差点掉了下来,人最怕遇到没皮没脸的人了,可我敢说,林白岩是没皮没脸人中的翘楚,一天之中给了我许多“惊喜”。

    病房里的两个人听到了动静,护士小姐朝我嫣然一笑,温声嘱咐,“明天早上让他空腹,要做ct。”

    “哦,好。”

    待护士小姐走后,我关上门,背靠着林白岩深呼吸了几次,转过身的时候我决定向他宣战,“你刚才说我是谁来着?”

    他躺着,神态稳如泰山,吐字清晰,“女朋友。”

    “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我当你默许了。”

    “你无赖。”我瞪着他,气歪了嘴,心里却在冒甜蜜的泡泡。

    林白岩笑眯眯,向我招招手,“过来,有话跟你说。”

    他嘴边的笑过于灿烂,似乎布下了个温柔的陷阱等着我跳,我警惕心起,退了一步,“你说吧,我听得到。”

    “有些话不适合大声说。”他依旧笑眯眯,只是皱了皱眉头,大概又不舒服了,“我现在头很痛,你再不过来,我待会就没力气说了。”

    好吧,这男人又在玩苦肉计了,不过这次倒是真的承受着皮肉之苦,想到此,我决定再乖顺一回,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战战兢兢盯着浅笑的他。

    终于到了床边,我板着脸,“我过来了,说吧。”

    “把耳朵凑过来。”

    我维持不动。

    “快点,说完我要睡觉。”

    我动了动,之后缓缓地弯下腰,把我的耳朵凑到他嘴边。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携着他令人安心的体温,让我的心不自觉地突突乱跳起来。

    直到他的手覆住我的后脑勺,一压,我们嘴唇相碰,我这才意识到大祸临头。

    这个男人一肚子坏水。

    “喂,林白……”我起身要挣扎,他却不让,他温热的唇擦过我的,蜻蜓点水般一啄,之后深深凝望着愕然的我,“我只是想说我饿了,谢谢你提供的夜宵。”

    我大脑空白,正要发作时,他狡诈一笑,手又用力一压,“再吃一遍。”

    再然后,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一个缠绵婉转的吻让我四肢无力,先挣扎,后来笨拙地承受着这个吻,意识游离。

    当这个绵长的吻结束,林白岩怔怔看着我,我也怔怔看他,他突然神色一变,虚脱了似的呲牙咧嘴起来,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头痛又来了。

    “又痛了吗?”我急了,跺跺脚,“你看你,谁像你生病了还……还……”还想着亲女孩子这档事。

    他总算是安生了,闭目养神,额上竟然出了些细汗,“值得,死而无憾。”

    “呸呸呸,不许乱说。”

    猛然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郁闷到低声呜咽,“你刚才吐了,你竟然……”还吻了我……

    我的初吻就这样被这个邋遢鬼糟蹋了,好在我的心情算不上糟糕,事实上,他的境况更糟糕些。

    林白岩闭着眼睛抓住我的手,嘴角一丝得逞的笑,却看起来疲累至极,“乖,下次容许你吐完亲我,几次都行。”

    然后他沉沉睡去,而我轻轻趴在他的床沿,痴迷地望着他清俊的侧脸,抿着唇,微微傻笑。

    30

    那晚我睡得不太好,没有棉被,虽然空调打得挺足,但是我还是觉得冷嗖嗖的,林白岩的大衣多少也能御寒些,不过这样也好,我的脑子能清醒些,静下来回忆,顺便思考一些含糊不清的事,。

    但是我不太敢想未来,我爸在世的时候,也曾为我日夜考虑前途的事,他曾经想搬出小山村,带着我重新回归大城市的生活,但是被我阻止了。

    小地方交通闭塞,跟时代脱节,但是它也有它独特美丽的地方,民风淳朴,邻居无私地关心你,时不时送来新鲜的水果蔬菜,远远的吆喝声荡进人心底里,暖暖的。

    我舍不得离开,我爸其实也舍不得,所以搬家的提议就无限期搁置了。

    我是那么的安于现状,我记得那会我跟我爸说,“爸,镇上小学在招老师呢,我要不去试试吧?”

    我爸摘下老花眼镜,凝神想了老半天,“小学老师?”

    我像个袋鼠似的蹦到我爸书桌上一屁股坐下,点点头,心里挺愉悦的,“是,方校长找我了,我说没问题,他那边老师不够,我说我还能代上体育课。”

    我爸关了电脑,背过身看茫茫山中夜色,我听到了他轻轻的叹息,“莫愁,爸爸对不起你,爸爸耽误你了。”

    我站在我爸边上,陪着他欣赏这夜,心里倒是觉得没有太多遗憾,哪怕我没有大好前途,在山色中收敛起属于年轻人的野心,但是不同的轨迹亦有不同的收获,至少现阶段里,陪着我爸,教教孩子们,精神上很简单快乐。

    “爸,对不起,做女儿的做不到青出于蓝了,但是我很快乐,每一天都是。”

    我爸拍了拍我的手,凝望夜色的侧脸依旧深沉,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送我爸出门,他脚步飞快,去了天堂再也不回来。

    我知道我爸是揣着心事走的,他走之后,有天刘叔叔告诉我,我爸曾经打过电话跟他商量我的前途,他想让我回a城发展,毕竟a城他认识些挺有来头的老朋友,为我谋一份体面的工作,不算什么难事。

    那晚我躺在冷硬的床上,耳边是林白岩浅浅的呼吸声,心里不断问自己,我的未来在哪里?我的未来是否会有林白岩这个人参与?

    如果我爸还活着,他会希望我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呢?

    他是否会喜欢我身边这个昏睡着的拥有迷人眼珠的男人呢?

    我对着黑夜摇了摇头,估计我爸不会喜欢他吧,他说过,好看的男人靠不住,还是得找个忠厚老实些的男人,不花心。

    想到此,我这才发现,我对林白岩的过去一无所知,他青涩的青春,是否也像我一样,在落花时节,欢笑时伴随着伤痛。

    我瞬间释然。

    又有哪个人能逃过青春的伤痛呢,师兄,黄薇薇,苏玉,梁展,陆丝……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谁都不能幸免。

    睡得很浅,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两次,发现身上盖着白色的厚被子,偏头一看,林白岩扯过一半的被子盖在我身上,他自己贴着床沿,睡得很沉。

    我们是离得那么近,转头我就能看见微暗中他好看的侧脸,他一定很受女人欢迎,物质上富足,精神上亦不像是匮乏的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很善良。

    让我忧愁得是,我对于善良的人向来没有抵抗力。

    唉!

    我真有点自卑了。

    大清早我就被走廊上的动静给吵醒了,才六点多,就有早醒的老人起来四处溜达,早餐车也来得特别早。

    林白岩也早醒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他用清亮的眼看我,我忙坐起来,脸一热,他轻道一声,“早。”

    “早……感觉怎么样?”

    “你睡着的模样很漂亮。”

    “啊?”

    “像是白雪公主。”

    “……”

    “真高兴我是个白马王子。”

    “……看起来你应该转院了。”

    我不禁莞尔,从来没见一个人受伤了还能这么开心的,有时神秘地像个谜,连谜底都不屑告诉我,有时又透明得如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糖果后,会吹口哨,还会向人炫耀。

    我算是看清了他孩子气的那一面了,真让人哭笑不得。

    做完c回病房,他累了躺着,脸色还是不好,霸道蛮横却回来了。

    开始使唤人,我是被使唤的那个。

    他皱着眉头将医院里的菜尝了遍,挑剔起来,“菜太咸,鱼太腥,饭太硬,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我尝了尝,虽然觉得口味确实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像他说得那样不堪,至少我吃得下。

    我挑了挑眉,“你不吃?”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除非你喂我。”

    哦,我想起来了,我看他发号施令的时候说话亮如洪钟,想必已恢复到能自食其力的地带,拒绝再喂他吃饭。

    我心里发笑,顾自扒饭,“不吃也好,反正你吃了也会吐掉,正好节省粮食。”

    这个男人安静了,而我默默等着他的反应,过了好半天,他张嘴了。

    “我饿了。”

    “嗯?听不见……”

    他很哀怨地看着我,声音大了几度,“……我饿了。”

    我忍住笑,很遗憾地说道,“怎么办?没东西能给你吃了。”我指了指桌上剩下来还热乎乎的饭菜,很挑衅地说,“这些都不是人吃的呢。”

    他笑了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不是人,我是白马王子。”

    被他打败了,我翻了翻白眼,将一勺饭菜狠狠塞进他那张欠扁的嘴,而他笑容放肆地盯着我看,像是只成功偷腥的猫。

    一勺接一勺,我气急败坏急了,他却笑得得意洋洋,真让人气闷。

    “哟,还真过二人世界呢?”身后门边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我转头一看,是林白岩的合伙人老韩,他的女助手,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宋兰也在其中。

    我慌忙起来微笑点头,四五个人携风走进来,还都是嘴角凌厉的好手,插科打诨,安静的病房瞬间闹腾起来。

    “白岩,伤手了?还得人小姑娘喂你吃,”老韩笑得狡诈,“不愧是咱们所里最聪明的人,敢明我也这么骗我老婆去。”

    我讪讪脸红,退到了一边,林白岩淡瞥了我眼,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面瘫表情,“医疗纠纷的案子你接手吧,我怕是要多躺几天。”

    “老韩你多放白岩几天假,也放所里其他几个人一条生路,这工作狂……”宋兰插嘴进来,嘴角带笑。

    老韩点点头,对林白岩说道,“白岩我告诉你,一听你住院了,小赵她们几个小姑娘在厕所里乐了半天呢。”他摊摊手,“要学你老哥我怜香惜玉啊。”

    林白岩倒是不恼,笑道,“女厕所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老韩愣了楞,好在反应快,应道,“我贴着男厕所的墙壁听到的。”

    “难怪你长着一对招风耳。”林白岩淡淡揶揄。

    所有人都笑作一团。

    而我捂着嘴,悄悄溜出了病房。

    笑着出了门,我的笑僵在了脸上,盯着前方两米外。

    师兄侧靠着墙壁,吸着烟,被青灰色的袅袅烟雾包围着。

    走廊上人来人往,而烟雾中的他安静站着,一双哀伤的眼穿越了人群,远远凝望我。

    落花时节,这个男人曾是我伤痛的一部分,我猜,我也是他伤痛的一部分,而我在想,究竟是我痛一些,还是他痛一些?

    31

    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阳光驱散了前些天的阴霾,就连心上的阴暗角落,也一一扫过。

    我感谢这样一个阳光普照的一天。

    悲伤似乎走远了一些,生命中鲜活的一些东西似乎又跳了进来,那是重生的感觉。

    此刻我和师兄并肩坐在医院的花园长凳上,远处草地上一个孩童正蹒跚学步,一位母亲紧随其后,身旁清瘦的男人穿着病号服,套着蓝色大衣,笑得慈爱。

    我和师兄望着这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家子,在阳光的沐浴中,谁也不说话。

    经历过述衷肠的那一晚,就像抽丝剥茧以后剩下的残藉,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心照不宣地不提那晚的事。

    还是我先开口的,“今天不上班吗?”

    他懒懒靠在椅背上,目视远方,“上,到医院来查案。”

    “什么案子?”

    “车祸。”

    “哦,来抓人吗?”

    “抓个闯红灯的小家伙。”师兄转头笑眯眯看我,眼中绽着温柔的光。

    他眼中的光束,媲美缕缕阳光,给人无尽的温暖。

    我张大嘴巴,手指了指自己,“该不会就是我吧?你什么时候成交警了?”

    师兄笑容扩大,揉了揉我的短发,宠溺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傻丫头。”

    我本来在笑,可听到“傻丫头”三个字的时候,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听到这“三个字”的机会不多了。

    我们再度陷入长长的沉默,我想了又想,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刻实在难得,趁此机会把想问的都问了吧,这种被蒙在骨子里的感觉实在糟糕。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观察了眼他的神色,还是决定问早就盘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师兄,当年你为什么上山?”

    师兄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望着远方,“想知道?”

    “嗯。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值得听的。”

    “嗯?”

    “有些故事不太美好,应该藏起来。”

    听起来有些悬。

    而且我听出苗头来了。

    我紧张兮兮,挠挠头发,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不安又怯怯问道,“师兄,我不会因为你以前是不良少年就看不起你,真的。”

    师兄竟然笑了,眉稍稍挑了一下,“不良少年?我?”

    “嗯,你以前在哪个堂口混的?有绰号吗?”我又觉得有丝不对劲,“不对不对,你是警察,对了,你一定是卧底在黑帮的警察,被发现以后逃上山的。”

    我为我有这样编剧逻辑而沾沾自喜。

    师兄展颜哈哈大笑,又揉乱了我的头发,“小东西,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有些不服气,“你还别说,你刚上山的时候,我就猜你是哪个地方来的小混混,到师父这躲警察呢。”

    我扫视周围有些萧索的冬景,其实已经陷落在那如风的陈年回忆中,“那时我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心里很高兴,心想要是警察来了,我就把你藏到这个山洞里,谁也找不到。”

    回忆到了这里已飘出一丝感伤,师兄又猛吸了两口烟,“我也曾经想过带你逃跑。”

    “你有想过吗?”

    “嗯。”

    我欣慰一笑,“原来你有想过,这就够了。”

    “师兄,你究竟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

    “我只告诉你为什么来,至于为什么走,你不用知道。”他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两口,之后就由着它静静燃烧烟丝,回忆在一阵烟雾中徐徐拉开。

    “为什么不用知道?”

    “我说过,有些故事不值得听,我也不太想回忆。”

    他的表情严肃凝重,想必其中故事十分纠结,就连他自己都不忍撕开伤口,我又何必苦苦追寻其中真相,往事如风,至少他曾经有带着我浪迹天涯的疯狂想法,至于后来为何放弃,其中原因我不知道也好。

    知道了又怎样,徒留伤感罢了。

    “那一年我刚从警校毕业,最血气方刚的时候,老爷子官当得大了,什么都要干涉,要我马上出国,甚至连我以后要结婚的女人也安排好了。”

    我动了动嘴,很想问他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方菲,但我忍住了,只是静静做一个倾听者。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般接近师兄,真实的师兄,他剥去了他厚厚的保护色,将他的灵魂血肉坦露在我面前。

    “那时想法很简单,不想出国,不想结婚,只想和几个兄弟一起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自然不屑老爷子的安排。”

    “那是我最叛逆的一年,我烦透了到哪都有特殊照顾,就好像身上贴着高干子弟的标签,有些人当面奉承背后挖苦……所以我喝酒打架,除了玩女人,荒唐的事干了不少,但是无论我做什么,老爷子总有本事把我的不良记录消除掉,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怕,**蛋碰石头而已。”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麻烦的还是老爷子那边,我最不能接受的是只能走他给我安排的路,不管我走多少弯路,他总有本事把我揪回来,他等着我闹够,荒唐事做尽后向他妥协,我最不甘心的就是这点。”

    “毕业前有场武术比赛,那时我已经郁闷到极点,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准备比赛,想法很天真,我想,终于有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赢了这场比赛。”

    说到这里,师兄苦笑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可是我太天真了,我还没比赛,老爷子的人就已经替我安排好名次了。”

    我心一沉,“他们……他们干涉的会不会太多?”

    他无奈摇头,“有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巴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却不要,但是……身在我的位置,我也有我的痛苦。”

    师兄笑着转过头望我,那寂寞的笑令人心发酸,“莫愁,你知道吗?我还没比赛,老爷子就安排我当第二名了。他说我再怎么出色也得不了第一,因为我的背景,得第一容易让人说闲话,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第二名。你能体会我那时满腔热血却无处使的绝望吗?”

    我想我根本不能体会那时师兄绝望的心情,哪怕他外表风光,好似拥有了全世界,我却能想象孤单少年眼中深敛的绝望,本来自由不羁的人生,却这样被重重束缚,成了父亲手中的人偶,无论怎么剧烈摆动,始终找不到脱线的机会。

    原来高头马大的师兄曾有过这样难以反抗的时刻。

    “我跟老爷子吵了一架,差点把他气出心脏病。然后我安安静静比赛完,领完第二名的奖,直接就去了火车站,”说到这里,师兄的脸放松下来,言语间流露出少年得意,“莫愁,师兄跟你说个笑话。”

    “啊?什么笑话?”

    “我本来想去少林寺出家当和尚的。”

    “啊?!!”我惊得咋舌,下巴快掉下来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接受不了不吃肉的日子,就改变主意,上山找师父去了。”

    我松了口气,鬼马竖起右手做了个和尚常做的动作,“阿弥陀佛,总算少林寺逃过一劫。”

    “啊?”下一秒脑袋瓜就被轻轻拍了一下,我挠挠微痛处,瞪着师兄表示对他暴力行为的控诉。

    好像又回到了旧时美好时光,我傻傻的,做一些无厘头的事,还贪玩,犯了罪嘴皮子死硬,死不认错,闹到无法无天的时候,师兄就在我的脑壳上轻轻弹一下作为惩罚,然后我就会挠着头气鼓鼓瞪着他,直到瞪得他笑着无奈走开。

    年少时的我浪漫纯真,还有不知打哪来的强烈自信,就坚信师兄总有一天会喜欢我,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塞满了欢喜。

    梁展就不会这样看着我,因为他喜欢的是陆丝。

    年少时分的猜测终于证明我的直觉没有出错,但是又能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落得“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一场空。

    我提醒我自己:莫愁啊,醒醒吧,那一年只是一个镜花水月,一场虚妄,放过自己,放过师兄吧。

    我于是安静下来,过了好半天,师兄悠悠唤我名字,“莫愁。”

    “嗯?”

    “你……喜欢他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师兄,喜欢林白岩吗?有喜欢吧,他的好我都看得到听得到,哪怕来得有些快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骗人。

    我已经决定走出过去,于是几乎执拗地相信林白岩。

    也许他是我的未来。

    “他对我很好,他跟师兄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我低头这样婉转回答,“你们都是好人。”

    师兄不说话了,用脚碾碎了地上的烟蒂,“那就好……是该有个人照顾你。”

    他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背影投射在地上,他面向我,居高临下,阻挡了我身上的阳光,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师兄保证,会让他给你幸福。”

    我抬起头愣住了,觉得有些古怪,喊了一声,“师兄?”

    “我走了。”

    “你不进去看看他吗?”我站起来喊住他,而他已经站在我两步外。

    他转过身,“不了,有你照顾,他会没事的。”

    “师兄,你和他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兄弟做不成了?是因为我吗?”我鼓起勇气追在后面问。

    这次师兄没有转身,背对着我,沉默了好半响才说,“跟你无关。”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仍旧一头雾水的我,沐浴在清朗的日光中。

    我回林白岩病房的时候,他的同事们已经走了,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接了个电话,见我进来,三言两语挂了电话,然后一脸阴郁地看着我,口气也不善,“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笑笑坐下来喝了口水,“到花园坐了会,碰到个爱聊天的老奶奶,聊了会。”

    “真的?”看他那神情,看起来不相信。

    “你不相信啊?老太太还聊得意犹未尽呢,要不我请她过来跟你聊聊?”

    他一脸嫌恶,嘴里嘟囔,“算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敲晕她。”

    他嘟嘟囔囔的模样实在可爱,像个闹别扭的大男孩,我扑哧一笑。

    他瞪了我一眼,脸色微愠,“你人缘怎么这么好?昨天我见到的两个男人又是谁?”

    这个男人……

    气色稍微好转些就朝我吼上了,我记得他以前都对我温言细语的,我存心逗他,说道,“哦,那两个啊?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大哥哥,年纪小的嘛,他跟我搭讪,问我要电话号码认识的。”

    “什么?搭讪?”林白岩有些气急败坏,生气了,“他问你要你也给?”

    我倒是有些委屈了,据实回答,“我没有啊,但是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学生,号码是我高中同学给他的。我很无辜的。”

    “麻烦精。”林白岩又开始头痛了,恼怒瞪我,像是要把握吞吃入腹似的,但是因为他病恹恹躺着,使得他的威胁缺乏说服力。

    我拿起热水瓶站起来,挑衅问他,“你说谁是麻烦精呢?”

    他收起难得的神神叨叨,拉着我的手,痞笑冲我挤眉弄眼,“我未来老婆。”

    这回轮到我气急败坏了,脸红了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没想到你是这个德行。”

    我红着脸落荒而逃,而他在后面呵呵直笑。

    我算是有点看清这个人了。

    坏透了,真的坏透了。

    我灌开水经过护士站前台的时候,一个高挑婀娜的女郎正站在前台问着什么,手上一个色彩斑斓的水果篮。

    吸引我的倒不是她有多美,只是大冬天的她穿了一身黑色套装,里面是白衬衫,一身清凉,使得她在臃肿的人群里格外扎眼,再仔细看,她气质优雅,应该是个白领丽人无疑。

    我于是多看了她两眼,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心里只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你不冷吗?

    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位优雅小姐端坐在林白岩的床边,笑盈盈为他削着苹果,“我就说嘛,你怎么就没有为我英雄救美过?我多亏啊。”

    林白岩也不看她,“我也没看出你多美。”

    这个毒舌男人……

    我对那位优雅小姐又升腾起一丝同情,心里又在啧啧感叹:冻伤了吧?

    优雅小姐倒也不生气,削完了苹果,顾自啃起来,很畅快地笑道,“是,我很欣慰,你也不过是一只狗熊。脑震荡的狗熊。”

    “你吵死了,吃完就走吧。”林白岩开始赶人。

    “那不行,我还没见过那美人情敌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林白岩的过去有了交集。

    32

    我讪笑着有些尴尬,就这么走了进去,对于应付这种场面,实在是不适应。

    “你好。”我冲她笑了笑,迅速放下热水瓶,然后手足无措地瞥了眼林白岩。

    他指了指优雅小姐,“这是涵雅,我以前的同事。”

    又朝她指了指我,“莫愁。”

    “你倒是挺会省略重点呀。”优雅女郎嗔怪,放下苹果,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你好,莫小姐,白岩应该没有提起过我这个前任同事吧?”

    这位金小姐特意把“前任同事”四个字说得重了些,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没有。”但是我也猜到了,这位金涵雅小姐是林白岩的前女友,因为方菲曾经提过她的名字,而我记性不错,记住了。

    “意料之中。”金涵雅脸上也没什么恼意,浅笑伸出手来,我受宠若惊也伸出手与她握手,从而也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

    我微愕,她结婚了。

    “很高兴见到你,莫小姐。”

    “我也是。”

    我们客套寒暄着,而林白岩在一旁淡淡对我说,“盐水快好了,叫护士过来吧。”

    “哦,好。”他的吩咐堪比天籁,我如获大赦,瞥了一眼盐水后对金涵雅笑笑说了声,“你们聊。”

    然后我就溜出门,直奔护士站。

    其实平时是不需要家属亲自去找护士的,按下床头按钮就行了,但显然林白岩看出我不擅长于应付陌生人,这才找了借口支开我。

    何况是个身份特殊的陌生人,虽然她没有对我横眉竖目,也没有电视剧里常演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但对我来说,依然浑身不自在。

    我歪头想了想,或许他有什么话要对金涵雅讲,我在他们讲话不方便。

    叫完护士,我晃到了医院幽静的休息区,站在落地窗边俯视外面的繁华世界,有一瞬的惘然和迷茫。

    对于我和林白岩之间的关系,我有时会有雾里看花的感觉,所以我抗拒过,但他太强势,也够坦白,我的抗拒转变为一场灾祸,我糊里糊涂地就与他走近,近到我开始有些害怕。

    我终究是不太相信他。

    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见钟情的事我不太信,我只信时间的积累,而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还太短。

    我回病房的时候,金涵雅已经走了,我无事人一般地走进坐下,而林白岩蹙眉看我,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

    我翻着金涵雅带来的水果篮,在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个金灿灿的梨出来,林白岩动嘴要说话的同时,我也张了口,“你等等,我去把梨洗一下。”

    等我把梨洗好,坐下,林白岩又要张口,我又自顾自翻着水果篮说话,“那我就吃个苹果吧。我去洗洗。”

    不理他,我又站起来起身去洗苹果。

    等我从洗手间洗完梨,他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等我坐下,他就发飙了,“给我老实坐着。不许动。”

    我很无辜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我举起手来吗?”

    林白岩笑了,笑得赏心悦目,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生什么气了?嗯?”

    我还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想抽回手,他却不让,牢牢抓在手心里,眼神灼热,“该不会是因为涵雅吧?”

    我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突然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安着,于是很无助地看着他,希望他温暖的笑给我继续的勇气。

    “傻瓜。”他又亲了亲我的手,眼中的光亮如宝石,“胡思乱想什么呢?”

    今天是第二次有人点出我在“胡思乱想”了,我决定将我的“胡思乱想”坦白告诉他,而不是憋在肚子里让自己内伤。

    “那个,那个金小姐不仅是你的前同事,还是你的前女友对吧?”我开门见山问他。

    “对。”他点点头,眼神也不闪躲,“问吧,我有问必答。”

    既然已经开陈布公到这份上了,我也决定不再藏着掖着,有问题就问,有疑惑就说出来,也好不再胡思乱想折腾自己。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我和那位金小姐完全不一样……”我犹豫再三,“我想不出自己哪里吸引你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你从哪看出来她跟你不一样?”

    “直觉告诉我的,金小姐看起来成熟稳重,跟你还是同行,没道理啊……”没道理他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笨手笨脚的小女孩啊,他的审美也变得太快了吧?

    “原来你的小脑袋瓜在想这个。”林白岩嘟嘟囔囔,又朝我勾勾手,“耳朵凑过来。”

    前车之鉴在前,我死也不会再上当,向后缩了缩,警觉地问,“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不会再上当的。”我气鼓鼓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点,悄悄话只能在耳边说。”

    我内心思想斗争再三,可是好奇心战胜了警觉心,于是又一次颤颤巍巍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因为距离的拉近感到有些紧张,“说,说吧。”

    他的温热气息让我的耳畔痒痒的,像是有羽毛在搔动着,嗓音低沉迷人,“我到三十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喜欢不太聪明的女孩子,就好像你一样。”

    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轻轻的,眼睛里全是傻乎乎的我,我又羞又恼,“你,你竟然说我笨。”

    “是,可爱得要命。”他笑呵呵的,趁我气恼不备时,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伸出来,把我的后脑勺一压,又浅浅啄了我一口。

    他说对了,我是笨,真的笨,他同一个花招我竟上当两次,两次都脸红心跳,由他摆布。

    我羞得想直起腰,他却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我轻声讨饶,“待会有人来……”

    “让我抱抱你,就一会。”

    我安静了,不说话。

    “你去你叔叔家以后,我每天都会想你。”

    “你那晚拒绝了我,回去的路上我撞到树上去了。”

    我屏息愣住了。

    “所以为了我,还有可怜的树,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我心里甜丝丝的,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数落他,“我算是看透你了,就知道装可怜博同情。”

    “我确实很可怜啊,那么辛苦地追着你跑,你还不让我追。”

    听他那委屈的口气,确实挺可怜的,我偷笑,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抬起头来,“那个局长最近有来找你麻烦吗?”

    他脸色凝重,“有,那棵树就是他安排的。”

    “啊?”我怔愣了下,才缓过神来他在耍我,“坏透了,你真的坏透了。”

    “来,叫一声大坏蛋。”他嘴角弯着。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林白岩终于坦白从宽,老老实实全都招了,“其实我跟你说的事是真的,只不过时间不对,这事发生在一年前,我受到威胁也是一年前,但是还没等到他动手,反贪局就先找上他了,差不多半年前他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刑入狱,步儿子后尘,简直是众望所归。说真的,我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入狱而那么高兴过,还喝了两杯算作庆祝。”

    “原来你也是胆小鬼呀?”

    “我也是普通人,当然也会怕死啊。”

    “坏人,害我每天一见你出门都提心吊胆的,骗得我一愣一愣的。”

    “谁叫你当初那么可怜兮兮的来找我,还说什么要住地下室,我除了骗你回家,还能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表情很酷,爱理不理的,我差点想走人了。”

    “我心里其实很高兴。”

    “我要是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着你跑呗。”

    我们絮絮叨叨聊了半个小时,他毕竟是受伤了,我看得出来他头依旧晕,刚才强打起精神接待了来客,早就露出疲态,我也没再烦着他,让他闭上眼睛睡一觉。

    他很快就入睡了,我昨晚没睡好,困境也上来了,趴在他床沿打了会瞌睡,不过睡不深,二十来分钟左右就清醒了。

    我想了想,决定回趟刘叔叔那里拿床被子,顺便给林白岩烧两个清淡小菜,医院的饭菜确实挺难吃的。

    林白岩醒了以后,也没阻挠我,就是嘱咐我带上手机,昨天他收到前台小姐拿来的手机时,差点气疯了。

    不过他聪明,存了田**的号码,打去田**那边问我行踪,结果田**说我过两天就走人了,他又一次气疯了,二话不说就冲过来了。

    而等他心急火燎追到a大,见我身边围绕着两个男人,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

    再然后我大声拒绝了他,他已经气得无话可说,所以林白岩说,“所以昨天你给了我四重打击。怎么补偿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吧,他天生就是靠嘴吃饭的,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是他的强项,我忍着,不跟他吵,所以我转身跟他说“拜拜”去了刘叔叔家。

    “六点前回来。”他在我后面喊,我不理他,潇洒的走了。

    我的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和短信,田**,夏捷,刘叔叔,还有三四个陌生号码,我坐在公交车上简单告诉田**自己还会再a城多呆两天,田**大概在忙,没多问就匆匆挂了。

    夏捷问我昨天去哪了,想请我吃饭,我也简单回复了短信,大抵的意思是感谢他的好客,但是我最近没空,委婉地拒绝了他。

    至于其他几个陌生号码,我就有点心烦意乱了,无非就是那几个人,但我还没做好心平气和坐下来戴上面具说客套话的心理准备,这几天有点累,想清静些,和老朋友叙旧显然不能让我清静,只会火上添油,让火烧得更旺。

    到了刘叔叔家已经四点多,婶婶来开门的,见是我,眉开眼笑,带着我指了指客厅,轻言细语,“莫莫,你妈妈在,好好跟她说说话。”

    我不吭声,婶婶见我沉默有些急,脸上有些担忧,“听婶婶的,别这样,你妈妈要求也不多,你跟她说个几分钟她也高兴,她这两天身体不好。”

    我扯了个僵硬的笑,“婶婶我知道了。她毕竟是我妈。”

    “这就对了。”婶婶释然一笑,拉我进去。

    我妈正坐在客厅里跟刘叔叔聊天,见我来了,慌忙站起来。

    “月枝啊,莫莫回来了。”婶婶热情招呼着,把我拉到我妈面前。

    “莫愁。”我妈有些游移地直视着我。

    我点点头,很生硬地说,“你来了啊。”

    “哎。”我妈不自然地应了下,然后我们相顾无言,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跟叔叔婶婶聊吧,我先去洗个澡吧。”

    然后我在三个大人复杂又无奈的眼神中转身走向房间,咚的关上了门。


热门小说推荐: 剑来 圣墟 夜天子 斗破苍穹 永夜君王 斗罗大陆 情欲超市 大团结 乱伦大杂烩 乱伦系列(未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