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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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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兵部将此事千里加急报回京师，而在得到圣谕之前，花娇娥在禾的斡旋下，将以秦淮舞姬的身份被先行收殓入棺。事发第二日，清歌赶到了南京。
胡黾勉独自待在厢，不许他人加手，要亲为她作最后的净身梳洗。李韶去探视了一眼，叹着气回来“胡公那手抖得根本绾不得头发。”
我站起身，在李韶和红珊迟疑的目光里走进厢。
一盆血水放在外室，盆旁地板上溅染了梅花般的黑红点滴。我嗅着空气里难以描述的b人气味，走入内室。胡黾勉正坐在床畔，将花娇娥已然再度软化不再僵直的身躯用j层棉被软枕撑着坐起，拿着一支梳篦，慢慢打理她的一头发丝。我靠近床前，这才看清花娇娥青白的脸。
垂丝撩发之下，那原本生着一双媚眼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血r模糊、组织流露的窟窿。窟窿旁的血迹已经擦g净了，却更衬托出一种恐怖凄凉，看得我心脏骤然揪紧。她的喉咙也被割了一道血痕，下巴垫着一块卷起的白绸布，用以托起头颅，身上已经换上了白se左衽寿衣，但恐怕那纯洁的素se之下，也是伤痕累累。
“多铎的追杀令里说，捕获花娇娥，嬲之，取心目而归，令他瞧瞧这nv到底何等心眼。”胡黾勉轻轻说，“我到时，她自刎毙，而他们已取了她的一双眼。”
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深深吸一口气，却愈发憋闷。
“姑娘若是难过，请回避吧。在下一个人足矣。”胡黾勉的声音沙哑低沉，转过头来，眼睛宁静地望着我，眼眶却发着一种乌se。
我定了定神，摇了一下头，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梳篦“这等事情，你手不熟，我来吧。”
他没有再推辞，慢慢从床上下来。我坐到花娇娥身躯之后，把她头发梳顺，然后慢慢地绾上去，用簪和发卡固定住。她沁凉的身一动不动，头微微垂着，两肩下垮。我梳好头，胡黾勉又过来，取走她身后的棉被软枕，放她平躺，然后拿下她颈间的绸布，又盖上她身。方才在床畔坐下，说“多谢姑娘。”
“这对她亦是解脱。”我说，“请节哀顺变。”
“呵，”他似听非听，说，“清歌给了我一封信，是燕婉最后的绝笔。她自知可能难逃堵截，便将清歌托付桐城方公照顾，想从南京转往西去。她还说，如有不测，若尸骨存，愿葬于武当。”
武当。那是胡黾勉念念要归去的地方。她立如此遗嘱，仍是为了他，即便yy两隔，也不肯离开这个人。我问“你会把她带到武当去么？”
“我会。”他回答，“明日便启程，侍读说他有办法帮我保持娇娥的尸首无恙而达。”
禾？他必是要用韩信教给他的方法了，恐怕就跟偃师曾在大内用过的是一样让局部地域时光停止的办法。可是如果要这个方法，禾必须一起去。我看着胡黾勉。
他理解了我的意思，说“侍读是要同往。他说姑娘如果愿意，也同去。”
我颔首，转身离开。
禾戌时从宫回来，一脸倦怠。红珊送了饭食过来我房给他。在宅已经不用避讳公公，按说是可以在厅里一起吃的，但禾仍是习惯与我两人在我的房间或者他的房间一边聊天一边用饭。这种行为的后果就是往往需要人加倍通风和薰香，来消灭饭菜留下的味道。
他听说我今日帮胡黾勉为花娇娥整理遗容的事情，先是皱眉，然后一微微笑“不如今晚我陪珞儿，免得你心里不安。”
我怀疑地看着他“大公，这宅里这么多人，你不避嫌了？”
他然自得地说“我们家人都没有长舌，这里是侍读宅邸，我是主人。”
“这就是你从二十一世纪学到的东西？”我揶揄道。
“正是。”他看着我，“我学到的东西越多，越觉得有时候大明才更好。这种好不是起居方便，也不是日行万里，它是终南山的清雾和洞庭湖的春水，是你内心宁静而温良的部分，是你们再也无法找到的梦境。”
“多亏了你，我竟能找到它。”我靠过去轻轻在他脸颊印上一吻，笑眯眯道，“吃完饭赶紧回去就寝吧！”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理由告假，但第二天我们登船时候，有兵部的人跟随。这次乘的是官船，一路北上。花娇娥的棺椁和做好的墓碑在底舱，我们住在船楼里。过汉水抵达武当已然是要入冬月了，离水车马行了半日，到了武当境内。
胡黾勉先独自上山拜望恒y道人去，得到入葬地的指示然后回来。我们的车马跟在他的坐骑之后，慢慢走到了一p梅树间。
“就是这里了。”胡黾勉下了马，“她生而最ai梅花，这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男人们挖了半日，成x，抬下棺椁入墓而封。立碑上书aiq燕氏胡婉之墓。
梅花的花瓣随风间或飘落，挟裹着素的纸钱在空飞舞。白烛香筒，烟气缭绕飞散，此情此景分外凄凉。禾让随从人等下山去等候，直到这里只剩得他、胡黾勉、清歌、彤戟和我五人。清歌便张开口，在这新墓前唱起了一支歌
生命聊应轻一捧，胡蝶归时，风重耶花重。
但守微情同茧蛹，只无人共春风梦。
契阔聊应灰一拥，佛火青时，焰恸耶蛾恸。
葬去秋心三万种，人间永失光明冢。
禾拉着我的手，看着坟冢前随风舞动的白幡，直到清歌的声音寂然终了。胡黾勉抚过青石碑，说道“燕婉，等着我。”然后站起身，走向禾，递给他一只细竹筒，就如同我去南京路上彤戟曾j给我的那支一样。
禾看着他，没有伸出手去接。
“我要去把第二个任务完成。”胡黾勉平静地说。
“你不可能成功。”禾说。
胡黾勉却笑了，说“有什么关系。成功了，我会回到这里；不成功，我仍然会回到这里。跟她在一起，永不分离。”
禾接过竹筒。胡黾勉道“如我和她一样，请将此物j与陛下。”
“舅舅……”清歌带着哭腔走过来。
“侍读，那方公只受燕婉所托照顾清歌一时，我如今一去，清歌可否有劳二位？”胡黾勉对禾恳求道，又转而看看我。
禾的手动了一下，说“我可帮你将她送给可靠的人照顾，或者留在长洲家。”
胡黾勉先是怔了一刻，继而像明白了什么，揖手道“多谢侍读，清歌如今也大了，将来婚事请二位略加费心。清歌……”他转向她，“从今往后，尽心尽礼，待侍读如同舅父长辈，不可有误，记住了？”
清歌愕然地看着胡黾勉，脸上逐渐郁结了一种苦楚与哀怨。过了一会，终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清歌谨记舅父教诲。”
本章《蝶恋花83;和人咏蛾》由发初覆眉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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