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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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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洲，今苏州，古来江南之地。园林ai好者震孟在此得一园林，名y圃。长洲家如今便居于此。
禾带着我，红珊，清歌和冷广乘船而往。彤戟当然也寸步不离，只是他的四个下属在七月已经返回京师，如今就剩他自己任我护卫。因为两个月前清歌之事，他很明白我的不信任，所以在形影职责之外，都谨慎保持着距离。
到了长洲，禾遣冷广和红珊把随身带的行李安置回家，却带着我和清歌往市井街区走去。彤戟默然跟在后面。
“禾，我们去哪儿？”我看了一眼清歌麻木的表情，问。
“见j个朋友。”他淡淡地说。
走到一处酒楼模样地界，禾停住脚步。那酒楼三层，当街**，倒是很像京师宁家的桃花渡。只是那店名匾额上写着“簟茗雅座”。我笑道“这店名好奇怪，簟茗应该都算是寒酸了，居然还称雅座！”
禾呵呵一笑说“重要的不是簟茗雅不雅，而是看坐在簟之上品着茗茶的人是谁。”
这时那小二眼尖，窜出来带笑道“竟是大公！许久不见了，今日诸位刚好都在。”
“那是自然，我们约定好的。”禾回身对我说，“珞儿，我们进去。”
我们行了两日到长洲，此时正是上午，疏y寒风的，我也巴不得赶紧找个暖和地方歇歇。于是跟着他穿过一楼散座区上了二层。走到半环形木廊的尽头时，正听见半卷的湘帘里头，一个男用抑扬顿挫，颇有节奏的声音念道
“冯山麓兮望芊芊之北邙，春风荡兮绵渺而碧伤。悲柔新兮萦心肠，怨悄悄兮流娟芳。……”
天，我心里一阵波l翻滚。揪着禾袖抬眼低声问“难道就是……”
禾微微笑，说“喜欢这礼物吗？”
我真想立刻抱住这个闷s的家伙，可是碍于环境，只深深一点头“喜欢极了。”
他便满意地对我一眨眼睛，向前一步拉起湘帘道“来迟了，各位无怪！”
我正站在门口，得以看到这室内情景。
窗户开着一扇，苍sey光斜斜地照进来，正托出那香炉上缭绕的烟龙。屋里三方桌j，一张琴，房四宝在其上。个人错落地或站或坐，看到禾进去，皆起身行礼。
我略定睛看那些人，发现有秉乘两兄弟，还有那花娇娥在琴案后。另外三男人，其一个大约二十二三岁，无巾夹袄，面容沉静；一个年纪与禾差不多，戴飘飘巾着褙手持一张稿纸，想来就是他在念那《幽c赋》；还有一个明显年纪尚小，但面容秀丽不输彤戟，身段略细瘦些，一身直綴方巾，双目含情，薄唇流朱，恐怕真是个nv扮男装。
“那如何罚你？”持稿纸的男笑望禾道。
“懋想如何？”禾笑着将我拉进门。
花娇娥看见禾时本就吃了一惊，看到我又是一讶，悄悄往里间退了退。仿佛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位莫不是未来嫂夫人？”有沉静面容的男征询道。
禾颔首说“宋璎珞正是我未过门q。”然后向我一一介绍屋里那三人，“这位是陈龙，表字懋。”
果然是他。我感怀地看着他手里墨迹才g的稿纸，上前恭敬行礼。陈龙赶忙还礼道“见过宋姑娘。”
禾接着引那沉静男给我说“方以智，表字密之。”
方密之？那么他的自号不就是浮山愚者？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块牌匾，道“方公，京师桃花渡三字可是足下所题？”
“正是拙作。我与越然兄相识。”他露出一抹微笑。
“这位小儒士，你且猜猜看。”禾把我拉到那最后一位身边，轻笑道。
小儒士？但见陈龙在此，我如何不能猜出她来？我说“儒士何其众，柳下春衫共。”
柳如是闻言一笑，道“我以后还是不着男装了的好！”说罢行一揖手。
又待秉乘上来行礼，禾方才看向花娇娥“娇娥姑娘，好些时日不见。”
花娇娥只得走出里室y影，出来对着禾和我万福一个“见过公，宋姑娘。”
“我今次来也是为了给你送一个人。”禾说着，看向门口。
彤戟往旁边一让，身后的清歌便慢慢走进雅座屋门。她微垂着头，没什么表情。
“清歌？”花娇娥看着她，又迟疑地问禾，“公这是……”
“既然你已到长洲，我便把她j给你了。他日勤之若至，清歌便得与他重逢。我将清歌照顾得不好，还请见谅。”禾一拱手。
“不敢当，公既然已经决定，那小nv便谢过公了。”她欠身回礼，走到清歌面前，“清歌，我们先出去吧。我为你安排住处。”
清歌终是抬眼看了禾，那神se既哀伤又茫然。继而对他行了一礼，转身随花娇娥出了门。
室内沉寂一刻，禾对陈龙说“方才听到懋兄的赋，最近写了不少新的？”
“乃是旧。写来送给柳儒士，她向我讨的。”他指指柳如是，“这等风花雪月，我如今已没有笔墨来写了。”
众人闻言，神se皆沉暗下来。禾说“少年绮丽堆叠，到了仓惶年长之时，总是要变的。”
“公自京师至南都，他人得此境遇都会失意落拓，你却愈发精神，忙于收集古书典籍，这倒让我等佩f了。”柳如是笑笑说，“只可惜我手里并无珍藏，不然必定送与公。”
那还不容易，我心想，将来你把你老公的绛云楼送给禾就万事大吉了，反正就算不送给禾，也会烧g净。
禾待说什么，门外忽然又进来一小二，跑到他身边耳语j句。禾便对众人道“在下与珞儿失陪p刻，抱歉。”
在众人颔首之际他便带我离开了雅座，跟着小二往三层去。彤戟悄无声息跟在五步之后。在行至一厢房门口时，小二对门内道“主人，公宋姑娘到。”然后推开门让我们进去。
原来里头是这酒楼的老板。
禾回身对彤戟说“但请在外等候。”彤戟点点头。
这厢房里坐着一位老者。花白胡须，织锦缎袄，脸上皱纹如同脉，像是经受过沧桑之态。
小二在我们身后把门由外关上了。禾走上前跪拜“义父。”
我随他拜。但听老人温和地说“都起来。”
禾跟我起身，恭敬站在老人侧，说“义父没在宅，却在这里。孩儿本打算稍后去拜见的。”
“我老头等不及，反正无事便自己溜达过来了。”他慈ai地看着禾，接着又打量我一番，“宁超信描述不假。怪不得起兄要那般得意，璎珞姑娘可了了我和起一桩大心事！”
原来这就是宁超和宁蔻儿的父亲宁远昶！他可是禾救命恩人。“伯父称璎珞就是了。”我疑h，“我哪有了二位伯父什么大心事？”
“禾在家排老大，他若不婚，秉乘也不可婚。他今有了你，秉乘也得解脱，你说，是不是了了大心事？”宁老爷含笑道。
“伯父说笑了。”我见他不拘玩笑，也放松许多。
“你们京师之事我也了解一二。起兄说你们成婚之日不会太远了。到时璎珞入府夫人位，红珊也纳了妾，兵荒马乱经年，禾你就别再总往外跑了。”他又说。
“孩儿不纳妾。”禾面无表情。
宁远昶无声注视他一刻，然后问“你还在记恨红珊的姑母？”
禾不回答。
“姑母？”我困h地看宁远昶。
“这么说璎珞还不知道？起不是说你已经和盘托出一切了么，禾？”宁远昶敛了笑容，“你不说，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也不够磊落？”
“孩儿并未感觉自己何不磊落。”他生y回答，“过去事了，只会徒增麻烦，何必再提。”
宁远昶不理他，只转过脸来认真地对我说“璎珞，红珊的姑母便是当年的那稳婆。”
我惊异地睁大眼睛。禾便是因此对红珊态度冷淡的么？
“那稳婆疯病去世之后，起自觉行为也有不妥。j年后一对逃荒夫f来投靠那稳婆，却发现她已经过身。那夫f便是稳婆的弟弟、弟，两人终是病饿j加不久也过世了，起在京做官，陆氏正在长洲省亲，得知此事，便收留了红珊。”宁远昶看了禾一眼，“弱冠之后起方才告诉了禾他的身世。禾本与红珊脾气投和，自小也宠ai这小娃儿，自弱冠之后，便日日疏远。终有一日红珊犯了过错，烧毁禾j页稿，这人便大发脾气，说出了心芥蒂。红珊知道了自己姑母与家的过节，执意离去，陆氏却此时一病不起，她照顾陆氏到最后。陆氏临终前，让禾答应将来娶q之后纳红珊为妾室。禾，你当时可答应了？”
禾一脸冷寒之se，默然不语。
“璎珞，”宁远昶继续对我说，“他那脾气你也知道了，以后这孝道你要替他尽到，他若不肯纳，你这夫人有权作主。这是你婆婆最后的嘱咐，切记。”
我望着僵y站着的禾。无言以对。对大明的男人们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孝道，f德和一夫多nv。可是我不能。我无法和别的nv分享男人，如果非要如此，我宁可离开，不要他。我并非铁石心肠，不懂红珊或者清歌的情意，但若禾选的是我，我不会用同情之心去做那等宽宏大量之事。此事哪有按需分配？要么给我全部，要么彻底拿走。
“她做不了这个主。”死寂持续了很久以后，禾平静地说，“我不纳妾。”说罢躬身对宁远昶一礼，“孩儿还有事，先行告退。”起身拉着我便往外走，把宁远昶诧异而生气的喊声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