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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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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我仍把纸稿都捡起来，拿在手里，走到他桌旁，“您脸se不好，璎珞叫厨烹些补物给您吧。”
他脸se确实不好。苍白带蜡，双眼蓄满红血丝，是心事深重且没有休息得当的证明。接过我手里的一叠纸，他摆摆手“不必了，”然后又指指我的胳膊，“倒是你，伤可好了么？”
“p外伤，已经不疼了。这j日就会全好的，”话说老爷虽不见我，却当天就叫人送了一堆y品到我房里，每日外用内f。我又想了想，“伯父，别告诉禾。”
“呵呵，我还未想好如何给他去信，这两日事情太多了。老夫脾气不好，所以前日没有见你，小娃儿不气老夫吧？“他露出疲乏的微笑。
我摇头，说“璎珞明白。”
“只是老夫不明白，现如今我是把你g脆当作自己的儿媳f一样好呢，还是依旧当作尚不是家人的晚辈好？”他温和地望着我，“我没想到，在那种时刻，挺身而出的会是你这个小娃儿。邱总管告诉了老夫你挨了吴邦辅一鞭，老夫真是羞愧，不仅无以护家，还让一个小nv儿家受这等苦辱。”
“吴邦辅？”那日打我的那个二号锦衣卫？
“嗯，他仗着自己爹吴孟明是锦衣卫指挥使，跋扈惯了。平日里贪污受贿，纵横京师，招得人心共愤。”老爷回答。
“那，那日领头的是谁呢？”我问。那个领头人当时的表现，明显是认识胡黾勉的。
“应当是刘应远吧，是皇上亲信的锦衣卫。”他想了一想，回答。
“伯父，禾应该还在路上吧？”我听见“皇上”二字，心里涌起异样，却分外思念起禾。
“小娃儿，可是想念他了？”震孟捻着胡须打量我一番，笑道，“真是好事多磨，禾怕是比你还急，只是嘴y。不过，你如今回了尚仪局，想是皇上也改了主意，也许不日你便可以脱离那地了。皇城之，安全也许就是另一种危险。”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那里的确危险。我脑海里浮现朱由检，周皇后，田贵妃，尚仪局众人，温仁，王承恩，还有……还有偃师那夜se狡黠的笑脸。但脱离那圈，总令我觉得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而皇上眼里夹杂不甘苦楚的怒意，让我许多天来终于真正感到，他不仅不是后世记录于纸张之上的字，且对如今的我来说，比许多旁人还要生动具他不能开口吐露的、不能与人表达的、不能伸手讨要的那些东西，岂是字可轻松表达？将来的人们议论君王，同情君王，或是否定君王，与现在独自坐在大殿之上的这个人又有什么相g？一切还是要他自己一一承担。倘若他看得见江山与自己的未来，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伯父，温仁可又有什么话说？”我发觉到震孟注意到了我的失神，赶紧转个话题。
“目前还是老调，当日他不知买通了哪个我府里的下人，在我卧房藏了一卷通敌书信，被齐之洋发现收起来了。邱论炎正在追查此事。而那天最后搜查并无实质结果，温仁又岂会轻易罢手？只是，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震孟话虽如此，却似并不十分忧愁，“老夫如今只担心禾一个。但愿他有妥帖安排，对计划，对他自己，还有对你。”
“伯父放心，禾会有分寸。”我安道，“天躁气热，璎珞还是去帮您准备些去火清凉的汤水吧。”
他眉头稍舒，点了一点头。
厨按我的要求，在灶房里忙起来。我见他取了一堆食材配料出来，有新鲜荷、老冬瓜、扁豆、薏苡仁、赤小豆、猪苓、泽泻、木棉花、灯芯花等等，摆了一桌，据说可熬得极好的一款夏日饮汤。我虽不是饕餮客，见这些食物y物的组合也起了兴趣，刚想求教一二，却听红珊在外面叫道“姑娘！”
我走出灶房，看见红珊正站在院里树底下，便问“这么大太y，你不在屋里待着，有什么事？”
她伸手递给我一张帖“有人送拜帖来，要见姑娘。”
谁会如此恭敬地找我，还先送拜帖？我打开帖，先看落款，却颇感意外那帖的最后，工工整整写了三个字“潘云腾”。潘云腾已经到了京师？可为什么上午没听陶玉拓提起？我忙不迭从头读起。这拜帖内容无非是先一番客套，然后提出希望今日可一见，由我指定地方，语气十分礼貌诚恳，却有急急之意。且不说我与这潘云腾从来并无瓜葛，就算是他有事找我，居然一个字也没提缘故。难道，是为了陶玉拓？
我想了想，对红珊说“送帖人呢？”
“是一个小厮，还在大门口等着回话。”她答。
不好在府会面，而桃花渡又太过张扬。禾不在京师，我与陌生男独自相见未免c率。于是我对红珊说“你去回他，今日申时，在京郊美馔居见面。到时我在二层等他，让他对店家宁姑娘说找宋姑娘。”
“知道了，我这就去。”红珊转身去办。
美馔居仍是宁家地盘，但位置稍偏，应当是合适的。我想了想，决定暂时不把此事告诉老爷，且看看那潘云腾到底为何而来。
下午，宁蔻儿见我冷不丁到了美馔居，颇意外地迎上来笑道“璎珞姐姐可是这许多日头一次来，蔻儿还以为你都忘记还有美馔居了。”
我与她寒暄一阵，估摸时辰快到了，便告诉她我今日来的目的，让她留神安排潘云腾云云。她没有多问，只点点头说放心，便叫人领我上了二层一间雅座里等着。我和红珊在雅座里等了一炷香工夫，就听见楼梯一阵脚步上来，小二在帘外道“潘公到。”我回答“有请。”
竹帘一掀，自门外便进了一位男。他四方脸，剑眉浓眼，p肤黑亮，脸上有一道浅浅疤痕，身材略魁梧且十分结实，动作利落。整个人往屋里一站，仿佛令空间都缩了一半去。我自是起身行礼“小nv宋璎珞见过潘公。”
“不敢当，宋掌籍，潘某今日才到京师，时间紧迫，冒犯约见情非得已，是潘某先当请罪。”他赶紧回礼，深深揖手。
原来他刚刚到，这就找到我了，倒是有意思。看来这潘云腾虽是武人，却谈吐得宜，不粗不鲁。望去目光端正，嘴角刚毅，让我觉得陶玉拓的眼光果然不俗。
“潘公但坐无妨。”我请他桌旁一并坐下，小二立刻给他也倒了茶，随即掀帘退去。
“宋掌籍客气，”他一拱手，“实不相瞒，在下贸然相请，是想求宋掌籍帮在下一个忙。”
“潘公若是肯让我帮忙，那必定是有所信任。既然有所信任，必然是把小nv多少算作可j之人，如此这般，公便不要再叫我的职称吧，否则，我也只好叫你潘馆主了。”我笑道。
他一怔，继而也笑了“宋姑娘真豪爽人也。那我也不拘泥了。闻言宫nv官之内，唯有宋掌籍是有圣上特令，可自由出入宫闱皇城的，所以，在下也只有求宋姑娘帮忙，将此物和信件捎了进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怀掏出一只锦囊和一封信。
“我可出入宫城是事实，但携带物品也并非恣意。潘公可否告诉我，你是要我帮你捎什么？”我指指锦囊。
“实不相瞒姑娘，这里乃是一支玉簪。”他说着便打开锦囊，把一支云纹兰花玉簪拿出来递给我。
我接过玉簪，仔细看了一番，说“这带进去是可以的。只是潘公要我捎给谁？”
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说“尚仪局典籍徐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