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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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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就是浓郁的近乎呛鼻的药水味道,还有淡淡的,却不容错辨的血腥味。
房间安静的惊人,监测仪滴答轻响,节奏规律而平整。
樊雅眉心微微拢起,眉眼间一瞬而过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眼前还是恼人的灰影,微微抬头,便能看见正前方一片淡淡的白色光斑,似乎是灯的位置。
柳雾守在门口没进来,房间里似乎也没有旁人,就这么把她就晾在这儿进退维谷,什么意思?
神秘而庞大的‘骥’集团,就是这么待客的?
樊雅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遇到这种状况,脸色微冷,立刻转身。
“哎……脾气真大。”
虚弱的几乎听不见的男音轻轻响起,幸亏房间里安静的很,不然以他声音的高度,还真的容易让人忽视了过去。
樊雅眸光一敛,一瞬而过的古怪,从来人家都说她冷静自持,他居然说她脾气大?
哪里来的荒谬结论?
而且这话说的太亲昵,亲昵的让她心里涌上一点没来由的不悦,仿佛自己的私隐被这个人戳破了。
“直走五步,左拐三步,有沙发。”他又轻轻开口,声音里掩不住的疲惫,“坐下来谈吧。”
樊雅抿了抿唇,目光直‘视’发声处,“不用了,我来只是有些……疑惑。”声音不受控制的微微凝滞,她微微吸了口气,将心底的堵塞咽下去,继续说,“要解决一下。”
话音未落,就听到男人迅速接口,“昨天是我。”
虽然已经有了觉悟,但确认是事实,樊雅心口一颤,下意识捏紧指尖。
床上躺着的司先生望着她显然褪了大半血色的脸孔,虽然早就明白自己成了替身,但她这么一说一动,心里立刻百般滋味辗转起伏,郁闷愤怒无奈悲哀甚至还夹了点心疼,也不知道是情绪影响了伤口,还是伤口本来就疼的厉害,脸色更加难看。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立刻诡异的静了下来。
“那……”
“那……”
两个人又同时开口,有默契的很。
他咳了声,“我先说。”
樊雅微微皱眉,却也没拒绝。
事实上她现在心里也乱的很,也希望有个时间给她缓一缓。
于是他就说了,“昨天……你在药物控制下,我嘛,也有点痴念,以为你还真的是喜欢上我了……仔细算起来,那件事,只能算是因缘际会,对你可能应该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可能还会是一辈子的梦魇,所以……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他边说边咳嗽,边查看樊雅的脸色,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舒展,自个儿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看来,他还是选择对了方法。
事情发生,他已经想了很多对策。
霸气凛人,大声对她宣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这招对付心思单纯秉性习惯被管的女人而言,可能是十分有用,但对商场白骨精樊雅之流,听到他这句话,估计会一巴掌抽过来,抽的他生活不能自理,而且人家说不定还不稀罕抽他。
死缠烂打,宣告你睡了我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这种不怎么要脸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只是估计做出来了,樊雅应该直接把他拒为拒绝往来户,就算他再怎么凑上去,她本身自带的苍蝇拍就能把他拍飞到南极去。她又不喜欢他,靠的太近,黏的太死,只会让人厌恶。
默不作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开玩笑,就算他肯,恐怕她也不会肯吧,这女人看起来圆滑好说话,骨子里却也有普通女人没有的果断大气,遇着这种事,她第一反应应该是直接斩断他这朵烂桃花吧。
他想来想去,发现对付这个女人,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一个了。
以退为进,然后春蚕啃桑,慢慢蚕食她的心。
他图的从来不是一响欢愉,他要的是长治久安。
可是看着她的反应,他怎么就那么不舒坦呢。
她还真的是当他是苍蝇了?
这种事情怎么着都该算是女人吃亏,怎么轮到他了,反而他像个小女人一样委曲求全,她倒像是个负心汉一样一脸放松?
这是不是反着玩了?
他撇撇嘴,无限悲哀。
他这厢悲哀的逆流成河,樊雅那边却真的是……松了口气。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这些时间的相处,自然也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十分……微妙。虽然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但她来之前,确实是存着要防着他借题发挥的心思,甚至也想了不少应对的对策,只是又想着这人毕竟救了她几次,也救了小隽,对付起来,可能多少有点束手束脚。
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的抽手,既然他抽手了,她自然也安心了。
“不过……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又开口了,一句话功夫,又咳了两声,显然疲惫到了极点。
樊雅微微抿唇,人家那件事都可以不管了,心头最大的心病一去,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说。”
“我受伤了,冷焰盟的人出手实在是太狠,如果不是我闪的快,那刀片估计已经进了我的心脏……”
“看清楚是谁了吗?”樊雅拧眉,对冷焰盟的厌恶更加深了点,虽然七爷九爷坐镇多年,但他们毕竟老了,现在的冷焰盟,已经不再是爷爷当年笔记上描绘的情景了。
他目光闪了闪,虚弱的咳了声,“发生的太快,没看清。”
樊雅微微皱眉,这男人也不是普通人,有人居然能伤了他还不让他察觉,冷焰盟什么时候有这么强悍的人了?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他赶紧将她的思绪扯开,省的她琢磨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有个世家的小妹妹住在这里,对我多少有点……柳雾跟她关系不错,肯定不会拦她,可是我实在是不怎么想见她,你看你能不能最近尽量待我房间?帮我拦拦?”
樊雅一怔,没想到他说是这种事。
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拒绝,“抱歉。”
这种帮着拦人的事,实在是太过暧昧了,她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实在没资格站在那里拦他的仰慕者。
这种事,只会惹来一堆麻烦。
他停顿了下,居然没再坚持,扯了扯唇角,声音里一瞬而过的苦涩与无奈,“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你。”
樊雅心里动了动,此时倒也有了些不忍心,这人对她其实已经容忍许多,按理来说,这个小忙她也是能帮的……应允脱口而出的刹那,理智当头拦下,将所有话给吞回去。
这种男女之间的恩怨纠葛,能不牵扯,还是不牵扯了吧。
她也实在没心力帮他这个忙。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吧。”
他下了逐客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樊雅总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更虚弱了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愧疚,已到口边的辞别也吞了下去,心里一边想着等他好一点再说,一边轻道,“你保重。”
他没再说话,房间又安静了下来,有种凝重的死寂。
她抿了抿唇,掩下心底一瞬而过的古怪情绪,转身往回走,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声音软软柔柔,似乎是在哀求。
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男人,微微摇头,桃花多了,确实是件麻烦事,连休息都没办法休息。
她拉开门。
门外那女人声音一顿,显然是意外于她的出现。
樊雅精准捕捉到那女人的方位,淡声道,“他已经休息了,如果想见他,还是等他身体好一点吧。”
张雨柔愕然瞪着樊雅,她昨天有事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就听说他回来而且受伤了了,急急赶过来被他的手下挡在外面说他不见客。
不见客……原来是因为里面有她在吗?
身体微微晃了晃,她深吸了口气,力持镇定的淡声开口,“你是谁?”
猝不及防之下,声音多少失了平常的柔婉平静,显出几分尖锐,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樊雅淡淡不悦,她不喜欢被人质询,更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质询,或多或少也加上了点刚才在房间里的心理暗示,对眼前这位小姐印象更加糟糕,所以她态度也冷淡了下来,沉静淡道,“我是谁,应该不需要向你报备。”她转而‘看’向守在门边的门卫,“他在休息,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
那人忙不迭的应了声,态度恭谨而积极。
他是昨天去接应首席的人之一,自然明白首席对这位女士的关切,眼前这位有可能就是未来的老板娘啊,此时不巴结,什么时候巴结?
张雨柔脸上柔美的表情几乎挂不住。
守在门口的人是骥卫组里的一员,骥卫是每任‘骥’集团首席的私人亲卫,不同于七大家族各自为政的状态,骥卫的人是完完全全听命于每一任首席,对其他人根本不在意,哪怕她是张家的小姐,也不会有什么例外。现在,骥卫居然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这么殷勤积极,一脸讨好的模样?
这女人到底是谁!
樊雅微微皱眉,她能感受到这个陌生女人身上的敌意。
男女情事,从来都是理不清剪不断,容浔在时,已经是一团糊涂账,那时候被卷入是迫不得已,虽然有些后悔,也无可奈何。况且她现在跟这个男人牵扯已经够多,如果再被扯进着这团是非里,真的就脱不了身了。
她不由有些懊恼,刚才真不该一时不忍而强出头的,他的桃花千娇百媚的要进去见他,跟她有什么关系?
话已经出了口,也没办法收回去。
这笔糊涂账,看来真的要系在身上了。
心里微微懊恼,面上却一点神色不动,她转向身边那人,“能不能请人送我回去?”
再留在这里,说不定又得拉上些仇恨值。
她现在甚至已经有些怀疑,他早不叫她晚不叫她,早不让她出来晚不让她出来,偏偏挑中这个时间段,是凑巧,还是故意为之?
“是。”守在门口的骥卫干脆利落的应了声,一挥手,守在不远处的一人立刻奔过来,恭恭敬敬的朝樊雅行了个礼,就差没喊声您吩咐,小的伺候着。
张雨柔脸色更白了白,抿了抿唇,眼眶已经微微发红,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这些人向来眼高于顶,连她都是不怎么放在眼底的,在这女人面前,乖的就像是听话的猫咪。
存心打她的脸?
她勉强笑了笑,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可怜,连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坐低伏小,“这位姐姐住哪?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姐姐?
看多了吧?这么腻人的称呼也喊得出口?
樊雅眸一挑,她对绿茶从来没什么好感,对柔婉多情的绿茶更没什么好感,对于喜欢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绿茶更没什么好感。
“你今年多大?”
张雨柔一愣,下意识回答,“二十四。”
“你比我老。”樊雅淡定回应,“喊我姐姐,我怕折寿。”
张雨柔表情一僵。
门后说是睡觉其实在偷听的某人,忍俊不禁。
站在旁边的两个骥卫嘴角抽了抽,默默低头。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柳雾恰好听到这段对话,从来冰封似的脸上出现了丝裂纹。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位樊小姐,今年应该有二十六了吧……这话她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现在几点了?”樊雅仿佛没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古怪,反正她现在也看不到,可以光明正大的无视。
“快六点了。”
“帮我准备晚餐,我跟小隽在房间里吃,味道清淡点,别那么多油腻。”樊雅淡声吩咐完,才想起来似的‘望’向张雨柔,“你刚不是送我回房间吗?走吧。”
张雨柔没想到她还能绕回来,僵了僵,勉强笑了笑,“那就……”
“还是我来送吧!”柳雾快走一步,轻声打断她的话,“雨柔,楼下刚送来一批药剂,你学医的,帮我去看看药剂对不对?对了,鬼哥也来了。”
张雨柔眼眶微红,还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愈发可怜。
柳雾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朝她微微摇头。
显然这位樊小姐现在正受宠,首席虽然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但最好不要因为这个,伤了他们本来就为数不多的情谊。
张雨柔抿了抿唇,轻轻应了声,转身离开。
樊雅微微挑眉。
虽然看不见,大概也能猜出这两位应该是姐妹情深的很,不由对里面那位多了几分同情,自家助理里应外合想便宜姐妹吃窝边草,怪不得他觉得麻烦。
不过他应该也不是被人吃定了的起来麻烦,他应该看戏的成分更多些吧。
目送张雨柔的背影,柳雾虚虚扶住樊雅的胳膊,“樊小姐,我送您回房间,首席说这些时间让我照顾您跟小隽。”
樊雅不置可否,在柳雾的指引下慢慢下楼,走过过道时,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音量并不高,却莫名的有几分熟悉。
下意识的脚步一顿,侧耳倾听,但那声音渐渐隐了下去,也不太听得到了。
一旁柳雾讶异看她,“樊小姐?”
“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吧。”樊雅笑笑,她真的是魔怔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发现熟人。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却不知道,已经拐进另外一条岔道的男人回过了身,有些惊诧的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
刚刚那个身影,倒是有点像某人……
不过怎么可能,她要是在,不早就闹翻天了,这里还能这么风平浪静的?
想起那个女人惊人的嘴皮子功夫,他不由自主的摸摸鼻子,上次的事都被她一通臭骂,骂的狗血淋头,万一这要命的事败露了,天知道又会被她骂成什么样。
不过当初,他也是没办法……
一个骥卫寻过来,疑惑看着男人脸上一脸的心有余悸,“文先生?”
男人回过神,回头率先往楼上走,他虽然一身普通装扮,全身上下却充满着血雨腥风里磨炼出来的蛮霸危险气息,配上他高大强壮的身形,赫然有着海盗一般的霸猛气势。
快要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来问,“他这次怎么回事?怎么受伤这么重?身手退化了?”
骥卫不敢多言,“您可以问首席的。”
男人睨一眼过去,“你们这什么胆子?在他身边才待了多久,连这点魄力都没了?”
骥卫也知道这位爷的脾气,默默的,装没听见。
男人推开门房间,第一眼就看着床上男人在微笑,笑容……略显狡诈,明显有些春心荡漾……
他忍不住皱眉,“你发春了?”
司梵唇角笑容一敛,淡淡一眼过去,眼神嘲讽而的警告,“怎么,你这次又准备掺和?”
声音显然比刚才对樊雅说话中气足了太多……
他这个身份,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莺莺燕燕缠上来,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但大都都被这位用尽各种手段给掐灭在萌芽状态,连他偶尔想正常发泄都没办法,要不是因为这位斩桃花斩的太狠,他身边又怎么会只剩下张雨柔这一朵烂桃花?也是因为他斩的太狠,集团内部甚至隐隐流传他们两个基情正盛,恶心的他干脆将他打发到海上去发展伟大的航海事业。
如果不是这次事关七大家族,他也不会特地把他召回来。
男人皱眉看着司梵警告的眼神,真是的微微一惊,脱口而出,“你这次是认真的?”
以前他斩桃花斩的果断爽快,说白了也是因为司梵对那些女人并不感兴趣,所以任他折腾,如果他真的认真了,可就有些难办了……
司梵瞥一眼过去,脸上警告之色更甚,“文靳,你敢动她,有些事情,别怪我不替你兜着。”
文靳脸色骤变,居然拿这种事情出来要挟,显然是真的动了真格的了。
事情可真的有些难办了……
司梵看着一脸便秘模样的男人,突然问,“不过说起来,你似乎真的对我身边出现的女人十分在意,如果不是我确信你不是站在张家人那一边,真的怀疑你是在故意帮张雨柔。”
“怎么会?”文靳下意识否定,“雨柔那小妮子,太妖。”
“那是因为什么?”他闲闲的问。
“那是因为……”文靳脱口而出,迎上男人深邃的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眸子,目光闪了闪,“你是‘骥’集团的首席,首席夫人,自然得像样子才行。而且我答应过你哥,要帮你找个像样的老婆的。”
“是么?我对我哥,印象还真的是……不怎么深刻了。”司梵漫不经心似的道,目光在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文靳身上落了落,直接回归正题,“轸的事情,你处理。”
文靳楞了楞,才反应过来,脸色一正,眼底瞬间涌上一点喜色,“你不打算亲自处理?”
“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大家族同气连枝,才共同拱卫了司家这块招牌,撑起了‘骥’集团,你不是也不想我出手么?”司梵淡淡一眼过去,语气微微嘲讽,“这不也是你急着赶回来的原因么?”
就算他不召他回来,恐怕他也会急着回来。
文靳脸上立刻浮出几分尴尬来,他虽然游离家族多年,但目前到底是鬼家的掌事,以他现在的立场而言,他确实是不希望司梵痛下杀手,毕竟现在的局面是处于微妙的平衡,一旦有大的动作,就算‘骥’集团再怎么高高在上,也难保不会彻底倾覆。
世上最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他咳了声,多少有几分歉然,“这次确实是轸做的不对,我会好好跟他们谈的,不过,我跟你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联系外人对付首席,这样的事,他们也做得出来。
司梵不置可否,眸光淡冷,没有露出半点情绪,挥挥手,示意文靳可以先离开了。
文靳张口欲言,终究还是无话可说,默默退了下去。
房门轻轻合上,床上闭目小憩的男人睁开眼,眸光冷冽像是笼着寒冰,带着淡淡嘲讽。
不会有第二次?
他轻轻勾唇,笑意不及眼底。
鬼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