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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弃子〉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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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宫内，嫔妃居住在皇后的胧泉宫後方，三夫人、九嫔、美人、才人按位份而居。
本朝宫妃不多，皇后颜氏之下，就连三夫人也有空悬多年之位，贵妃姚氏、贵嫔薛氏之後，始终未有妃嫔受封贵姬。再後面的九嫔也是零落不全，多是生了皇子公主却无强大母族的宫妃被提拔上来的，美人、才人等低阶位份更是寥寥无j。
有说贵妃姚氏艳压後宫，受君王独宠，生皇次子後，在後宫可道是横着走也不为过，就连皇后也得给她j分面子，不敢随意言斥重责。至於真相何如，那就只有後宫中人方能知晓了。
「贵妃娘娘，这是陛下新赐的香松脂，配上桂花油，用来梳头再好不过了。」宫nv身着清一se的葱青se裙，飞仙髻上cha两枝银流苏簪，俏丽中是宫仆的整肃。她用一方小盅调好散发着桂花香气的头油，细细用木梳为姚氏梳上。
姚贵妃一人深居临华殿，宫室奢华，鼎香袅袅，摆满了帝王所赠的奇珍物，宫nv沿殿静立，而她坐在铜镜前梳着发髻，曲裾襦裙外披艳青se的大袖礼衣，绣茱萸纹，正是其时宫fs下最流行的装束，凌虚髻上镶满了金花钿，身上每一处都是千金万两，肌肤经过长年保养，仍是如凝脂一般光彩照人。
此时一名宫nv掀了珠帘，向姚贵妃一福身，道：「禀贵妃，二殿下进宫求见。」
「还不快请。」姚贵妃喜见儿子到来，起身的动作也有些心急，一把掀帘走出外室，亲自迎了上去。只见明翰从进殿後就步伐匆匆，姚氏与他多年母子，一听就听出了其中心浮气躁的意思。
明翰神se极度不好，明显心中郁闷，见了姚贵妃，缓了脸se行礼，「见过母亲。」
「快起。」姚贵妃慈ai地扶起了明翰，眼中喜se比颊上胭脂还要明亮，「好儿子，怎麽记得看母亲来了？瞧你这模样，肯定是在外面受气了，别气，慢慢与母亲说来。丹青，快把我早上弄好的茯苓饼拿出来，二殿下最喜欢吃了，还有再烧一壶茶，天气冷得很，得暖暖胃。」
临华殿处处摆着暖鼎，温暖得与殿外犹若南北之别，由寒冬走进了暖春似的。明翰在宫nv的侍奉下脱下了氅衣，方随姚贵妃往殿内走去。
姚贵妃是临华殿的主子，自坐主位，让明翰在下首的软席上落坐。宫nv们挨个把热茶和点心上桌，张罗了一阵，福身退到室外守着，把隔门拉上。
「气成这个样子，怎麽啦？」姚贵妃自小把儿子当金童子般养着，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溺宠，「听你说，你前些日去给那薛奉之祝寿去了，可是他给你气受啦？你舅舅素来与薛奉之不和，你说你去g嘛呢？如今我姚家如日中天，用不着你去讨好姓薛的。」
「我哪是要讨薛奉之高兴，我才不把薛家放在眼里！」明翰吐出一口恶气，一张脸毫不掩饰他的不屑，「若不是为了姚凤致，我才懒得去个破寿宴，白白l费了我的s藏古玩。只是没想到明进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乡巴也去了，姚凤致还挺喜欢他似的，当着明进的面给我难看！我都低声下气地讨好了，他连一眼都懒得给我，说话还带刺的，我平生不曾受过这种气！」
姚贵妃听到一半，捧着茶碟的玉手一顿，讶异道：「你是说……穆国公府的姚苏姚凤致？」
凤致正是姚苏的表字，以此字广为人知，外人道姚三公子，就知道那是姚凤致。
「不是他是谁！薛家算甚麽，与穆国公府一比根本不成气候！谁不知公府如今就那姚凤致说了算，我原想着他与母亲同出一脉，怎麽说也得帮衬着我，岂料他非但对我视而不见，还当着……当着明进的面下我面子，这口气我吞不下去！」明翰不说还好，一说就脸都气红了，食指忿然指向殿门的方向，彷佛指向了他话中之人，「母亲，您说说，他姚凤致是甚麽意思！」
明翰言及明进时，那口吻都似扭曲了些，微扬的声音深深透露出他的鄙夷。他字字愤慨，好似把心中怒气都撒在了这个名字上，越想越是气恨。
姚贵妃听完了，也不觉皱了皱眉，显然对於宝贝儿子被欺负感到十分生气，「这个姚凤致，给脸不要脸，还真当自个儿是个东西了。母亲老实和你说，我们与穆国公府虽是五f之亲，分家却是j百年前的事了，早已说不上是甚麽亲戚了，这穆国公府向来自恃嫡脉，门阀观念重得很，却不想我们姚家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他们还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嚣张多久！」
「母亲！」明翰有些烦躁地制止，「就没办法拉拢他们麽？也不知姚凤致看明进哪里顺眼了，不仅特意指名明进请旨赐婚，还对他和颜悦se的，难道他想捧明进不成？一个西域舞姬生的j种？」
姚贵妃冷笑道：「你都说那是个j种了，怕他甚麽？陛下连一面也不愿见他。放心好了，就算姚苏要选个低j的皇子来捧，那也不是他一个身在朝堂外的瘸子能办到的事。」
「那可说不准，姚凤致的名声，平城无人不知，翻脸无情，心狠手辣。大家都小瞧了他，可看看如今的穆国公府是谁最大？这样的人，我不拉拢，就要来对付我了！」
姚贵妃出自离邑姚家，属穆国公府的楚阐姚家的分支，与姚苏共一高祖，数代以前庶子分家往离邑独立起家，早和楚阐姚家没了g系，近十数年才在平城崛起，官拜千石，也称得上姚氏旁支里最出挑的人物了。
然而再如何出挑，在姚氏嫡系传承了千年的穆国公府面前，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先不说嫡脉血统的贵j之别，便是势力覆及也是j代人的差距。
「再厉害的人，如今也只是一个双腿残废的瘸子而已。」却听姚氏口气冰冷，眼眸隐动着寒光，「儿子莫急，母亲给你舅舅写个信，让他帮你拿个主意。现在也毋须着急，姚凤致也不见得要给那个可笑的小j种撑腰，别忘了，穆国公府的破事也一堆呢，那小j种选错了边站，惹着了姚凤致，自没有好果子吃。且等等，现在你得安分一些，动作大了，便要惊动了陛下，那可就麻烦了。」
明翰一听到姚贵妃言及皇帝，本来气忿不已的神情瞬即一变，因为心有忌惮而有些不安地转移目光。若要论无情心狠，谁也比不过当朝君主，毕竟这皇位他是如何得来的，从来都不是秘密。
在这气派庄严的太平宫里，所有人看都是一个男人的脸se。
「母亲，您说……父皇明明下了让明进终生不得返都的旨意，为何如今却出尔反尔自打嘴巴？这不是父皇的作风，就算是穆国公府的示意又如何，父皇才不是会让穆国公府一句话就改变主意的人。」明翰显而易见地收敛了态度，说话也多了些许斟酌，怒气经过了压抑，不再冲动急躁。
「这事我也纳闷，只不过先月我只是随口一问，陛下就冷言斥我多嘴。」姚贵妃脸上尽是不甘，却也有一种看透彻的冷意，「近年是越发难见陛下了，好不容易趁着给甄太主请安故意多留了一阵，终於等到了陛下到来，却只有这麽一句话。也罢，我是早看破了，陛下虽冷落他的後宫，却是极为看重我儿的，你只需好好表现，不愁将来没有你争一口气的机会，到那时候，管他姚苏是谁，你再也不需受他的气。」
明翰大概也臆想到来日自己吐气扬眉的那一天，脸se跟着转晴，嘴角勾起了一道快意的笑容。思忖半晌，他吐出y沉的结语：「姚凤致我奈不了何，不过明进那个j种……我绝不会让他那麽好过的，可不能让他入了父皇的眼。」
「你打算做甚麽，可得先与你舅舅商量。」
「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给父皇提个醒而已，让他别忘了明进是甚麽玩意。」明翰冷笑一声，心情很是痛快，仰首把茶一口饮尽。
不过是一个本就无亲无宠的弃子，要捏死他，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