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TXT下载
三四中文网->天堂里也有村庄TXT下载->天堂里也有村庄-
第一章 风雪归
-
-
一秒记住 三四中文网 www.534zw.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g.534zw.com
第一章 风雪归 </p>
</p>
这一年腊月，西峰村。 </p>
晌午过后，本就不太清亮的天空变得y沉起来，接着刮起了凌厉的寒风。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都忙着把拴在院门外的牲口往圈（jan）里牵，连娃娃们都知道，老天马上就要下雪了。 </p>
这雪说下就下，刚开始还觉得是稀稀拉拉地飘着些雪花儿，可不久之后，地面上就渐渐地白了，厚了。雪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雪借风势，风追雪舞，只见得： </p>
白茫茫扬风j雪，冷飕飕寒风呼啸。你道是从天而降，却如同迎面扑来。田野里飞鸟尽去，小路上寥无一人。银装素裹一世界，纷飞雪雨如山崩。这场大雪似乎要把村庄埋葬一样，如无数疯狂的魔鬼群舞。 </p>
大雪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整个村庄异常安静，似乎这大雪不仅可以覆盖土地，连声音也覆盖了似的。 </p>
从大山深处通到村口的蜿蜒小路上，龙劲春正急匆匆地往家赶。北风呼啸着，将卷起的飞雪倾泻在他身上。 </p>
他戴着军绿se的棉帽，穿着藏青se的对襟棉袄，腰里绑着他婆姨（老婆）的一个蓝头巾。他的肩膀上斜背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吃剩的半个馍馍。因为穿得太多，所以他看上去非常臃肿，加之他的背有点微驼，这让人很担心他脚下一滑，就会从山路上滚落下来。 </p>
他不敢抬头，雪太大了，而且是迎面风。他稍一抬头，雪就直往脖子里灌。更要命的是，扬风j雪让他睁不开眼睛。雪天的风是有声音的，你听，就像电影里惨剧发生前的背景音乐，让人心里瘆(shen)得发凉。他脚上的大棉鞋很笨重，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在他的身后，是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这些脚印被车轮碾过，很快又被大雪覆盖了。 </p>
龙劲春的旁边，是他最亲密的“战友”——他家的黑骡子。龙劲春家的人都把它叫“黑缎子”，因为它身上的ao像黑se的缎子一样光滑顺溜。如果在夏天，太y光打在“黑缎子”身上，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黑缎子”是“郑道爷” (道爷：村子里给死人做法事的人)郑凤贤贩卖到他家的。郑道爷说，“黑缎子”才三岁，但能通人x，x灵得很。龙劲春买了之后日夜精心喂养，发现这牲口确实通人x。“黑缎子”见到他不但会“突突突突”地叫，有时候还用头蹭他的脸。他给“黑缎子”上套的时候，“黑缎子”似乎能够听懂人语，居然可以f从指挥毫无偏差。但这头牲口如果给了别人使唤，则会愤怒地踢人而且会用头撞人。丁兴才书记常说，富人的儿子穷人的骡子，这话丝毫不差，庄稼人g活少不了一头好牲口。 </p>
虽然此时寒风凛冽，但“黑缎子”鼻孔里呼呼地直冒热气，因为它拉着一架子车的木头。虽然从山根子通向村口的路j乎全部是下坡路，但因为雪大路滑，“黑缎子”小心地架着车子，整个身子紧缩在套里，显得十分吃力。 </p>
下了最后一个陡坡，“黑缎子”就撒开蹄子走得欢快了。很快，龙劲春和他的“黑缎子”就到了村口。 </p>
村口是一堵石墙，前后两面用水泥抹得光滑平整。对着山的一面，是红se的三个大字：“西峰村”。面向村子的一面，上面用红漆写着“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这堵石墙就是龙劲春砌的，他记得当时土塬镇h镇长从丁兴才书记家走后，丁兴才书记就急匆匆来找他，并给他批了六百块钱让他在村口砌堵石墙，他花了十天的功夫，就砌好了这堵石墙。然后，丁兴才书记又让小学的白校长用红油漆在上面写了字。每一次路过村口，他都会看一眼自己的“杰作”，并在内心里得意一番。 </p>
龙劲春还没到家门口的时候，龙二婶子就在院门口远远地看见他了。龙二婶子是龙劲春的婆姨，她穿着肥大的k子，拄着一根棍子，正在门口等着龙劲春归来。看见龙劲春过了石墙，龙二婶子就冲正屋喊了一声：“晓霞，你爹回来了，把面下了吧。”屋子里传出姑娘清脆的回答声：“哎，听见了。” </p>
龙二婶子是东峰村王家的大闺nv，打小没了爹娘跟着爷爷nn长大，是个地道的苦命人，苦到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个小名叫“花花”。村子里，同辈的人都喊她“娃的二婶子”，小一辈的则喊她“龙二婶子”。 </p>
龙二婶子是龙劲春的第二个nv人。龙劲春娶的第一个nv人叫张秀娟，名字起得怪清秀，但人长得却不如名字那般秀气：浓眉大眼，膀大腰圆，平日里风风火火倒像个男人。龙劲春用五斗麦子做彩礼娶回了张秀娟，但是仅仅一年之后，张秀娟就在一个夜里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p>
那时候，龙劲春的背还没有驼。他生来高个头，阔脸庞，力气大。所以，村子里一些嘴碎的人就说，肯定是龙劲春晚上太生猛了，把他的婆姨给折腾死了。事实上，那天晚上龙劲春早早就睡了。睡觉的时候，他还看见张秀娟翻了一个身，谁知道早上起来，就怎么喊也喊不答应了。 </p>
龙劲春含着眼泪，把张秀娟生前好一点的衣f全部拿出来给她换上，然后用一张薄席子把张秀娟裹起来，用“黑缎子”把她的尸驼到土壕里埋了，然后大哭了一场。 </p>
龙劲春真是一个苦命人。他爹娘在大跃进引发的“三年困难时期”去宁夏讨吃的，结果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听幸运回来的人说，他的爹娘都死在去宁夏的路上了。他还听人说，去宁夏的路上饿殍(piao)遍野，夜夜听到饿鬼凄厉的惨叫声。那人还说，有些人实在受不了饥饿的折磨，就去吃死人，结果被死人的“鬼魂”附上身拉到了y曹地府。年轻的龙劲春听得哆嗦发抖，晚上都不敢到院门口去撒尿。他的哥哥龙迎春为了给他和三弟省口吃的，也在饥饿中痛苦地死去了。最后，只活下来他和三弟龙茂春。 </p>
娶了张秀娟之后，龙劲春的日子眼看着有了一点起se，但不知道龙家前世造了什么孽，老天爷再一次惩罚了龙家。 </p>
埋掉张秀娟回来之后，龙劲春的背就渐渐驼了。 </p>
后来，是村子里的朱九爷帮忙，又为他介绍了东峰村的王花花，也就是现在的龙二婶子。 </p>
前情道过，言归正传。龙劲春到了家门口，给“黑缎子”卸了套。还没把车子推进院里呢，三个孩子先跑出来了。龙劲春有三个儿子，一个nv儿。大儿子叫龙青川，到外面做木工活去了，还没有回家。二儿子叫龙永川，虽然不读书了，但生得膀大腰圆，是个g活的好把式。三儿子叫龙义川，正在上高中，这j天学校放假，所以他也回来了。最小的是个nv儿，名叫龙晓霞。 </p>
龙义川实际上是龙劲春的弟弟龙茂春的儿子。龙茂春已经去世了，是心肌梗塞死的，那时候龙义川还不满两岁。那天早上，龙茂春去地里g活，中午回来后吃了一个白面馍馍三碗饭。但是饭罢(午后)，龙茂春从炕上下来准备去地里g活的时候，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了。家里人急忙喊来村医朱守善，朱守善诊断的结果是：心肌梗塞。打了三次强心针也没能救过来。龙茂春死后，龙茂春的婆姨忍受不了苦难的日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撇下两岁的孩子就跑了，从此音讯全无。龙劲春两口子当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生活的重担也很大。但是善良的他们觉得有义务照顾这个死了爹又没了娘的孩子，就把龙义川抱到自家的炕上了。龙义川虽然已经上高中了，但因从未有人说起，所以还不知实情。 </p>
龙晓霞今年十五岁，上小学六年级，平日里放学回家就在家里帮娘做家务。龙晓霞非常懂事，她能够熟练麻利地做好一家人的饭菜。从去年开始，龙二婶子的腿疾复发，因为家里缺钱买不起好y，所以只能买一些便宜的止痛y或从货郎那买点狗p膏y来贴。这病日趋严重，疼得龙二婶子有时连下炕都困难，所以家务活就落在龙晓霞身上了。龙晓霞自觉地承担了这个重任，并很快学会了本该她娘完成的大部分家务活。 </p>
在村子里，爹当然重要，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讲，娘的角se也许更重要——有娘，这个家才有温度。龙二婶子有了腿疾之后，晓霞在这个家的位置就显得越来越重要。 </p>
龙劲春看到三个孩子迎了出来，全然忘记了寒冷。龙永川试图把车子推进院里，但是车上装的木头太多，他试了两次，都没能推的动。龙晓霞跑过来说：“哥，我帮你。”兄两个一起推，终于把车子推进了院子。龙永川放下车子，对说：“你这个小丫头p子，劲还不小哩。”龙晓霞冲哥哥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龙义川拿一把笤帚，给龙劲春扫身上的雪。扫完了，又对他娘说：“娘，赶紧到屋里去，外面太冷了。” </p>
龙永川则忙着给“黑缎子”添c料去了。 </p>
龙劲春走进屋里。这是三间用土砖砌成的房子，屋子里面的墙壁和天花板都用报纸糊的严严实实。房子靠西边是土炕，炕上铺着h底红花的大床单，虽然旧了些，但洗得很g净。炕上整齐地叠放着j床被子。土炕的前面是火炉子，炉子上烧了一壶水，此时水壶的盖子正突突突地往外扑。屋门正对面的墙壁上，贴了三星高照的中堂画。画的下方是写字台，写字台上那只古老的被抹布擦得澄明瓦亮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屋子的东面是一间里屋，里屋也盘了土炕，平日里龙晓霞和龙二婶子就睡在里屋。 </p>
龙晓霞麻利地给龙劲春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爹的面前。随后，她又把火炉上的茶壶提下去，换上了锅，准备给他爹热一下菜。龙劲春眉ao上的雪融化了，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习惯x地用袖子擦了一把。龙晓霞看见了，拿过来一条gao巾，想给她爹擦一擦脸上的水。龙劲春要过ao巾，并没有擦，而是放在了炕桌上。这时，龙二婶子端来一盆热水，让龙劲春洗洗再吃，龙劲春摆了摆手，说：“不洗了，木头是个g净东西，不脏。”说话间，龙劲春拿起炕桌上的馍馍掰了一块往嘴里送，龙二婶子说：“别吃馍馍了，饭都下好了。” </p>
龙永川和龙义川在扫车子里木头上的雪，这木头是计划在来年盖房子时用的。娃娃们渐渐长大，挤在一个房间里的尴尬也就慢慢凸显出来了，龙劲春决定在来年春天再盖四间新房。 </p>
龙家的哥俩扫完木头上的雪，又找来一块塑料盖在上面，才拍拍身上的雪进了屋。</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