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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顾高歌、古行十一周年忌日。
一大清早,古涵山下楼后望着穿戴整齐的古楷、贺焕、古隶、古柳和被陈峰南不经意般挡在后面的顾孟晓,微笑道:“先吃饭吧。”往餐厅走时,笑着对胡伯道:“跟小小说,今天再敢吃积食,就跟我搬到南山,一个月不许吃r。”胡伯笑道:“哎,就等您这句话呢,昨晚那猪蹄儿啃得,恨不得吞了自己脚。”古涵山大笑,身后的古隶、古柳也嗤笑不已。
从下楼起贺焕就一直打量着古楷的神se,见他面容自然,听老爷子打趣小小时也笑到了眼底,心里微松。
安静无声的早饭后,古涵山到底不放心去了小小房间,小小正夹着被子半张着嘴仰头睡得香甜,古涵山上前气笑着拍了下她小pg,低声笑嗔道:“馋丫头,等我回来,陪你啃猪蹄。”
贺焕中午就要上飞机,跟古涵山进屋后,直接拿起了书桌上的练字纸,上下扫了一遍。转身坐在了小小的书桌旁,提笔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下了:“收笔要稳,基础要劳;勿要心急,勿要淘气。”十六个字,落款写下了“表哥:贺焕”。没有用苍劲连笔的签字,而是仿佛在手把手教小小写字般,一笔一划的签上了自己名字。
关上小小房门,一行人前后上了车。
到祖坟时,古涵山居前,三儿一nv紧随其后,顾孟晓想要扒着欣然胳膊一起,被陈峰南客气的挡住了。顾孟晓望着眼前曾经出尽丑的男人,微微地抖了一下。昨天一天“观光旅游”,古二少躺在车里除了c促她出了j声外,一直都未露面。是眼前这个让她嘲笑不已的保镖贴身跟着她。可是她累得气喘吁吁时,他健步如飞;她渴得嗓子冒烟时,他端起了n瓶自斟自饮;她筋疲力尽想要歇脚时,他回头傻笑着看他,笑容不到眼底;她死活不愿爬山时,他客客气气地说道:“二少爷希望您把这座山爬完。”,黑脸带笑,语气带冰。顾孟晓就在他的“督促”和“鼓励”下,彻底虚脱。
如遭雷击的是,今天一早接道了大伯的电话:“晓晓呀,要是玩够了,就回来吧,你爷爷这两天身子不太好,惦记你惦记的厉害,你大表哥给你定了下午的机票,我们晚上去机场接你哈。”顾孟晓浑身血y倒流,直到了古家祖坟都没有缓过来。
顾孟晓想要上前死拽着欣然,却被陈峰南为首三个黑衣壮汉拦住,陈峰南客气的说道:“表小姐,古家规矩,顾家等姻亲请候在山脚,第三轮祭拜,这边请。”说罢,不待顾孟晓嚷嚷,也不理会她脸se紫涨的脸,上来两个人“客客气气”的把她请到了山脚,在一堆等候祭拜的车辆中,孤零零的顶着太y站着。顾孟晓从未有过的羞愤和怨恨喷薄而出,她不敢怨恨古家,古家从上到下她谁也惹不起,她把这j天所遭的罪,所受的耻辱统统盖在了大伯母和大堂姐身上。顾孟晓咬牙切齿的暗恨道,你们让我回去,我偏不回去,我不在古家争出个头脸,我回去让你们看笑话?暗恨中,突然想起了也没有来祭拜的那个古家s生nv,起自己还能轮到上香的机会,那个s生nv被宠得再厉害,连进古家祖坟的资格都没有。顾孟晓笑了,找了个y凉地方,笑着捯饬起了自己指甲。
古涵山给q子上过香之后,古楷、贺焕上前给顾高歌磕了三个头。贺焕一直注意着古大少的表情。墨镜下的古楷虽然难掩怀念,但去年脸上那y郁不平的戾气大去,深知古楷的贺焕心里感叹,成长如斯,放下比背负更伤筋动骨。
古楷和贺焕起身后,古隶和古柳瞄了一眼大哥始终绷紧的面容,俩人齐步上前跪在了顾高歌的墓前。古隶还未来得及说话,古柳已经痛哭失声。古柳上前轻抚着母亲的墓碑,她重病后将近五年未曾给母亲扫过墓、上过香,此时看着墓碑上仿佛八岁那年母亲早晨出门前的恬静笑容,古柳嘟着嘴嚎啕大哭。
已经背过身的古涵山、古楷和贺焕同时眼睛一红,古涵山不忍再看,大步下了山。古楷回望着抱在一起痛哭失声的一对弟,正要上前,就被贺焕拦住:“给欣然点空间,五年没来过了,难免有话跟舅妈说。”古楷眼泪撒下,转头向古达然的墓碑走去。贺焕望着似乎有些不堪重压的表弟背影,想起了那个在公墓里偷完祭品躲在后山河边,就着河水大口吞咽的孩子,摇摇头,大步下山了。
古隶见哭声渐低,轻哄道:“你跟妈说说话?我去看看达然……”古柳点点头,慢慢地坐到了母亲墓碑前,低低地说起话来。
贺焕和古楷在古涵山身旁十米处,相对chou完四五颗烟时,才见古柳缓步下山,红肿的眼睛藏不住的思念和不舍。古涵山忙上前把大nv儿搂在怀里,温声道:“累了吗?咱先回家。”欣然望着一脸紧张和不掩愧疚的父亲,心酸难耐,扑倒父亲怀里,再次闷哭起来。
古涵山刚要劝哄,就听手机铃响,胡伯一脸为难的递过来自己的s人手机。
古涵山见来电显示,轻拍着欣然把她递到了二儿子怀里才接听了电话。半晌,挂断电话后,仿佛j分钟内就颓气上脸,古涵山闭了下眼睛,睁开后对古楷道:“你老唐叔有些不好,你和默然跟我过去,阿焕直接去机场。小胡,你带欣然回家。”
贺焕点头,欣然脸se大变,忙要跟着一起去。古涵山见欣然情绪不稳,ai抚道:“你老唐叔是老ao病了,本来说……挺不过去年。刚才还跟我开玩笑,又多赚了四个月,没事,抢救过来了。你先回家歇歇,唐家也乱着,等明后天安生些,你再过去。”
欣然点着头,也忘了还没有祭拜的顾孟晓,看了面se悲怆的大哥和眼睛通红的二哥,以及脸se沉郁的大表哥一眼,乖乖地跟着胡伯上了车。
欣然知道父亲在安他。父亲和唐老叔是战友,虽然唐老叔只当了两年兵,可俩人因为祖籍都是c城,x格皆是豪迈赤诚,所以唐老叔退伍后,一直跟父亲联系不断。听二哥说,当年父亲牵家带口初到c城时,强龙难压地头蛇,是唐老叔一家帮父亲立的山开的道。自己y时遇险,也是唐家大哥、二哥亲身救下来的。贺表哥早逝的母亲,自己那从未见过的姑母,孤身远嫁c城时,也是唐家人不断照拂。姑母姑父出意外身亡,父亲来不及赶到,还是唐家给处理的后事。这些年大哥、二哥、大表哥和唐家大哥、二哥更是亲近异常。父亲常说,利益之j也有肝胆相照,古家虽然帮衬唐家不少,可是古家子nv永不可忘最危难时唐家的援手之恩。所以古家兄一直对老唐叔执近亲的晚辈礼,跟唐大、唐二哥更是兄弟j。
老唐叔早两年就确诊了,可真快要这一天时,欣然捂脸痛哭,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病痛和死亡,为什么不能每天欢乐喜然,长乐无忧。欣然可以面对自己的重病,却始终无法面对至亲的离世,妈妈、达然、老唐叔,还有小小……想起小小假死的那一年,欣然以为自己早已心y身坚,可是,还是无法直视越来越多的,似乎永远无法避免的死亡和分别,最难是别离。欣然恬静的小脸布满了泪水,副驾上的胡伯无奈的叹息着,无从可劝。
没有撕心裂肺的伤,没有伤筋动骨的痛,何谈成长。
欣然到家时小小还没有睡醒,欣然第一次没有力气去逗弄小小,进了房间后,收拾一番,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半天没有睡着。
小小醒时,得知欣然在睡着,便如小尾巴般跟着胡婶转来转去,胡婶见这孩子反常的粘人,虽然奇怪也心里舒坦的走哪儿带到哪儿。小小边嚼着猪头r,边问道:“胡婶要收拾屋子吗?我帮你吧。”胡婶为难了一下,别的地方都可以,三楼,胡婶怕自己不说,反倒让小小多想,便道:“我要去三楼收拾一下,小小吃完出去走走好不好?”
小小好奇的问道:“是老爷的房间吗?我也去,我也去,我要给老爷叠被子。”
胡婶苦笑道,渐渐为难了起来。
小小见状,以为触到了古家隐s,不安地慢慢安静下来,有些无措道:“对不起,胡婶,我我,就是想跟着你,你忙,你忙。”
胡婶叹笑了一下,摸摸小小脑袋直接道:“我去三楼收拾一下达然的婴儿房,乖,吃完溜达溜达好不好?”
小小一下子血se全退,掩饰般忙低下了头,抖着手,带着颤音道:“胡婶,胡婶。”
胡婶见小小如此,也心疼不已,忙把她揽在怀里拍哄道:“别多想,想那么多g什么,老爷子如今见到你就笑,j位少爷小姐也把你当眼珠子,你再自己给自己添堵,让大家怎么办?”
小小半天身子还在颤抖,眼泪流出,抱紧胡婶道:“胡婶,胡婶,我,我,过不去心里那坎儿,我对不起古家,对不起你们所有人,那位达然小姐,才是二小姐,我,我就是个冒牌货。”
胡婶眼睛酸涩,轻拍了小小后背一下,气道:“老爷子从未怪过你,他巴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你个破孩子,偏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等老爷子回来,我就告诉他你那些淘气事儿,看他打不打你pg。”
小小抱着胡婶,低低chou泣着,半天抬头道:“胡婶,我跟你一块去吧,让我看看吧,让我……尽尽心。”
胡婶想了半天,见小小泪红着大眼睛一脸祈求,也不放心她自己在屋里瞎想,就牵着她上了三楼。
小小在帮着胡婶擦着空无一物的空房间时,顾孟晓一脸难堪的回了古宅。早在路上陈峰南就客气地告知了飞机时间,不待她说话,便说:“表小姐收拾完行李,我在前院等您。”顾孟晓被一个下人连续噎了两天,可望着陈峰南一丝嬉笑都无的脸se,讪讪地说不出话来。顾孟晓刚被陈峰南客气地请进主楼,正要往欣然房间里跑,就见胡伯迎了过来,热情的问道:“表小姐晒坏了吧,午饭端到您房间了,快歇歇吃点饭,听说是下午的飞机,您先吃饭,我帮您把行李拿下去。”
顾孟晓脸se紫涨,古家赶人要赶到这个份儿上了吗?正要发飙间,突然想起刚才回城路上自己死咬着不想回家时,大伯的电话:“晓晓,我不管你在古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古家既然已经逐客了,你就早点回来,免得再惹祸,我和你爷爷也救不了你。”顾孟晓郁闷非常,怎么惹祸了?自己做什么了?不就提了一句大姑,多看了j眼那个s生nv吗。古家要g什么,今天还是大姑的忌日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可是大姑的亲侄nv,古家就这么不客气的逐客,把自己当什么了?顾孟晓难堪憋闷的想要炸掉,可到底不敢跟面带笑容却动作坚持的古家大管家放狠话,只鼓着嘴,在胡伯的“亲自陪同”下一甩一骂地上楼回房了。
胡伯和陈峰南对视一眼,一个上楼看守,一个出院备车去了。
顾孟晓也没心思吃饭,只寻思着怎么再见欣然一面,可是古家人明显不想让欣然再跟自己碰面。顾孟晓在胡伯温和却暗带cb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收拾着行李。收拾间心思一转,把手机放塞在了床脚的夹缝里。等跟着拖着行李箱的胡伯走到主楼门口时,大呼一声:“呀,胡伯,我手机忘带了,您稍等我一下。”说罢转身就往楼上跑。
胡伯正要去追,电话响起,古大少来电,他马上就到家,让胡伯准备一下老爷子的衣物,唐老叔不太好,老爷子准备多待一会,古二少在那陪着,他回来安顿好欣然和小小,便回去。
胡伯放下电话时,也来不及等回去拿手机的顾孟晓,忙把胡婶叫来,准备老爷子过夜的衣物。
顾孟晓回房找到手机后,不敢多待,一步一挪的走到欣然房门口,她知道欣然午睡时有保姆守着,自己y闯只会碰一鼻子灰,正踯躅间,就见三楼下来一个人。
小小被满脸心疼的胡婶赶下来时,一脸的魂不守舍,那么大的婴儿房,那么漂亮的向y间儿,那位古二小姐如果能够平安出世,一定是备受宠ai的。毫无瑕疵的ai,毫无芥蒂的宠,古家ynv,c城小公主,全家的掌珠,不像自己……带着一身罪恶,满腔过错,在古家只能不敢抬头的吃喝,大家别扭,自己难堪。小小正苦笑间见到了二楼楼梯口的顾孟晓。
小小比欣然敏感,早就察觉到每次这位表小姐对自己稍有龌龊,古二少和欣然便会不漏痕迹地替自己遮挡,所以小小虽然愧对顾家人,可也不想给二少他们跌份儿。
小小按耐住见到顾家人的紧张和喷薄yu出的负罪感,走到顾孟晓身边时轻点了一下头就要转身下楼。顾孟晓看见这个s生nv居然低着头对自己视而不见,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要被驱逐古家,所以幸灾乐祸,连起的礼貌都没有了。古家下人嘴里还客客气气呢,这个小f生的s生nv居然傲慢如此。
顾孟晓忍无可忍爆发了:“我走了,你得意了?连去古家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小小懵了,她到古家将近两年,即使古家人对她再恨再厌,也从未在言语上如此直ll刺击她,小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深吸口气,苦笑着想到,人家说的对,自己本来就没有进古家祖坟的资格,连在古家长住,也得看各位少爷、小姐的脸se,一个不高兴她就会被扫地出门,何况进祖坟呢。小小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扭曲嘲弄神se的顾孟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顾孟晓险些气炸,点头什么意思?瞧不起她?从见面到现在,一句完整话都没跟她说过,不要说叫声表姐,连声招呼都没打过。自己就那么不值钱,古家正主儿瞧不上也就罢了,连个来历不明的s生nv都瞧不起自己。顾孟晓看着小小无波无谰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睛,一步迈到了她身前,把小小晃的猛地后退一步。
顾孟晓站在楼梯边缘,背对着楼梯,居高临下般看着小小,咬牙道:“我是在古家没地位,你算什么?一个s生nv而已……表哥表姐半个身子姓顾,现在看在大姑父面子上给你个笑脸,将来大表哥当家,看你到哪儿要饭去?”
小小正对着楼梯,垂眼看见大步进楼的古大少,和身后欣然房间开门的声音。小小脑袋轰鸣,满腔的酸苦化成了苦水,让她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小小微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想要向左侧跨一步,直接下楼。可是左腿猛然间僵麻,突然无法移动,小小身子站立不稳间,两手下意识前伸想要寻找固定物来稳定身,无意识地一个用力抓握,却推在了顾孟晓的x口。站在楼梯边缘的顾孟晓被小小两手的猛然前退后退一步,一个后退踩空了楼梯,“啊啊!嗷!”的尖锐惊吼声中,大头朝下地翻滚下去。“咣当”“吱啦”“救命!”数声震响后,顾孟晓抱着两腿哀嚎着摔躺在了楼梯下方。
一个没站稳勉强跪坐在楼梯上方的小小看见飞奔跑向顾孟晓的古大少,和对她视而不见直接跑下楼的欣然,小小笑了,十一年了,同样的楼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姓顾!往事重演,命运轮回,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