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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天下无爷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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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瞧着宫琳琅,狭长的眉眼,俊朗的面目,浪荡子的气质,也算是标准的一枚美男子。在这几千瓦的灯泡之下,大燕皇帝的脚尖已经在悄悄移动险些绷不住。宫无绝沉痛地拍拍他肩头:“好兄弟。”

    然后一闭眼,猛然抱了上去。

    “对了,爷还有个事儿忘……”御书房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一身红衣的少年冲进来,瞬间张大了嘴巴:“……了说。”

    宫无绝和宫琳琅扭头,和乔青被雷劈了的神色对上,一阵清风顺着门扉拂过,三人一时保持着原地的动作一动不动,还齐刷刷半张着嘴巴。乔青先是呆滞,再是风中凌乱,随即恍然大悟,然后满面理解,一拍脑门,默默低头朝后退:“你们继续,继续,我懂的,懂的,嗯,真的,打扰了,再见。”

    砰——

    房门关闭。

    宫琳琅欲哭无泪,他的一世英名啊啊啊啊!

    “呕……”抱着他的男人一道光一样飞速退开,俊脸抽搐身子俯下扶着龙案连连干呕。

    宫琳琅傻眼了,老子才是被强了的那个好么。竟然有人抱完了他之后恶心的脸都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子也不能忍!这绝对是在亵渎他的风流倜傥!捂着受伤的小心肝抗议还没说出来,就见宫无绝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一边后退一边干呕一边被踩了尾巴一样冲出了屋子……

    那速度,风驰电掣不足以形容。

    房间里的大燕皇帝泪流满面,房间外的宫无绝毛骨悚然,两人的心里同时浮现出对刚才那一抱的感觉:

    ——真恶心啊。

    *

    再说乔青。

    带着无紫非杏一路清场回到了乔府的乔青,还沉浸在御书房中看到的那个画面中。

    身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大惊小怪。乔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嗯,一个冷酷如渊一个倜傥如风,倒也是极其养眼的一对儿。爱情是不分国界的,爱情是不分性别的,这么一想,乔青便对那两人的爱情遥遥施以了最崇高的敬意。只是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帝,似乎这爱情路不好走啊……

    自然,这也不关她的事儿。

    乔青一挥手,把这件事抛去了脑后。

    给别人担心,还不如欺负欺负大白来的实在,抱着蹂躏肥猫的心思一路飞奔去了小院,看见的,便是等在门口的乔伯岚。空空如也的院子里,邪中天又不知去了哪里,乔伯岚坐在他中午晒太阳的那方竹榻上,愁眉不展,似有心事。一旁脚边,自认优雅的大白正在翠绿的草地上滚来滚去。

    “大伯。”

    她对这个大伯没有喜恶,谈不上什么亲情,也不讨厌,起码的尊重还是给了的。

    乔伯岚立即站起来,抱拳道:“家主。”

    “不必如此,有事儿?”家主之位若是名正言顺来说本是属于乔文武的,不过到了这等时候,谁都把乔文武给自动忽略了。尤其这几天,听说乔文武还沉浸在那日的悔过中,自暴自弃的不成样子。

    乔青到他对面坐下,非杏立即进了厨房去沏茶,无紫则抱起灰扑扑的大白去洗澡。见这神色,便明白恐怕是为了乔心蓉而来。乔心蓉的病症乃长年累月积侵而成,底子已经薄弱的不像话了,再加上本已求死,以乔伯岚的医术是救不了的。果然,乔伯庸站着,忽然朝她深深作了个揖,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哽咽:“家主,求您救救心蓉。”

    乔青没说话,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她自认并不是恶人,却也从不良善。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她没必要费工夫。

    乔伯岚也明白,乔青出手相救,是恩义;不出手,他也说不出什么。尤其乔青是修罗鬼医,如果在以前,能请到修罗鬼医给心蓉看诊,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心蓉命在旦夕,乔伯岚一咬牙:“家主,您是否想为伯庸治腿。”

    乔青抬起头,示意他坐下。

    他坐到对面接着道:“伯庸的腿乃是被玄气所废,后来在雪地中三日三夜的寒气侵蚀,以至本来就希望渺茫更是再无可医。不过,我知道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医治。”

    “置之死地而后生?”

    乔伯岚霍然抬头,随即摇头苦笑道:“不错,但是这其中所需要的药材尽都是天地间的奇物,想必家主凑齐也需要大量的时间,伯庸未必能等。”

    乔青看着他,毫不意外,乔伯岚一声浸Y医术,在乔家这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也许其他方面他比不上自己,可若是理论之流,定是比自己丰富:“你有其中一个,或者知道某个的下落。”

    “是!九叶鸩兰的下落。”

    “很好,乔心蓉我救了。”

    乔伯岚松了口气,眼眶微红,心蓉终于有救了。他相信乔青说救,就一定不会反悔,这个少年能在乔家潜伏十年,是一个怎样的韧性?这样的人不承诺则已,承诺则必践:“我也是自己推断的,古书上有云,九叶鸩兰,属西南,喜Y,长于至高处,花期九年。而大燕则位于翼州西南,疆域内至高至Y之地便是……”

    “大哥!”

    一声大喝,属于乔伯庸。他跛着腿满面焦急,大燕至高至Y之地乃是剑锋,一座突兀C入天际的山峰,如剑笔直,如剑陡峭。其上杳无人迹,既Y且寒,几乎就没人登过顶。危险程度哪怕是紫玄高手都有陨落的可能!他怎么能让小九为了这一条废腿,去冒那种险:“小九,不许去!”

    乔青迎上他,笑着扶他来坐:“好好好,我不去。”

    乔伯庸狐疑:“真的不去?”

    乔青一脸坚定:“坚决不去,若我伤着了,二伯岂会安心?”

    “你发誓,当着我的面发誓,坚决不去。”

    乔青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她正视着满面担忧的男人,叹了口气:“二伯,我不骗你,我会去,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是在我能力可及之后才去冒险。我不会轻易放弃你跪求三日三夜整整一月守在床前才留下来的性命。”

    “你……”

    乔伯庸还想阻拦,但见对面少年坚定的瞳眸,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唯余下一声叹息轻轻飘散,他能看出其中的意思,若小九为他而伤,他会悔恨一生,可换过来,他为小九而跛了腿,她又岂能推辞:“好,你说的,一定在自己能力所及之后,才可以去。二伯已经老了,不希望你……”

    “是!”

    乔青高声应是,吐了吐舌头,乔伯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乔青顺势依赖的拱了拱,这副乖乖巧巧的俏皮样子跟大白真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让乔伯岚一时不能适应。在乔伯庸的面前,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十六岁的少年,而不是那个邪气嗜血的修罗鬼医。

    经历了这么多,连他都忘了,这对面坐着的家主其实只有十六岁。

    乔青转向乔伯岚:“走吧,去看看她。”

    乔伯庸站起身:“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行动不方便,去了再添乱。”

    乔青心里一酸,和乔伯岚转身朝着乔心蓉的小院步行而去。

    望着远远两人离开的背影,乔伯庸含笑点了点头,他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便是当年救了小九。也许初衷并非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可是经过这十年相依,小九早就如同他的亲生子。

    乔伯庸一拍脑门:“哎,又忘了!忘了问问她和玄王爷的事儿了。”

    ……

    一路上,乔青静静的走着,凡是见到她的乔家下人尽都低着头抖着腿行礼问安,就差没跪在地上高呼家主万岁万万岁了。她神色不变,在这种极端的敬畏中没有分毫的得意之色。

    一边乔伯岚忽然道:“伯庸的腿,已经不能再等了,已经十年过去,时间越是久,痊愈的希望就越是渺茫。”

    “嗯,我知道。”

    “那你……”

    乔青仰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那双漆黑的眸子中迸S出灼灼光芒。她没说话,乔伯岚却看得出来,这个险,哪怕是有陨落的可能,她都冒定了!乔青扭头看他,目光中含着深深的警告。乔伯岚心底一颤,立即点头应是:“这事我定会保密。”

    自己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郁闷的想,这让人惊惧的压迫,哪里是什么十六岁少年,刚才瞎了眼了。

    “你既然推测出九叶鸩兰的下落,为何不告诉乔延荣。”

    旁边乔伯岚的步子慢了下来,半天没有言语。乔青观他神色,大概明白了过来,对于乔延荣,他不是没有芥蒂的。这就是古人的思维了,哪怕再疼爱子女,家族的荣耀才是最为首要,尤其以乔伯岚的迂腐固执更是如此。而乔心蓉为了家族嫁给宫玉,一入那王府便等同于进入了一座牢笼,整整三年,也只回来过几次。也许乔伯岚能看得出她郁郁寡欢,却依旧为了家族而隐忍。

    但这不代表,他对当初做下这个决定的乔延荣没有怨。

    恐怕他也只以为,乔心蓉过的不快乐,而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乔心蓉的房间,房内充斥着浓郁的药味,依旧是死气弥漫。见两人进来,大夫人擦去眼角的泪痕,朝乔青见了礼,乔文武胡子拉碴的坐在一边,看上去状态不太好。乔心蓉仍是那副空D的样子,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只是比起上次来看,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憔悴,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乔青站着看她。

    这么一看,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头到尾,乔心蓉连眼珠都没转过一下。大夫人又落了泪:“家主,心蓉她现在就是如此,一整日有时都不动一下,有时候我晚上来看,她眼睛也是睁着的,根本难以入眠。这样下去……”

    乔青笑笑:“宫玉三日后处斩。”

    乔心蓉眸子微微一闪,几不可察,一直盯着她神色的乔青自然没放过。只要还有波动就有救,想来她一直撑着,也是在等宫玉的死。三天时间,足够了。乔青坐到床前,吩咐乔伯岚:“针灸。”

    乔伯岚惊:“不把脉?”

    乔青翻翻眼皮,这么低档的事儿是她修罗鬼医干的么。

    乔伯岚立即抽搐着嘴角去准备了。

    他走了,大夫人才回过神:“针灸?那不是要褪去……”

    “人都要死了,还要这些名声做什么?”这病要麻烦她整整三天的时间,这边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老子一女人她有的我什么没有!乔青下意识的看看胸部,靠,还真没有!某个自认为女人的人,瞄了一眼乔心蓉被子底下鼓鼓涨涨的起伏,蔫儿吧了:“那就让她抱着贞节牌坊去吧。”

    大夫人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可是:“若是没了名声,以后还怎么……”

    “赶紧的别废话,给她扒了!”

    这简直就是*良为娼的恶霸!大夫人心里骂了一句,也不敢再多说,想了想,终于还是妥协了,可别人还没救就惹毛了这个祖宗。把恍恍惚惚的乔文武赶了出去,给乔心蓉褪了衣物,整个过程中她就像个木偶,一动不动,不配合,也不反对,好像一切名声贞洁男女大防,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将要带入坟墓的东西。

    乔青撇撇嘴,这恐怕不能如她愿了,她要是出了手乔心蓉还死了,以后还怎么混:“出去吧。”

    回来的乔伯岚将针盒放在桌上,拉着不情不愿的夫人出了房间。

    这一针灸,便整整用了一个时辰。

    乔青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她很好心的给乔心蓉把衣服穿上,才唤外面候着的人进来。

    房门推开,外面站着的不仅有乔伯岚一家三口,还有宫琳琅身边的顾公公。像是也站了不少的时候,一见开了门,立即拖起那细长的嗓子高高呼道:“圣旨到——乔青接旨——”

    外面主子奴才跪了一排。

    顾公公等了半天,也没见主人翁出来接旨,探着脖子一看,那房间里正中间,红衣少年正坐在桌子前自顾自喝茶呢。这可得了?顾公公连忙再唤了一声:“圣旨到——乔青接旨——”

    乔青斜他,那意思——送进来呗。

    当了一辈子太监总管的老公公,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儿。一来知道刚才在御书房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乔家家主和皇上的关系微妙着呢,连本人都不跪,更何况是这么一张纸。不过,皇家的面子也不能丢啊!顾公公急眼了,想喝斥?还真不敢。

    他挤眉弄眼——这怎么成,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啊!

    乔青撇嘴——你家皇帝可不按规矩出牌。老子还捏着他把柄呢。

    顾公公茫然,自然不知道乔青指的是那无性别的伟大爱情。一双老眼都快把眼珠给挤飞了——哎呦祖宗喂,哪怕做个样子也成啊,让老奴好回去复命。

    乔青叹了口气,她刚才这一个时辰的针灸,可不只是把针扎进去了事儿。精神集中,玄气辅助,这会儿都快要累趴下了。明明刚从皇宫里回来,那宫琳琅有什么不能一块儿说了,这会儿又来搞这一套。该死的宫无绝,赶着抱情人也不差那么点儿时候!

    玄王府中,正吐的呕心沥血筋疲力尽昏天黑地的男人猛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接着吐。

    一拂衣袖,乔青缓缓站了起来。

    只这一个动作,外面立即一阵S动。乔伯岚等人悄悄回头看,这一排一排跪着的大小丫鬟都痴痴望着里面起身的乔青,光看嘴型就知道是在说:帅!

    害怕归害怕,可这帅是挡不住的。人就是这样,从前乔青是个废物,哪怕再帅也难免让人鄙夷,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盛京贵胄,即便这名声不怎么好,心下惊惧敬畏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丝丝爱慕。

    就在小丫头们脸红红腿抖抖又爱慕又害怕的神色中,乔青慢悠悠走了出来,一抱拳,又引起一片低低的S动声:“啊!好帅……”

    “乔青接旨!”

    顾公公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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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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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张内容很全面的圣旨。

    前面大概用了百分之五十的P话来褒奖了乔青压下谋逆之事的功劳,后面百分之四十九点九作为总结,大肆夸赞了乔青此人的仁义礼智信,让人越听越是五雷轰顶,这圣旨中所说的五好青年是她么?

    乔青也稀奇,直到顾公公那张快嘴不带换气儿不带停顿念了足足五分钟,终于念到了最后这百分之零点一的主要内容上。

    “院首?”

    “是了乔家主,皇上隆恩浩荡,任命您为太医院院守,七日后准时上任。”生怕她不要一样,顾公公一把将圣旨塞进她怀里,塞完了连退十步,退离到安全范围之外。

    乔青捏着圣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公公开始抖。

    地上三声叩首谢主隆恩之后,乔伯岚带着一众人站了起来:“恭喜家主,贺喜家主!”

    乔青哭笑不得:“好事儿?”

    “自然是好事儿!”

    乔伯岚正想解释,转念一想家主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这三日来乔家看似风光,实则每一个人都在战战兢兢,一来当日的谋逆之事他们也算是帮凶,二来这新任家主和从前的比起来,明显更危险了不知多少倍。皇上会如何对待乔家?这真不好说。而这一举,无异于在放过了他们的同时表达了对于家主的信任:“有……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啊!太医院院首意味着什么,晨聚昏散,准时点卯,她看起来很像乖乖上班的公务员么?宫琳琅不可能不了解她的性子,却偏偏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白玉般的五指捏着下巴摩挲着,乔青笑眯眯:“顾公公啊,你家主子胆儿也太肥,不怕老子哪天一个不爽了全皇宫都玩儿完么……”

    “老奴没听见!”

    顾公公立马捂上了耳朵,在眼前Y森森的笑容下,一张白面老脸拧巴成一朵菊花:“乔大人,您就别为难老奴了,奴才只是个传话的。您要是奇怪啊,不如直接去问问皇上,其他的话奴才不知大局也不好乱说。对了,皇上还命奴才嘱咐您一句,这些天啊您小心着点……”言尽于此,一边后退一边摆手:“乔大人,七日后见。”

    顾公公撒腿儿就跑。

    乔青仰头望天,她才是受害者好么,跑个P!

    “家主,那您究竟……”

    一扬手,把这道古怪的圣旨垃圾一样丢掉,留下一众呼天抢地叠罗汉一般去接的众人,扬长而去:“七天后再说吧。”

    不用七天,这件事当晚就已经传遍了盛京的贵族圈子。

    天子脚下没有捂得住的秘密。

    一道圣旨,乔青不在意,却有甚多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有人认为,这是皇上对乔青的无上信任,乔青是什么人?敢把这样的人放在皇宫太医院中,这不是等同于把小命都交待到了她手上么?连带着,原本还处在忐忑不定中的乔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但恢复了从前御医世家的荣宠,更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趋势。啧啧啧,皇上就是皇上,这等胆识真真让人佩服!

    以上属于太平党。

    有了太平党,自然也有Y谋党。

    这一部分人认为,这是皇上对乔青的忌惮。君王惯用的手法,朕捧着你,越捧越高,捧到足够高的地方你功高盖主了你飘飘然不知道姓什么了,老子让你摔个粉身碎骨!看似的荣耀蛰伏着潜藏的危机,任你逍遥不如放到皇宫里来,每天在朕的眼前儿蹦跶,有错好抓,无错监视,还能蹦得出朕的手掌心么?

    两党人士暗暗争论着,却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一纸圣旨,再一次将乔青推上了盛京的风口浪尖。

    “公子,你怎么看?”

    乔青避过茂密的枝桠,回头:“什么怎么看?”

    “公子啊,咱们说了这半天,你都没听见哪!这两种说法你觉得哪种是对的,那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管他是个什么意思,靠,这该死的破林子怎么这么多草!”在林子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的少年愤愤然踢出一脚,眼前大片大片的枝桠荒草瞬间化为粉末。乔青这才满意了:“宫琳琅不是个小气的人,他有智谋,却无Y谋,有心机,却无城府。相较于那两种说法,我倒是更偏向于……”

    无紫非杏好奇:“什么?”

    乔青望天:“可能闲的蛋疼找点乐子。”

    两人瞬间脚一软,栽进了脏兮兮的泥巴里。无紫非杏趴着捶地:“文雅啊文雅!”

    “这种娘们儿唧唧的东西,爷要来干嘛?”乔青打个哈欠,继续大步走,徒留后面两人满身泥巴嗷嗷捶地。这两天她一直专注于乔心蓉的病症,今天是最后一天,再针灸一次喝下一味药便好了。说来也巧,这味平时极生僻的药草偏偏府里没了库存,盛京的药材店也都不是没有就卖光了:“明天宫玉要斩首了吧?”

    “是,明日午时。”

    无紫非杏爬起来跟上:“你何苦亲自来,又不是多么稀奇的东西,吩咐个旁人不就行了。”

    说起这个,乔青就郁闷了:“爷闲啊!”

    这两天,乔青闲的快长毛了。除了乔心蓉的事儿还能占点儿功夫外,她还真是没事儿可干。走马上任还有五天,想象中的玄云宗的报复也没来。乔青虽不愿此时和玄云宗正面交锋,可她一手毁了那些药人,却不见对方有何动静。整个盛京乃至大燕都静的稀奇,静的诡异!静的她都有点惶恐了:“天啊,来个人给爷玩玩啊!”

    哀怨的鬼哭狼嚎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青天白日的无紫非杏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两人翻白眼:“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的,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话没说完,双双张大了嘴巴。

    还真有!

    何止一个,一来来俩!

    乔青顺着看过去,前方一个小山坡上正有一蓝一青两道身影,咕噜咕噜朝下滚着。直到滚下了林子,咣当一声撞上了树干,才双双闷哼一声,七荤八素的爬起来。衣服上沾满了土灰和草屑,两人都狼狈的不像样子,蓝衣人不过少年,青衣人三十岁的样子,摇摇头哭笑不得的郁闷:“兰小兄弟,没伤着吧?”

    蓝衣少年红着脸低着头:“田……田大哥,都是在下……在下的错。”

    青衣人拍拍他的肩:“没关系,人没事儿就成,兰小兄弟莫要介怀。咱们还是先看看这是哪里,想想怎么离开吧。”

    这脑袋都要垂进灰扑扑的衣领子里的蓝衣少年,自然就是兰萧无疑。那田大哥一说,他才想起来样的四处看看,这一看就越过田大哥的肩头,看到了对面抱着手臂满脸笑意的乔青。兰萧兔子一样跳开,随即古怪的摇摇头:“莫不是近日来日日梦魇,竟梦到这可怕之人……阿弥陀佛……”念起经来。

    乔青刚要挥起打招呼的手,又放下了。听着后面两个丫头的喷笑,暗暗磨着牙,好你个兰萧,老子把你从宫玉手里救出来,你就这么报答老子!

    乔青扬眉微笑:“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兰萧大惊失色,原本还红扑扑的脸瞬间白了。冲到那田大哥身前伸臂一拦,如临大敌抖啊抖:“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我我我我不会让你伤害田大哥的!上上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可再随随随意杀人……”可怜的兰萧,碰上乔青几次她都在杀人,已经条件反S了。

    那田大哥一愣,转过头来,眼中一抹赞叹划过:“小兄弟有礼,在下姓田名宣,初至盛京不慎迷了路。小兄弟貌似和兰小兄弟认识?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在下如何出这林子。”

    乔青这才舒坦了几分。看这人面目儒雅,举止有礼,纡尊降贵的回道:“跟着我走吧,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

    两人这番寒暄,反倒让兰萧狐疑起来,弱弱问:“不杀他?”

    乔青一咧嘴,露出白牙森森。

    兰萧立即闭嘴。

    靠,这人真贱,不威胁都不行。乔青唾弃一声率先前行。

    三人的一行变成了五人,无紫非杏跟着她,兰萧小媳妇一样躲在最后面。田宣则是个极为大方有礼之人,走上最前,将林子里的枝枝桠桠一路拨开,让众人方便前行。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个几句,乔青便发现这人通天晓地满腹经纶,不论什么都能说出个一二,像是一个饱学儒士。有趣的是,甚至连医药之道都深有研究:“你是大夫?”

    “算是,在下本在清平县里教书,家父便是县城里唯一的一个大夫。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二,后来家父逝去,在下也常帮乡里看诊。”他转向无紫非杏:“姑娘,竹篓让在下帮忙背着吧。”

    两人对他也极有好感:“多谢。”

    田宣接过竹篓背上,扫一眼她一身红衣:“小兄弟,你莫非也是那修罗鬼医的崇拜者?”

    “哦?”

    “在下从清平县一路而来,各个城镇上都无端多起了这红衣男子,听说都是那修罗鬼医的崇拜者。尤其最近这几日,可风靡大燕着呢。”他笑着摇摇头:“若是有机会,在下倒是想见见那修罗鬼医,不知是何等风采!”

    后面兰萧小小声咕哝一句:“杀人不眨眼的风采。”

    乔青斜他一眼,兰萧立即闭眼装死。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有机会的。”

    “小兄弟可抬举在下了,那修罗鬼医可是乔府的新任家主,盛京贵胄,在下区区一介大夫,哪有可能相见?”

    田宣说着,忽而眼睛一亮,几步冲到一棵茂密的参天大树之下。粗壮的树干底正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小草,合在诸多野草之中,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他手法娴熟的将这一小片儿草摘下来:“小兄弟,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乔青走上去,赞赏的看他一眼:“多谢。太医院这些日子在招收学徒,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田宣汗颜道:“在下一介县城里的大夫,岂敢妄想。”

    乔青稀奇:“兰家小少爷的朋友,竟然不敢妄想?”

    田宣一愣,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兰老将军的……田某失敬。小兄弟你可误会了,我二人是在灵隐寺中偶遇,兰小兄弟通晓佛理,在下也对禅之一道略知一二,就这么结识为友。”他说着失敬,脸上却是不卑不亢的神色,并未因此而卑微上一分,也没为此而得意上一点,乔青再对此人添了几分好感。听他笑着道:“兰小兄弟,可莫要怪田某高攀了。”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又急的红扑扑的,娇娇弱弱摆手道:“不不不不敢……”

    四人都让他给逗乐了,乔青翻个大大的白眼,兰震庭那老东西的基因得变个几变,才能变异出这么一个小子。

    “走吧,带你们俩出去。”

    乔青话音刚落,远处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少爷,少爷!”

    兰府的护卫们急忙跑上来,见兰萧除了脏点儿外并无受伤,齐齐松了口气:“少爷可急死奴才们了,从灵隐寺一路找了来,老爷大发脾气,险些把灵隐寺给掀了!少爷可是又迷路了?快跟咱们回去吧,老爷还等着呢。”

    乔青见有人来了,也不再多呆:“那我先走了,你们一道儿。”

    兰府护卫转头一看,差点没原地蹦起来:“你你你你你……”

    乔青撇撇嘴,兰家的人怎么都这个德行。懒得多说,在一众惊恐的结巴声中,接过田宣手中的竹篓,带着无紫非杏先离开了。待到这红衣身影消失,兰府的护卫把自家少爷从头到脚轮流检查了一遍,确定的确没缺胳膊少腿儿之后,才算松了口气,胆战心惊地道:“走走走吧少爷,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旁边田宣一脸的莫名其妙:“唔,也忘了问问那小兄弟,姓什名谁了。”

    *

    乔青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乔心蓉院子。

    她已经可以下床了,经过三日的针灸,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剩下的则需要长年累月的静养和调理。只是那人依旧空D,呆呆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乔青走进门,将熬好的汤药搁到桌上:“喝了。”

    乔心蓉不回头。

    乔青轻笑一声:“老子要留下的人,阎王都抢不走!我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你最好自己喝,别让我摁着你灌下去。”

    乔心蓉这才转身,不发一言僵硬的喝掉,随即又回到窗前默默站着。

    “明天中午带你去看斩首。”乔青甩手走人,门口无紫非杏有些不赞同的叹了口气:“公子,若是她真的不喝,你还真给她灌下去么……哎,这个女人好可怜的。”

    乔青抱着手臂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什么狗P的可怜,韩太后处心积虑十几年的计划一朝丧,宫玉做了一辈子的美梦化为泡影,他们俩可不可怜?活死人一样麻木活着最终尸骨无存的药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乔云双,被全家人出卖死后连个棺材都没有的老子爹妈,跛着腿整整被人嘲笑十年的二伯,这些人可不可怜?你走出盛京看看,贫民区里瘦骨如柴生下来就没吃过饱饭的孩子,前两天那只皇宫门口怕的浑身哆嗦该死跑不了的大黄狗,一个个的全他妈比她可怜!一辈子锦衣玉食受了那么点儿罪就寻死觅活的,自以为自己全天下最惨,搞笑,被迫害妄想症啊!自己都不可怜自己,老子可怜她干嘛!走人,回去吃晚饭,饿死老子了。”

    无紫非杏对视一眼,总觉得这话有点歪理邪说,不过仔细想想又挑不出任何错处。

    两人赶忙小跑着跟上,笑嘻嘻问:“公子,原来你知道那只大黄狗受伤了啊!”

    乔青一噎,靠,说漏嘴了。

    一巴掌拍在俩丫头脑袋上:“你家公子最可怜了,没爹没妈有个师傅还是个不着调的,对着一乔府的血海仇人装了十年孙子,还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废物……走走走,赶紧回去做饭去,可得好好安慰安慰你家可怜的公子。”

    三人嘻嘻闹闹的一路跑远了。

    房间里的乔心蓉依旧不动,只是那背脊一僵,干涸了许多年再也落不下的眼泪,悄然滑落。

    ……

    第二天中午,乔青奔进乔心蓉的院子,看见的只有在房里团团转的乔伯岚夫妇。大夫人趴在床上嚎啕大哭,乔伯岚六神无主满面愁容,一见她进门,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家主……”

    “人失踪了?”

    “是啊家主,整个乔府都找遍了,丫头说她早晨喝过药后就坐着没动,不过出去准备个午膳的时候,再回来就不见了。这都好些会儿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心蓉啊,她会不会做傻事啊!”

    乔青挑挑眉:“你刚才说,她早晨喝过药……”

    大夫人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平日里她从来不会主动喝药,哪一次不是家主来了一声冷笑威胁着才勉强灌了下去:“柳儿,柳儿!”

    “是,夫人。”

    “小姐早晨怎么喝的药?”

    “是……是小姐自己喝的,奴婢端来了汤药,还想着是不是要去请家主……谁知道小姐也不说话,自己端起来喝光了。”

    乔青看了看天色,嘴角一勾:“行了,你们也不必找了,顶多一个时辰之后,她自会回来。”

    “家主,你……你知道心蓉去了哪里……”大夫人还想问,乔伯岚已经拉住了她:“是,心蓉就拜托家主了。”

    乔青出了乔府,直奔午门斩首之地。

    等她到了的时候,正好是午时三刻。围观的人群被圈在栅栏之外,指指点点的唾骂着场内的一方高台。血迹斑驳的高台上,韩太后和宫玉等一干党羽正跪在那里,两人微微颤抖着说不上是惊惶还是认命。

    乔青扫一眼监斩官,熟人,刑部尚书吴大人。

    吴大人擦了擦脑门的汗,抽出身前台子上签筒里的令牌:“午时三刻,行刑!”

    令牌落地,刽子手扬起寒亮的大刀。

    一直微微颤抖的宫玉,忽然就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不想死,不想死……母后,我不想死……朕是皇上,是皇上!谁敢斩朕?朕抄了你们全家!”宫玉被刽子手摁住,身上五花大绑死死挣扎着:“我要见皇兄,让我见皇兄——是你!——乔青!是你!”

    一声尖叫,所有人顺着宫玉猩红的眼睛望过来。

    乔青站在人群里,朝他扬了扬眉:“玉王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这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瞬间,刷的一声,四周以光的速度再无一人。以乔青为中心,方圆三十步之内空空如也,所有的围观百姓都挤挤攘攘的推搡在一边。乔青眨眨眼,比轻功还快。宫玉疯了一样要冲起来,这一变故让刽子手一时愣住,听他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乔青——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本王定会变成厉鬼向你索命!”

    这副样子,披头散发,双眼猩红,面白如鬼,狰狞的可不是像厉鬼一样!所有人都在这嘶吼中心头一颤,甚至不敢再抬头朝刑台上望过去。唯有乔青,她轻轻笑着,直视宫玉满面不屑。

    “你活着都斗不过爷,爷还怕你死?”

    宫玉一下子瘫倒在地,又哭又笑。

    吴大人大喝一声:“行刑!”

    狰狞的刀光烈日下一闪,恶毒的咒骂便被切断在脖颈处。台子上的脑袋咕噜噜四下里滚着,宫玉睁着的眼睛即便死了还瞪着望向乔青的方向,乔青却再也不看一眼,在阵阵百姓的抽气声中,开始寻找那个颓败百合一般的女子。

    黑眸一凝,望向远处人群中怔怔站着的乔心蓉,她一动不动,双拳紧握,整个人在不由自已的轻颤着。

    刑台上的尸首正被人处理着,人群在她的身边穿梭如流,她依旧站在那里。直到百姓渐渐的都离开,空气中的血腥味犹如挥之不散,她忽然红着眼攥着拳头发出了一声泄愤似的尖叫。她疯狂的冲上前,冲到侍卫正在抬走的宫玉的尸体前,侍卫要拦,却被一只手悠然截住。一见手的主人,侍卫顿时哆嗦着退下了。一把刀适时的送到呆立着的乔心蓉手里,她想也不想扛着刀就往上砍,一边砍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这尖叫中滔天的恨,怨,委屈,让人惊惧的同时为之一酸。

    乔青默默的退下去。

    无紫非杏叹气道:“想必她受到过莫大的伤害和折磨,咱们听着,心里都难受呢——公子,你去哪啊?咱们不等乔心蓉了么?”

    乔青悠然的向前走,两人回头看一眼乔心蓉,她已经砍的累了,一头一脸的血,瘫倒在地上又哭又笑。这应该是将心理淤积的都发泄出来了吧?二人蹦蹦跳跳的跟上去:“公子啊,其实你也是可怜她的吧?你昨天那么说是故意的吧?你今天是特意来……”

    “你家公子是来看斩首的!”

    “切,真别扭,干了好事儿还不愿意承认,公子啊……”

    “哪那么多废话,再叽歪老子把你们卖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紫啊你说,就公子这个臭脾气,咱们俩如果走了,她可怎么办啊?——可不是,算了,非杏,咱们大人有大量,原谅公子了。”

    乔青:“&*!,¥!”

    *

    今日对太医院来说,是一个大日子。

    原因无他,新任院首走马上任。一大早,天都没亮,所有的太医学徒文书小童就连丫鬟小厮都默默站在了太医院门口。垂首而立,恭敬相迎。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三竿,一众胡子大把的老太医们腿都站酸了,愣是不敢挪下地方,生怕自己一动碰上那修罗鬼医驾临,到时候……众人挥去脑中可怕的想法,死死撑着立正站好。

    终于,午膳时间都过了之后,乔青来了。

    甚至连官服都没换,乔青睡足了懒觉一身清爽,晃晃悠悠的进了太医院署。

    “参加院首!”

    一挥手:“都散了吧。”

    直到那红色的身影再晃悠进她的独立房室,俗称办公室,砰一声关上门里面没了声响,众人才一P股瘫倒在地上。

    “就……就这样?”

    “呸!这样才好呢,你还想怎么样!能保住一条小命都是烧了高香了!”

    房门打开:“对了,本官补个午觉,没事儿莫要打扰。”

    砰——

    房门关闭。

    所有人都拍着胸口面面相觑,谁敢打扰你,最好你这一个午觉睡到下午,咱们安安稳稳一天无忧。年老的太医挥挥手,让众人散了各自去忙各自的,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轻手轻脚莫要出一丁点声音吵着那尊神午睡。

    乔青很满意,这一觉睡到下午下班的时间。

    一出门,再一次看见整整齐齐守在门口大气儿不敢喘的众人:“今天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这就是太医院守走马上任的第一天。

    一天下来,舒舒坦坦过她的日子,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分别,只不过换了个地儿而已。累了睡睡觉,醒了无聊打打苍蝇,可是一天她忍了,两天她忍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乔青忍不了了。这日子也太过清闲!谁能受得了天天打苍蝇!一道玄气随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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