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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8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淡扫娥眉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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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赵箫的确的相当厉害的人物,但在甲申年的时候,他的立场与心理都极其微妙,很难相信他会为了对付自己的家族,对付自己的亲妹妹而竭尽全力。

    论及流芳百世的名臣,江中流绝对可以算上一号,但在统筹协调,保障后勤军需等等方面,不管他贪官的名声怎么震烁古今,他都绝对比不上薛玉京。

    ……

    这样,南方的北伐最终实现了最好的战略配合最强大的阵容。而反观叶十一一方,目前却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刻。

    叶十一的胜利来得太快了也太顺利了,根本来不及彻底消化。急遽扩张的土地迅速分薄了他的兵力,他的战线从疆土的最西端一直拉到最东端。如此漫长的战线,想要确保不失,唯一的指望就是叶十一本人军事才能了。除非叶十一能像宣华三十一年那样如一只猎犬般不知疲倦的反复奔波于漫长而漏D百出的烽火线上,没有失误,没有败绩,否则必定一触击溃。更加糟糕的是,目前,叶十一连依靠自己的军事天才都不可能了,他甚至都不敢轻易离开长安。关中立足未稳,军饷,粮食,无数的难题……方方面面都绊住了他的手脚。除非叶十一本人,谁也不可能替代他来坐镇中枢。他也绝对不可能留下一个一团乱麻的大后方,提溜着一盘散沙似地军队亲征的。正如陆子周在制定方略的时候面对江南诸将的质疑所回答的那样——

    “叶十一?的确无论怎样必胜的战局遇上了他都有可能被扭转。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完全不必担心叶十一会从哪个方向迎击。因为在整顿好大后方之前,他绝对不可能离开长安。我想,这至少需要八个月到十个月的时间。北伐能不能够成功,就看我们能不能在今年的年底攻下函谷关和晋阳。而现在,正是我们最有利的时机。”

    最好的战略配合最强大的阵容对阵最虚弱的叶十一,还有比这更有利的局面么?如果这样还不能赢,那简直就没有天理了呢!

    于是,北伐军果然就在这样的天理昭昭下高歌猛进,一路奏凯,似乎后方门阀贵族间的争权夺势都阻挡不了他们胜利的脚步。三路大军,手掌一样地伸出去,彭城、项城、许昌、均口、南乡、鲁阳,这些中原大地上闪闪发光的明珠一个接着一个被握进了掌心。

    而叶十一呢?叶十一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冬眠了一样,蛰伏在长安城,木然地注视着他在中原的部下在北伐军如虹的气势下节节后退,一路撤进函谷关,撤回河东。甚至有些军队根本没怎么抵抗就后撤了。

    这还是那支只用了不到十个月就征服了整个北方的军队吗?除了武关方向宇文翰与罗小乙之间的反复而凶残的厮杀稍稍体现出一点过去的风采之外,整个战局都呈一面倒的形势。

    甲申年八月二十四日,自寿州、项城、许昌一线出淮河正面的张襄大军攻克成皋,与溯汴水西进兵出荥州的王余、沈林水军夹击虎牢,八月二十七日,虎牢告破。张襄还师成皋,王余兵出虎牢。

    荆襄方向,八月二十五日,狄桂华兵进阳城。

    山东方向,杨同打开巨野泽后,曹秋何自彭城出兵,与之会合后,沿黄河西进。八月初三日,攻克滑台。八月二十六日,兵至巩城。

    三路大军,以合围之势形成会攻洛阳的局面,东都指日可下。于此同时,罗小乙经过将近五个月的艰难苦战,终于在九月初攻破了武关。

    看起来,似乎叶十一已被一直宠爱着他的神灵彻底抛弃了。北伐,大局已定!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的!”九月初,傅铁衣从济州回到邯郸,站在太行山麓俯瞰整个战局时,他对他的弟弟这样说道。

    “难道现在还不能锁定胜局吗?”傅铁然瞪大眼睛,露出匪夷所思的姿态。

    “还差得远呢!”傅铁衣摇头道,“此番北伐,在中原的确是节节胜利,但叶十一的根本之地是在中原吗?中原战场只是两军拉锯的地方,决定生死胜负的地方是河东,是关中。现在这两个地方都还没有攻进去,哪里谈得到什么锁定胜局。”

    “可是罗小乙不是已经攻进武关了么?”傅铁然急急反驳道。

    傅铁衣诧异道:“你觉得罗小乙能打下来叶十一亲自坐镇的关中?还是你觉得因为这半年来叶十一在关中龟缩不出,中原战场上连连败退,所以就代表着他从天才变成了白痴,连仗都不会打了?”

    傅铁然哑然,低头不语。战场上,天才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白痴也不是没有的。真要说起来,半年那都算是长的了……

    傅铁衣叹了口气道:“北伐自出兵之日到如今已经整整六个月了,江南士族的还没有争斗出个结果来……”

    “阿然,你知道弯弓S箭是怎么回事么?”傅铁衣笑了笑,突然问自己的弟弟。

    傅铁然一呆。开玩笑,靠这玩意儿吃饭呢,哪有武将不懂弯弓S箭的?

    然而傅铁衣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弟弟,只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弯弓S箭,弓拉得越满,S出来的箭威力就越大。你来看……”

    他站在山颠,眺望远处,抬手指点河山:“自燕山山脉的山海关、居庸关起,沿着太行山一线,经过紫荆关、倒马关、井陉、滏口、天井关,与中原的虎牢、广成、轘辕相连接,随着大别山转向,再经过武胜、平靖、黄岘义阳三关,一直延伸到长江天险上的采石渡……”傅铁衣的手指转过一个弯弯的圆弧:“这就是一张弓箭的弦。”

    “进攻中原,正是压迫弓弦中央最柔韧的部分。你越深入,这张弓就被拉得越开。而当弓拉到满弦的时候,一箭激S——”他说,“必定威力无穷,势不可挡!”

    “所以,叶十一坚守关中不出,他的士兵在中原战场上一路后撤,并不一定是他无力抵抗,还有可能是避敌锋锐,积聚力量,等待时机,一击而克敌制胜。‘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Y,动如雷霆’。兵法之奥,岂有他哉?”

    傅铁衣轻轻摇头,语带感慨:“叶十一身边是有人才的。陆子周看得出来关中的虚弱无力,欧阳怜光自然也就看得出来江南的危机重重。士族争权夺利,江南和巴蜀之间的联盟又各有算盘,并非没有嫌隙,用兵无论如何都不能持久。既然如此,叶十一又何必一定要冒着满盘皆输的风险在中原寸土必争呢?躲在关中,趁着北伐军在中原推进是时间休养整顿,静待敌军攻势到达极限再全力反攻,施以致命一击不是更好么?”

    “至于武关,” 傅铁衣瞥了自己弟弟一眼,说道,“武关距离长安路途遥远,这和函谷关一破长安旦夕可下绝不可一概而论。武关被攻破了又怎么样?罗小乙和宇文翰血战了五个月,这才得入武关,五万兵力消耗掉了将近一半。就这么点兵力至多也就是对关中有所牵制,攻下长安那就是白日做梦。从武关到长安,蓝田、灞上,处处都是最合适的战场,叶十一本人就在长安,难道曾经在战场打败了张钰、卢文瑶,迫和了我傅铁衣的人物会打不退这样地敌人?除非是狄桂华同时在函谷关方向发动进攻,以为配合。但那是不可能的,狄桂华现在正和曹秋何、张襄合力攻打洛阳。”

    傅铁然骇然抬首,一惊之后却怒道:“原来北伐的方略一开始就出了错!陆子周浪得虚名之辈!出兵武关之时,陆子周不以威武大军夹击函谷关,真真……”他竖着脖子站在那里,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他呆立半响,咬了要嘴唇,终于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么,大哥,你既然明知道如此,为什么事先不曾阻拦呢?”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阻拦得了阻拦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傅铁衣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你以为陆子周不知道么?”傅铁衣喟叹道,“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所以他才会抢着进攻。为的就是抢在叶十一整合完关中之前攻进关中或者河东。一旦在战略上确立了压倒性的优势,那么叶十一就算再怎么能打也没用了。可惜啊,江南士族的斗争和巴蜀元元的利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如果只保证一方,他或者还能游刃有余。可要两全其美,未免也难为自己一点儿了……”

    “阿然,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的目标是八个月内攻陷函谷关和晋阳,打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月了,却莫名其妙成了个会攻洛阳的局面么?”

    极限

    是啊,为什么一开始的战略目标是函谷关和晋阳,开战以后实际的用兵方向反应出来却是合围洛阳呢?

    难道攻打洛阳不是必须的吗?难道攻打函谷关和晋阳、攻陷关中和河东不是以首先占据洛阳为前提的吗?傅铁然皱紧了眉头。

    自己这个弟弟啊,终究是怎么教也教不出来了。虽然也算是极为勇猛的将军,但始终无法具备D察变化、驾驭全局的能力。毕竟不是那块料,强求不来啊!傅铁衣心中很是有些心酸,毕竟自己这十几年来曾经悉心教导。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真不适合,但还是不免要失望——铁然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能放心将自己一生的功业托付呢?猗猗是那样的小,叶十一……

    他心中无比遗憾地想:“如果阿云还活着就好了……”

    奈何世间没有如果。

    于是,傅铁衣只好耐下性子,继续教导自己不成器的弟弟。

    “谁告诉你北伐就一定要占据洛阳的?没错,历代北伐,都是先控中枢。可是,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战略。现在的局势,叶十一既然困于长安,不能出关,那么,洛阳之于全局就不重要了。因为即使放过了洛阳,没有叶十一的呼应,以洛阳现有的兵力也不可能对北伐军后方造成什么威胁。而攻打洛阳就不同了。东都是什么级别的城池啊,没一两个月能打下来吗?先攻洛阳,就是在给叶十一出兵争取时间。与其如此,就不如绕过洛阳,径取晋阳,直接威胁关中。并且,只要晋阳一下,反过来就是下临中原,遥制洛阳的局面。洛阳的战略意义将彻底被抵消,还有必要专门去攻么?其实,陆子周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打洛阳,你看他的布置。很明显,荆襄、中原、山东三路大军。他一开始的意图就是,罗小乙攻武关牵制关中兵力,狄桂华攻打函谷关。曹秋何径取晋阳,而张襄牵制洛阳。荆襄一路军,可以把叶十一彻底困在关中,因为当世能在战场上压制住叶十一的人只有狄桂华了。剩下他的部下在中原和河东各自为战,曹秋何的晋阳自然手到擒来。晋阳一下,东都不战可下。我再挥师北上,控制住河北。这样,就是以天下合围关中,叶十一非败不可。所以,”傅铁衣道,“陆子周的战略并没有错,可为什么正确的战略执行起来就这么差强人意呢,阿然?”

    傅铁然没法回答。

    好在傅铁衣也没有继续再为难自己的弟弟,直接就给出了答案。他将局势详细的剖析开来,给自己的弟弟解释道:“战略是正确的战略没错,然而一切战略都将受制于政略。江南与巴蜀之间必须在北伐中互相戒备与赵瑟必须在这场门阀斗争中取得最后胜利,这两者纠结在一起形成的政治气候,终于使得唯一正确的战略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本来这个战略正确的结果应该是巴蜀和江南共同消灭叶十一,平分天下。巴蜀获得汉中、关中、河东晋阳以西的部分和中原洛阳以西的部分,而江南得到河北、晋阳至洛阳一线以东全部地方。然后天下的归属将取决于东西相争的最后结局。但是由于江南的政治气候以及随之而来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无论赵瑟还是陆子周都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旦江南的门阀斗争决出了胜负,一旦赵氏彻底控制了江南的局面,瑟儿就很有可能和叶十一和好了。而一旦江南和关中合流,将会给巴蜀带来最大的危机,说成灭顶之灾也是毫无为过的。那么,为了规避这个危机,陆子周就只好在江南的门阀斗争中隔岸观火,不肯为瑟儿出谋划策。没有陆子周全力相助,赵瑟自已一时之间自然是做不到威压全局,于是只好从战局上向陆子周施压,迫他低头援手。同时,江南斗争正酣,政出多门,门阀贵族都要拿北伐来做文章,大拖后腿。陆子周站在巴蜀使节的立场上既不能受胁迫,也不能不受胁迫,只能硬着头皮从战场上反压回去。几番反复,终于搞成了个恶性循环。”

    “所以此番北伐,才刚刚打开局面,江左诸多豪门就纷纷上书江南朝廷,说什么‘军破于外,资竭于内’,又强塞监军,以为牵制。所以曹秋何兵至枋头却不直驱邺城,狄桂华已下蒲州却不敢径攻函谷。几番僵持,几番反复,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兜回头来打洛阳……”

    傅铁然惶然大悟,说道:“这么说,北伐最后还是要在中原决战了。”

    傅铁衣点了点头:“是啊,洛阳城池坚固,这一打至少就是一个月。北伐开战足有半年了,如果从叶十一进长安算起,更是已经过了十一个月。大约洛阳易手之时,差不多也就是他整顿好关中,出兵反击之时。届时,南方的战略优势将不复存在,那将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傅铁然愁容满面道:“那恐怕是要不妙,谁能在公平的条件下打败叶十一啊?”

    “那倒也不尽然,”傅铁衣笑笑道,“不管怎么说,能将叶十一*到完全防守的地步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叶十一是擅长进攻的统帅,长时间的防守对他来说也会有相当大的影响。至少需要一两场战斗,他的状态才能回到巅峰。而对于和他匹敌的对手来说,可能只需要一场战斗就足够了。很不凑巧,他的对手里正好有一位不逊于他的绝世名将。”

    傅铁衣将视线投S于远方,喟叹道:“如果战争真的演变到这个局面,那么北伐联军唯一的胜算就在于狄桂华了。我是多么地期望,这样地战争,可以由我参加……”

    甲申年九月初七日,傅铁衣将大军出邯郸,威压常山、燕云一线。本来蠢蠢欲动,将要出增兵增援洛阳的庞炜、韩德功诸军,不得不立即采取守势,彻底放弃了救援洛阳的希望。

    九月十一日,罗小乙袭向长安的脚步终于被宇文翰阻拦住了。两只军队重整旗鼓再开张,在长安之外百余里的蓝田陷入了僵持。或者因为受到了蓝田战事的牵制,或者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长安没有表现出任何救援东都的意向。

    就这样,内无粮饷,外无救兵,东都洛阳遂成孤城一座。然而守城的士兵还没有放弃,面对三路大军合围,他们又拼死血战了一个多月,直到无论如何无法继续支撑下去。十月十二日,洛阳城破,主将萧延让仅以身免,逃往河东。

    一旦洛阳到手,中原底定,江南大后方立即一片喧腾。金陵城中大肆欢宴,庆祝胜利。一时之间,烟花绽放,歌舞升平。推杯换盏间,似乎不是攻下了东都洛阳,而是攻下了上都长安,整个北伐都胜利了呢!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快乐的。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固然是一种境界,素来在江南的半壁江山具有广阔无比的市场。但你毕竟不能说他们全部都是蠢猪笨蛋。或者其中很有一部分智慧绝伦之辈D悉世事,于是怀抱着“万事莫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的潇洒情怀尽情享受这最后的晚餐。但能够D察大局,认识到胜利已经到达极限,形势很可能就要逆转,并且真正会为此忧虑不已的人还是有的。于是,很多人在宴会上强颜欢笑。比如薛玉京的眉头越皱越紧,陆子周吐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赵瑟的表情越来越令人无法推究得诡异……

    何去何从?宿命中的天敌还可以战胜么?宿命中的结局该如何打破?前路究竟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或者赵瑟和陆子周都已经有了答案了。

    在他们各自有了答案这个前提下,赵瑟和陆子周终于爆发了他们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那是在甲申年的九月十六日,赵瑟自己的家里举行的晚宴结束之后。

    当时,赵瑟带着微醺酒意站起来送客。门外车铃摇曳的声音像一首曲子。

    陆子周没有离开,他留到最后。等最后一个宾客都走完了,他越过赵瑟的侍儿,径直抓住他的手臂,道:“瑟儿,我想和你谈一谈。”

    赵瑟朦胧的眼看着那手——细长的、泛着玉一样的白,血管的青涩浮在白的下面。她兀地嫣然而笑。因为带着酒意的缘故,她这一笑宛如桃花盛开,鲜艳无比。“好啊,我正有话要和你说呢……你们都站在这儿,不许跟过来!”她命令她的侍儿,然后挽上陆子周的胳膊。

    赵瑟不大稳当地拽着陆子周,摇晃着把他带进自己的书房。进入到书房之后,赵瑟一P股坐到椅子上。由于带着酒意的缘故,她用了太大的力气,于是她的背砸到椅子上,头也眩晕起来。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陆子周给赵瑟倒了一杯茶,审视着她的气色道:“要先醒醒酒吗?”

    赵瑟扶着眩晕的脑袋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有一点儿发呆,然后她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不用。”她说。她双手按着桌子站起身,走到屏风侧面,用凉水扑了一把脸。因为很少会自己做这样地事,手上的力气又不准,她扑了太多的水上去,连头发和衣襟都打湿了。于是,她拽下一块干布,一边儿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是北伐的事情吗?这么说你终于想到打开僵局的办法了?”

    “嗯,”陆子周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说道,“瑟儿,离开金陵怎么样?你应该立即去洛阳,并且把都城搬到那里去。这样的话……”

    赵瑟笑了笑,以一种相当斩钉截铁的语气打断了陆子周的话:“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对于赵瑟的反对,陆子周还是有一点儿心理准备的,所以他耐心地说服她道:“洛阳之战该不该打都已经打了,时值今日,叶十一将出关中,决战中原已成定局,无可更改。既然如此,你我何必再做意气之争,正该精诚合作,以免重蹈洛阳之覆辙。我思索多日,中原决战,胜算还是有的。金陵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如今北伐军至黄河一线,用兵已然到了极限。中原四战之地,即令能攻之,未必能守之。河东又在叶十一手里,已有居高临下之势。寒冬将至,黄河很快就要结冰。一旦叶十一出兵,河东铁骑俯冲而下,我们在中原的防守立时就要崩溃。更糟糕的是,金陵朝野现在的形势。如今金陵的南北门阀相争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你比我更清楚。战场上还在节节胜利的时候,就有上书说‘军破于外而资竭于内’,试想一旦战局出现逆转,前方怎么可能还有斗志去拼死守住中原。江南士族的利益都在江南,胜利时还好说,一旦受挫,他们绝不会主战。唯今之计,只有把都城迁到洛阳去。这样才能守住中原,然后有傅铁衣配合你,你就可以拿下整个河东。至于叶十一,狄帅会和他决一死战的。如果他从函谷关出兵,就是在函谷关。如果他从武关出兵,就会在南阳。瑟儿,相信我吧,这真的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赵瑟耐心地听陆子周说完,然后面对他无比诚恳的目光,缓缓说道:“不,子周,应该说这是我最后在战场上胜过他的机会,你是最后的机会倒是没错。”

    陆子周一怔,然后有些哀伤地道:“正相反,我还有无数次机会。而你在这里输掉了,瑟儿,你将失去一切。”

    赵瑟低声笑了一阵,扬起脸来已经带了眼泪。“或许吧,”她说,“但是去洛阳绝不可能。”

    陆子周顿时愤怒起来。凭心而论,他向赵瑟提出迁都的建议是承受了极大的心理煎熬的。因为这个计策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动摇了他作为巴蜀利益代表的立场的。一旦赵瑟采纳,就意味着他将巴蜀在整个河东和中原的既得利益都拱手相让了。即便打败了叶十一,巴蜀一方也很可能要因此在后面的战争中失去天下——当然,如果不能打败叶十一,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现在,赵瑟用这样一种自暴自弃的态度回应他,他实在是不能不愤怒。

    “瑟儿你还是这样固执,一点儿都没有变。”他生气地说,“你这样言不听,计不从,就算我竭尽全力又有什么用!”

    于是赵瑟也愤怒起来。她一拍桌案,指责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那么你呢?一开始你不是也没有尽全力来解决江南的内斗吗?是我不想去洛阳吗?是我不想在战场上打败他吗?啊,说到一开始,难道一开始全是我的错吗?如果一开始你肯竭尽全力去纠正那些错误,

    事情怎么会搞成今天的局面?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指责真是太糟糕了。争吵立即就全面爆发了。什么旧账都被翻了出来。从上一次武昌和谈不成功一直翻到赵瑟她亲娘叔叔坑蒙拐骗强取陆子周。他们生命中每一次的经历都被翻出来大吵一番。追杀、婚变、堕胎,什么事情鲜血淋淋就专翻什么事情。

    伴随着翻旧账的进程,他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层次也越来越低。书房里一片狼藉。这根就不能算是两个政治盟友在斗争,甚至算不上有涵养的男女吵嘴,而更像是乡下的愚夫愚妇在吵架。

    最后,他们终于筋疲力尽,无言相对。

    强迫

    “好吧,我先回馆驿……”陆子周俯身去拾干帕。那是赵瑟一开始拿来擦头发的,然后刚才吵架的时候被她甩到了地板上。

    “头发还在滴水,”陆子周将帕子拾起来放到赵瑟手上,提醒她说。然后他转身去取搭在衣架上的披风:“我们明天再谈。”

    “好,那就明天再谈。不过,你也不必再回巴蜀使臣的馆驿了……”赵瑟在他的背后说道。

    陆子周手上便是一停。他缓缓转过头来,无声地望着赵瑟,眼睛黑黝黝的,海水似地探不到底。

    赵瑟默默地用帕子擦头发。丝帛和头发摩擦发出细细的声响。擦掉了头发里的潮湿,赵瑟将帕子丢开,仰起脸,对上陆子周的眼。她脸上似乎有一个微微的笑,又似乎算不上有。神态里仿佛是咂摸了百转千回滋味的恬静。她说:“并不是我不去洛阳,而是金陵的内斗不解决,我想去也去不了。子周,先帮我解决这场内斗吧,然后我们一起去洛阳,在那里打败叶十一……在此之前,就不要离开金陵了,好吗?”

    陆子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将手上的披风静静地放回到衣架上。

    赵瑟先前脸上那似有似无的微笑便绽了放出来,胸有成竹的又如释重负的,欣然的又歉然的。她向陆子周走过去,两只手掌掌心向下交叠在一处轻轻压上陆子周一侧的肩骨,头偏过去枕在她自己伸直了的手臂上,侧看向陆子周。陆子周也正好侧过头来看赵瑟。于是,他们就正巧四目相对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的,子周。我想,如果我不来*迫你的话,你自己大约永远都下不了决心了。”赵瑟说道,“所以,子周,这一次,我要强迫你。”

    血Y涌上陆子周的头。他闭上眼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赵瑟感觉到自己手掌下那微不可察的战栗透过厚厚的织锦传递过来。她自己的心也跳得厉害,指尖处,她自己的脉搏似乎和陆子周的脉搏交汇到了一起,以同样的频率搏动着。她弯曲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伴随着这个动作,她的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

    然后,赵瑟就突然收回了手。她放开陆子周,越过他径直走向房门。手挨到门的时候,她背着身子对陆子周说,“今天就先在书房对付一晚上,明天我再陪你挑选合意的居处。”

    她故意做出轻松的语调来,继续说道:“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变了没变,所以并没有提前做好安排……啊,书房里的文书奏报还是和以前一样放的,你睡不着的话可以翻来看。酒虽然有好的,但你今天却是不能再多喝了。我叫人来给你著茶……"

    “瑟儿!”陆子周一声呼唤阻止了赵瑟开门的手。而经过了前面那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陆子周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瑟儿,其实门阀士族相攻诘夺权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很熟悉。”

    “没关系,我熟。”说完这句话,赵瑟便打开房门出去了。

    甲申年九月十六日,大司空赵夫人在自己的家里举行盛大宴会。宴会之后,巴蜀使节没有返回使节馆驿,而是留宿在赵氏府邸度过了一整夜。正是由于陆子周原因未明的这一夜留宿,事情开始向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变化像万花筒一样令人目不暇接,巴蜀的高层和金陵的贵族目瞪口呆,像被调戏了的小男孩儿一样窘红了脸。然后在不久的将来,金陵乃至与整个江南的贵族世界都陷入了癫狂,仿佛一篷又一篷的烟花将他们直冲上了云霄,刺激到死。

    那么,首先,第一篷烟花是在甲申年九月十七日,陆子周夜不归宿的第二天清晨。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常理来说这个点儿应该除了扫大街的谁都没起来。就在这么个时候,一班穿着灰布衣裳的家将武士便声势浩大地来到了巴蜀使节馆驿之外。几百人呼啦一声散开,就将馆驿黑包围了,另有几十名站得笔挺的家将簇拥着为首一个蓝色袍服的男子步上台阶,咚咚咚地砸门。

    不一刻,两扇紧闭着的乌木大门就被砸开了。开门的是个眉毛胡子的都白了的老头,抖着满脸的皱纹,眯缝着眼睛探出头来,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谁回来这是?恁大动静!”

    为首那蓝衣男子相当之骄横,伸手在那老头后脖颈一拍,口中道:“老头儿,麻利儿给爷往里面传报,咱是来替你们家陆相取东西的。让他们赶紧收拾好了,爷好搬起来省事儿!”

    看门老大爷挑起眼皮一看,门前乌压压一片武士,穿着打扮倒是像是金陵城中豪门大族的家将。不过一个个都带着剑,面带煞气。知道的这是来取东西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来抢的。老头面无表情,“哐当”一声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为首蓝衣男子闪避得慢了些,差点没撞到鼻子,登时气得跳脚,指着门大骂道:“来,给我砸进去!”

    旁边一名黑衣家将闻言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劝道:“白哥,这么着是不是有点儿过啊?那人可是陆公子啊,夫人是什么心思咱们可猜不着,万一……再说,这还牵扯着和巴蜀的盟约呢,可别到时候闹得收不了场。”

    蓝衣男子一甩胳膊,道:“怕什么?夫人亲□代的,不怕闹大了。”

    那黑衣家将便闭上嘴不再劝了。

    他们这边正准备抄家伙开砸呢,“吱嘎”一声,大门又开了。

    这会出来的是个英姿勃发的小将军,大眼睛高鼻梁,不胖不瘦,肩宽腰细,身材高挑,看起来那是相当地不赖。他身后也跟了几个名武士,虽然都没穿盔甲,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战场上杀人的那一类主儿,绝不是只能充当个爪牙走狗的家仆护卫。

    这小将军便是元元一手带出来的小成了。先头看门那老大爷就跟在他身边,指着蓝衣男子愤愤道:“就是他!”说罢拿眼睛去横一眼蓝衣男子。

    那被称作“白哥”的蓝衣为首之人嗤笑一声,翻眼望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骄仆恶奴形象。

    小成倒还是沉得住气,步伐矫健,不慌不忙地走到三尺开外的距离站定,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方才问道:“这位总管可是奉了我们陆相之命前来取东西的?”

    蓝衣人相当之不耐,翻着眼睛并不看小成,只鼻腔里喷出一股粗气,算是应承了。

    小成微微一笑道:“那么不知都要取些什么东西?”

    这次蓝衣人眼睛终于不是全然出气使了,稍稍拿来看了看人。他目光在小成脸上一瞥,满是不堪顽愚的神态,仿佛吩咐自己手下人似得道:“自然是所有东西,还不快去准备?”

    小成眼中寒光一闪,然而到底还是忍住一口气没有拔剑,耐着性子问道:“你可有陆相的手令或者信物?”

    蓝衣人双眼一翻道:“没有。”继而他仿佛嘲讽乡巴佬似地不屑道:“凭我白某人立在此处,还要什么手令信物?”

    小成不由冷笑三声,上下打量着蓝衣人,道:“你是何人?”

    “鄙人姓白,名下城。”蓝衣人倨傲不已的报上自己的尊姓大名,甚是洋洋得意,好像他着名字一拿出就能吓到一大片人似地。

    小成“哈哈”一笑,鄙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赵氏的狗奴才,给我滚蛋!”说着转身便走。

    白下城报出自己的名号来,对方这么不当一回事儿那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他白下城是家奴走狗不错,可是做奴才也是要分给谁做的。宰相门奴还七品官呢,何况他白下城乃是堂堂司空赵夫人家排头一号的大管事。那在金陵城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往高了不敢说,至少一般四五品的官员见到了还是要赔着笑脸拱手称一声“白总管”的,如今想不到竟是被流寇的一个黄毛小崽子骂了一声“滚蛋”。

    白下城当即便是一怔,然后冲着小成一声断喝:“站下!”

    小成回身一瞪眼,道:“怎么还不滚?我们陆相跟你们赵家可没什么相干,凭什么来取他的东西?莫说你这狗才,便是你家主人亲在前来,我们巴蜀也是这句话!”

    他这么一说白下城倒是笑了。眼睛也不翻了,鼻孔也不扬了,站好了端端正正地直视小成,倒是别有一番仪态气质。他不紧不慢,客客气气地说道:“小将军说得是。不过若非昨夜陆相留宿在我家夫人的书房,今日我家夫人也不会使了我这狗奴才来取陆相惯用的起居之物。”

    此言一出,小成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你说什么?!”他“铛”地拉开宝剑,向白下城*近一步。那架势,大约一个不好就要拔剑劈了白下城。

    小成这一拔剑,跟着他的卫士自然也就一起拔剑。赵家这边自然是不甘落后的,纷纷亮出兵刃来。眼见着就血溅长街,一场武斗在所难免。

    彼时天光已经大亮,路上渐渐多了行人,虽然不敢挨近,但远远地躲着看热闹还是有胆量了。不少官员下朝路过,也停了车驾观望。观望之下不免要在私下揣摩:难道现在就要撕毁盟约和巴蜀的流寇翻脸了?刚才上朝时也没听说啊!难道司空大人还能为了点私事派家人打上门去找巴蜀使节的晦气?不能吧?虽然听说巴蜀的使节陆子周就是当年的那个陆子周,可是此陆子周非彼陆子周。甭管怎么的,人家现在既然已然是巴蜀的陆相了,那你就只能当它是巴蜀的使节了不是?哪能夹杂不清,公私混淆哪?再说了,你赵瑟是什么身份,覆水重收这种事情哪儿是你该干的啊?当然,现在这个陆子周不是当年那个陆子周,似乎非要不算是覆水重收也可以不算——可明明就是嘛……

    看热闹的诸位大人们终于彻底凌乱了。除了个别对精分大法运用得极为炉火纯青的妖怪们,他们大多数陷入“是陆子周又不是陆子周”这个逻辑命题绕不出来了。

    那么,造成这一极恶劣影响的始作俑者,我们的司空大人赵氏夫人,我们的赵瑟同志就在这种万人痛恨的大背景下闪亮亮地登场了。

    当时,两拨人马刚要打还没打——时间掐得真准,耳听得一声传报:“司空大人到!”便见三十六对提骑以为先导,千余盔明甲亮的执戈卫士护卫着一乘车驾缓缓驶了过来。车驾上镶刻着原阳赵氏的徽记,车上之人珠冠金钗,紫裙金绶,正是金陵第一权贵人物赵瑟到了。

    白下城退到车前拜见。赵瑟便皱眉道:“怎么回事?些许小事,怎么一早上都没有办好?”

    白下城叩首认罪:“是小的没用。”

    赵瑟不置可否,抬眼去看小成。小成也正运着气看赵瑟呢,四目一交,小成沉不住气了,迈步便往赵瑟车前闯去。车前护卫当即横刀相阻。赵瑟挥了挥手,卫士退开,小成按着剑三两步跨到赵瑟跟前,仰头怒视,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赵瑟笑笑道:“小将军有何见教啊?”

    “司空大人!”饶是小成心中怒火一压再压,一张嘴声音还是难听得吓人。他道:“你为何要扣押我们陆相?陆相乃是我巴蜀的使节,来金陵与你们结盟北伐的。司空大人这是要撕毁盟约么?纵是如此,也不该扣押我巴蜀使臣。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大人此番作为是欺我巴蜀无人吗?”他越说越气,“铛”的一声抽中掌中三尺青峰。赵瑟的侍卫们立即围了上来,护住赵瑟,以刀遥制小成要害。

    赵瑟受了这一番指责冒犯倒是不以为忤,漫不经心地道:“啊,小将军哪里话。我天子与蜀王结盟之约是禀告了皇天后土的,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岂有背誓破盟之理?谁说这个话谁便是该杀!你说我扣押陆相么?没有的事。不过陆相昨夜在我那里宿了一宿,我赵瑟也并非无良混账的女子,自然是要为陆相的声誉负责任的,所以才命家仆来取陆相惯用的起居之物,哪里就是扣押?”

    反击

    小成心里“咚”地一声,仿佛跌落了悬崖似地悬在半空里虚得人发憷。耳畔响起成都临行前元元暗中对自己的嘱咐,手中的青锋宝剑不由簌簌地抖动起来。于是他像是给自己鼓劲似的大声反驳道:“你胡说,我不信!”

    赵瑟修饰得极其精致的眉毛微挑,含着笑道:“小将军若是不信,过几日尽可以去我府上求见陆相。我赵瑟是不是胡说,到时自然要有分晓。”

    小成立即道:“我现在就要见陆相!”

    “啊……”赵瑟眨了眨眼睛,露出惊讶的样子,然后漫声说道,“可是他现在还没有起身哪……”

    这话说得未免太也邪恶,有欺负小孩儿之嫌。小成作为一个纯良的好孩子,立即便无从招架了。他气得脸都涨红了,怒火像熊熊火焰一样燃烧,偏又不知如何反驳,噎在那里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你……你……”然后,他终于气不过,到底就像乍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抡着手里的剑劈面乱斩一气:“你流氓!坏蛋!”不用说,元元的嘱咐就算他还记得,这当口也是顾不上了。

    赵瑟的侍卫也不是摆来当样子的,当然立即就出手还击。一名侍卫错步扭身一个凌厉无比的虎抓扭住小成的肩头,小成手臂歪斜,一通乱剑便都尽数斩到了车栏上。另一侍卫拔刀与剑相磕,小成手中的青锋宝剑便脱手而飞。这功夫,其余围住戒备的侍卫们也攻将上来。他们本就有所戒备,早早地就以兵刃遥指小成要害。所以动手不过三两下,便有十几柄钢刀架上了小成的脖颈。

    现如今赵瑟也算是修炼出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道行,轻易并不会钻车板下面。所以小成恼羞成怒出手相击,她就坐车上冷眼旁观。待到身畔侍卫制服了小成,她也暂且不理会,而是先去看跪在一旁的白下城,吩咐道:“还不去办你的事?倘使少了什么或是耽误了时辰,惹陆公子心中不快,我可是不能饶你的。”

    白下城恭敬地答应一声,退开去招呼手下进馆驿去拣点物事。

    此时,赵府的家将早就包围了馆驿,赵瑟刚刚带来的千余护军虽然还没有动手,但只是站着也极具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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