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TXT下载

三四中文网->淡扫娥眉TXT下载->淡扫娥眉

正文 第 99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淡扫娥眉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一秒记住 三四中文网 www.534zw.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g.534zw.com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撤退了。

    前面说过,元元是坚强的。所以她在应该撤退的时候当机力断撤退了,没有一根筋地战死在散关。所以,她能振作起精神指挥部下逃出叶十一亲自指挥的攻势。所以她在撤退后没有一溃千里,而是立即就重新调整了策略——如果陆子周的说法没错,那么她逃,叶十一就一定会追。既然没能坚持到狄桂华到大散关,那么把叶十一引到狄桂华面前不也一样吗?为什么不能把战场从散关搬到金牛道上呢?金牛道的地形对于以步卒为主的己方而言,比以骑兵为主叶军不是更有利吗?

    于是,她真的就这样做了。叶十一也果然一路收复秦、凤、成、阶等州,追逐着上了金牛道。

    凤仪元年九月十五日那天,在叶十一马上就要抓住元元的时候,在最恰当的时候,他和狄桂华遭遇了,一场恶战随即展开。

    没有必要赘述这场战场的细节,不是因为它太过简单乏味,缺乏可陈。而是其太过精彩,任何言语都无法描绘其万一。简而言之,就是仅以战术而论,这场遭遇战事简直可以同时列为狄桂华和叶十一两个人一生中最精彩的一战。

    那么,结果也就相当和谐了。他们谁也没能赢,谁也没能输。两军各自缓缓后退。

    叶十一带转着马,宝石一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一些倨傲,似乎又有一些吃惊地问:“你是谁?”

    白发苍苍的对手笑了了笑,没有回答。元元在一旁替她回答,口气仿佛与有荣焉:“她就是狄桂华……”

    叶十一缓缓点了点头。狄桂华,也许曾经的确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她。似乎有气息压着他的舌尖滑过,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有着类似于崇拜什么的情怀。他不崇拜任何人。但是,对于一个不仅在他之前,甚至在张钰之前就垄断了一个时代的人物,即使是叶十一,也是不同的。”

    真正怀着崇拜情怀的人是越鹰澜。她几乎是撕扯着欧阳怜光的袖子,压抑着激动小声道:“天哪,竟然是威武上将军。我一定在做梦!想不到她还活着……”

    欧阳怜光翻了个白眼,道:“总要死的……”

    正当欧阳怜光和越鹰澜议论狄桂华的时候,狄桂华也和元元在议论叶十一。她玩笑着说:“原来那就是叶十一,的确漂亮。世道果然是变了啊,连长成那样的男人都不好好在宫廷里呆着,反而跑出来跟我们抢饭碗了,这可不好。”

    她的声音并不小,而两军现在拉开的距离也不算远,所以大家都听见了。巴蜀一方的大兵立即发出笑声。不过,这时候的叶十一已经不会被这种事情所激怒了,当然更不会因此就在战场上做出错误的判断。但是,很快,他就因为狄桂华的另外一句话差点跳起脚来。

    “哦,有一个人要我带一句话给你。”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调转马头,咳嗽了两声,然后仿佛真是一个慈祥老人似得笑眯眯地说,“他说他在利州城恭候大驾。听清楚哦,是利州,还不是剑阁……”

    “陆子周!”叶十一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真是奇怪,仿佛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了不起的、惊天动地的仇恨似地。

    长安

    无论叶十一对陆子周有多少不甘心,无论他多么想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在地,再踏上一脚,但当此刻,当他终于带着千军万马来到利州,来到距离他魂牵梦萦的对手只一步之遥的距离的时候,这一切的念想都不得不戛然而止了。

    在他面前,是群山环峙天险在前的利州城。这个天险到底险到什么程度呢?形象地说,就是那地方险到就连作为防守一方的巴蜀军都没法筑城而只能设寨。所以,叶十一抬头仰望,看见的不仅是白衣飘飘,站在利州城头随时准备刺激他的陆子周,还有挡在利州城前面,占据着天险的两座军事要塞——大小漫天寨;他低下头,看见的是深狭巨谷和其间奔腾咆哮的嘉陵江。

    叶十一从河西杀过来,是真正的千里奔袭,能把人马组织全乎了没饿肚子就算相当不易了,当然不可能还扛着战船。你要说不用船,非让骑兵顶着敌人的弓矢箭雨在绝壁栈道上往前冲,完了还要强渡嘉陵江,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你要估摸着自己不是那种专为创造奇迹而生的统帅,那你最好别试。这活儿,没个十万八万的人命垫底儿,一般人真试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叶十一就是那种专为创造奇迹而生的统帅。大伙都承认,都愿意相信他能拿下利州城。可那又怎么样呢?正如狄桂华转述时傲慢的姿态所完美诠释出的陆子周那句话里的意味深长——利州之后,还有剑阁!

    蜀道剑门无寸土!老李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利州之后,就是蜀道上的绝境天险,天险中的天险,剑门关。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历史上最难攻破的军事险塞,没有之一。历史可以作证,这是从来没有从正面失守过的伟大存在。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不能形容其险峻之万一,那地方,咱不说守军,就是放一群猴子搁山上往下扔石头,那都够要人命。

    当然了,从理论上说这里还是可以被攻下来的。历史证明,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兵力,足够稳定的大后方,足够英明足够不怕死的统帅并且在相反的一方有足够昏庸的后主存在——这一点至关重要,当以上这四个条件同时具备的时候,比如说裹着羊皮从山顶上往下滚的郑艾同志,剑门关就可以被拿下。从这个角度上看,叶十一希望还是很大的。

    然而,遗憾的是,以上四个前提条件,叶十一一个也不具备。尽管散关战役并没有按照陆子周的预料发展,但是,他对关中以及整个天下大势的判断却并没有错。

    关中正在新旧交替的大动荡中,叶十一本人不在长安则更加重了这种动荡。可以说,现在以叶十一为首的中原势力正是看似最强大实际也最虚弱的时候。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立即回到长安去,而不是深入蜀道天险。如果说奔袭河西是发疯,那么在奔袭河西之后还敢挑衅巴蜀,那就是疯上加疯了。

    在剑门关那玩命,无论时间、兵力、还是稳定的大后方,叶十一都没那个资本。至于最后一个条件,叶十一是足够英明且足够不怕死的统帅固然毋庸置疑,可与此同时,元元不是足够昏庸的后主也毋庸置疑。或者陆子周是诸葛亮,但并不能据此就说明元元就是蜀后主……

    “邺城、晋阳、襄阳,然后现在轮到利州和剑阁了……”叶十一愤愤不平地想,“又是这样!为什么有是这样!”

    看着陆子周长身立在利州城上的模糊身影,叶十一在暗中咬了咬他美丽的后槽牙!不甘宛如烈火,在他的腹腔里“蓬”地一声燃着了!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一起冒烟了!

    他知道陆子周是在激他。一开始追着狄桂华上金牛道的时候,他就知道陆子周那么说就是为了用蜀道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天险把他拖延在这里,消耗在这里。可就算明知道如此,他还是不甘心,还是忍不住不追。

    他无比厌恶曾经每次就差一步就能征服陆子周偏又不得不放手的事实。每当这种情况出现,总让他有一种宿命的错觉。他讨厌这种感觉,更为“触手可及,逐之不得”而愤懑。所以,这一次,他任性了,他明知道错也追过来了。他要打破宿命。

    然后,宿命毫不辜负其称谓,又一次展现了它的威力。幻化做巴山蜀水得天独厚造化之功的天险,向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站在这里,面朝天险,天险,天险之后还是天险,叶十一几乎怄得要吐血。

    这块该死的土地上怎么有他妈的这么多该死的天险!

    欧阳怜光暗中以余光撇向叶十一,心里满是冷嘲热讽:“什么叫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说的那就是你!早告诉过你敢于亲征巴蜀的君主不是傻疯了就是穷疯了,你非不信邪!这回明白了吧?”

    然而,腹诽归腹诽,欧阳怜光还是认为自己有责任站出来。谋臣的职责,可不光是出谋划策。说出君主想而不能的话啊,在关键时刻送主公个台阶下啥的,那都是她们的活儿。现在,在场其他的人都是武将,谁说“咱别打了,回去吧!”不免都要有怕死的嫌疑。能光明正大站出来宣称“逃跑无罪,怕死有理”的只有她了。

    于是,欧阳怜光以舍我其谁的姿态提骑上前几步,从衣袖里掂出一张轻飘飘的奏报送过去,口中道:“上都刚刚送到的急报,柳氏族人自狱中逃逸,现下已潜出长安,聚众作乱于京畿扶风、长当一带。请主上过目……恕臣直言,万百千将军在长安未免杀人太过了。上都附张氏为逆者,数以十万计。万将军不论主从,不论亲贵士庶,一概以叛逆论之,尽行关押屠戮,且多加株连。长安士家大族奔逃南迁,公卿官员多遭囚禁。我军收复上都还不足半月,仅是以谋逆之罪名加以诛杀的人数就逾两万。流血若此,关中安能稳固?”

    “收复巴蜀,非一日之功,留一大将足矣。主上应当立即回转上都,早安大势为上。”欧阳怜光恳切地谏言道,“倘若再拖延几日,等到流血从皇宫和钟鸣鼎食之家蔓延到朱雀门外长安的庶民百姓身上,上都局面失控,主上您再想要走恐怕也脱身不得了。蜀道何止难进,更是难出啊!”

    叶十一从马上垂下目光,扫在奏报上,静静地听欧阳怜光说话。他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愤怒、不甘、厌恶,这些感情不是没有,但却朦胧了、模糊了,像隔着一层纱的别人的愤怒、别人的不甘、别人的厌恶。心头上更清晰的是仿若疾风骤雨之后所特有的喟叹。

    在这一刻,叶十一的人生终于进入到了另一个全新的境界。站在这里,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权衡和妥协“这一基本的政治技巧心领神会。这只一瞬间,漫长得却像是过了一生。

    事实上,在旁观者的看来,叶十一的确没有考虑太长时间。差不多欧阳怜光话音落下,他也就紧接点了头。他的那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但欧阳怜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声音里隐隐约约带着失落。

    他说:“哦,那就撤军回长安吧。至于留下大将来攻打巴蜀,也不必了——”

    说到这里,叶十一似乎又突然改了主意,话音戛然而止。

    “不,还是阿鹰留下来断后。现在撤退,蜀军一定会偷袭。”

    “是。”越鹰澜低下头,尽量隐藏其自己的表情。既然说是断后,那就意味着必然要与狄桂华交战。作为对手与威武上将军作战,虽然的确是一桩可以向子孙后代夸耀的事儿,但要让越鹰澜因此就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那对她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一点儿。然而,即便如此,越鹰澜完全没有因此就怨恨叶十一。面对狄桂华那样的对手,如果她不留下来断后,那就只能叶十一亲自来了。可叶十一自己是不能断后的,这任何臣下都能理解。古来蜀道之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君王敢于亲力亲为的。因为这里难进又难出,一旦后方有事,不能及时撤出,那立即就是个崩盘的局面。她只是想:无论如何,就算我死,也要保护主上安全回到长安……所以,她不敢让叶十一看见自己的表情。

    这个时候,叶十一也的确看向了越鹰澜。目光扫过她头盔上的红缨,落到他微微抖动的睫毛上,叶十一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很认真地命令道:“这一次很不容易,所不要勉强。无论胜负,都没有关系,成、阶等州实在不能守住也没关系,但是,你,必须要活着回来长安。你听明白了吗,阿鹰?这是命令!”

    “是,臣下领命,请主上放心。”越鹰澜扬起头,克制着流泪的冲动,大声说道。在这一瞬间,一种压倒一切的胆量和气魄涤荡着她的心,使她有了挑战并战胜她作为人生目标的偶像的勇气与信心。

    ……

    凤仪元年的九月二十五日,叶十一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了他离开仅仅不到十个月的上都长安。

    这一刻,叶十一的威名达到了鼎盛。

    是啊,古往今来,有谁能和他一样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驱逐了狄寇,打败了所有和他齐名的将领,从而征服了大半的中国呢?不到十个月,只用了不到十个月,他就打败卢文瑶、傅铁衣、张钰这些和他齐名甚至名声在他之上的当世名将们,驱逐了乌虚骑兵,横扫河北、关中、河西、汉中,征服了长江以北几乎所有的地方,成为天下有强有力的权力者。

    这位天下最强的权利者,如古老传说中的战神。跨着白马,握着宝剑,顶着神祗一般的容颜踏进伟大的长安,十万御林军列队在道路两旁,百万的长安黎民为他欢呼膜拜。

    ——或者这个人的部下带给了长安太多的杀戮与流血,但那些杀戮与流血毕竟没有蔓延到朱雀门之外,或者即使蔓延了也没有大规模地爆发,那么对于上都大多数普通的小老百姓而言,随着这个人的归来,一切灾难与不幸就都结束了。他们理所当然的相信:既然他们的皇后已经回来了,长安城头顶上恐怖的Y云也就该散去了,他们远离战争,太平安定而幸福的生活回来了!

    叶十一在这些欢呼与膜拜中缓缓地骑马前行。他认为并没有什么可了不起,但仍然忍不住地心潮澎湃。这种激动所带来的满足,几乎短暂地抵消了叶十一心中“赵瑟还不在我身边”以及“还没有打倒陆子周”两桩遗憾。

    他第一次进入这座城池,到今天已有整整十年了。在这座城池的中心成为皇后,站到了作为一个男子所能达到的最顶峰的位置也有一年多了。然而,唯有这一刻,他才真正切切得感觉到,他是把这座城池握在手中了。

    真正掌握了这座再看这座城池,感觉是如此地截然不同——那种感觉,大约可以称之为“征服者的快感”。而当叶十一跨过朱雀门,从外城进入到内城,这种快感无疑是更加强烈了。

    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片肃杀。可容十八驾马车并行的朱雀大道上只有雕像一样的卫兵执着雪亮的军戈肃立。道路两旁曾经鳞次栉比的高墙朱门,而今每隔三两步就有一段倒塌的墙壁,亦或是一片火烧过的废墟。而其余那些还坚持着不曾倒塌的豪宅官邸,一概都紧闭了门,显出无限的凄凉来。当年歌舞升平、通宵达旦欢宴的胜景如过眼云烟,消逝得无踪无踪了。

    马蹄践踏在青石上,青石湿漉漉的。可以看出来,为了迎接叶十一,他忠诚的部下用清水仔细冲了地。然而,即使道路一尘不染,青石被水冲得发白,缝隙中的血垢仍然依稀可见。空气也是湿漉漉的,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世界安静得令人满足……

    叶十一呼吸那染血的空气,闭上眼睛,享受那一刻难得的宁静。

    突然间,白光一闪,西北角一处焚毁了一半的小楼上S出一阵弓弩,劈头盖脸地冲叶十一而来。紧着着,便听见一声断喝:“妖后,纳命来!”十几道高黑影便自好几个方向一起鱼跃而出,飞身御剑杀来。

    两个侍卫从马上跳起来挡在叶十一的身前,用血R之驱拦住了那些弓弩。但十几名刺客中动作最快的一个的剑,已经越过无数卫士的包围圈,紧随着弓弩刺到叶十一的面前了。

    魂归

    长安陷落的消息,无疑是让两支本来关系就已经够暧昧的军队更加爱恨交织了

    消息一经传来,双方立即就各自后撤五十里。这个距离,是骑兵发动一次高效突袭的极限距离,同时也是缓冲对方骑兵急袭的最短距离。刚刚在同一场战争中取得了共同胜利的两支军队,就这样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彼此严格戒备的态度。

    撤退的路上,张凌骑在马上,心中是苦乐交织,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你说哭吧,似乎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哭。他们刚刚打了胜仗,全歼了乌虚主力啊。只凭这一战,乌虚至少几年之内是恢复不了元气了。这是多大的喜讯哪?要放其他任何时候,都得普天同庆。从长安的大明宫到边陲的小镇,全天下都得替他们开庆功宴。

    可要说笑,实在笑出来哇。汉中丢了,关中没了,现在长安也终于易手他人了。在天下这张麻将桌上最先听牌的张氏就这样被人抢杠而彻底出局了。最初兴起于河西的张氏,现在终于又只剩下河西一地。象征张氏的狮虎已经在函谷关归天,代表着张氏历经千年权势和财富的族人,随着上都的陷落大概也凶多吉少。成王败寇,无可怨怼,然而只凭他张凌和小七两个人,能从叶十一手里守住河西这一片土地吗?

    张凌只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似乎张氏列祖列宗的眼睛都在天上看着他。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张凌想,“如果是襄哥,大约比我争气得多吧?”

    于是,他换了让他感到轻松地话题,与小七轻声地交谈:“七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如果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我简直要怀疑你们是商量好的了。这场仗,你和叶十一怎么能配合得那么好。啊,你不会一开始就打算和他合作歼灭乌虚吧?可是也不对,你一开始是要救长安的。我的话倒还有可能,你怎么会为了乌虚忽然叶十一合作呢?”

    “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打着打着就知道了。”小七叹了气道,“反正总是要打乌虚的,就配合他了。”

    张凌搔了搔头道:“那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小七认真地看了一眼张凌,然后似乎很无情地下了断言:“打仗这种事是讲天分的。你虽然也很不错了,但要进入到那种境界始终差了一点儿。到不了那个境界,你自然感觉不到。”说到这里,小七似乎是心软了。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忍心把你扔在河西被人蹂躏,可我真没想到,长安竟陷落的这样快……”

    张凌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当然不能丢我一个人在这儿不管!”

    小七默默挽了挽马缰,催动马匹跑得更快一些。

    如果叶十一和他们同时接到长安陷落的消息,并且立即发动突袭的话,他们现在的速度无疑并不安全。

    然而,后退出五十里之后安顿下来,斥候赶回来报信,他们才知道叶十一和他们一样选择了后退。之后的一夜过得紧张无比,双方都没有进攻,也都没有放松戒备。

    次日一早,叶十一全军拔营了。不是攻向河西军,而是向玉门关追逐乌虚大单于逃跑的残兵。

    “看来他心里跟你一样矛盾。”小七确实了这一消息之后,对张凌说道。

    的确,张凌的心情无比矛盾。

    乌虚打退了,他该何去何从呢?

    国仇没有了,剩下的或者就是家恨。他应该和叶十一在河西这片土地上不死不休吗?虽然大势已去,不说打不过叶十一,即使现在打败了他,张氏也没有任何希望再问鼎天下了。但是,只要他张凌,只要河西军,为此努力了,付出了鲜血和生命,张氏的列祖列宗和死去的族人大约也可以满意了吧!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弄得床板吱嘎作响。虽然叶十一已经拔营,今晚绝不会有骑兵偷袭了,但他实在无法入眠。

    帐篷的门轻轻被挑开了。张凌睁开眼,看见小七拎着包裹,拿着宝剑站在门口。

    “我要走了。”他说。

    张凌大喊一声,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扑上去,抓着小七的手道:“不行,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长安,”小七反扣住张凌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惨然一笑道:“没办法……”

    张凌有些绝望地松开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猛地扑住小七,急切道:“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小七轻轻推开张凌,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道:“张凌,不要和叶十一打了,你不会是他的对手。带着剩下的河西军去河套吧,回你们张家最开始兴起的地方。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还有贺兰山、狼山、大青山做屏障,你可以在哪里好好休养生息。只要避开了中原纷争,叶十一也不会对你非赶尽杀绝的。现在江南有士族雄踞,巴蜀有元元虎视,关中也纷乱未定,叶十一是要去拿天下的,没必要现在这个时候就跟你在河西穷耗,他也耗不起。我想十年之内至少是没问题的。至于十年之后——谁知道十年之后天下是个什么光景……”他说完,并不管张凌听进去没听进去,拎着包裹,转身低头便走了。

    张凌在后面叫他:“七啊,如果实在不成,你还是回来找我吧!”

    小七回过头,看见张凌冲他露出满口的白牙。他笑了一下,向张凌点了点头。这回,他真的走了。

    拎着包裹出了宿营地,他将干粮包裹甩到马匹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河西的草地。

    “这一次,大概真的是最后一次在大地上驰骋了……”他心里想。

    这一生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梦,如果有其余的人可以替自已完成,那么人生大约也就不再有遗憾了吧……

    他感到无比的满足,似乎这一刻,他的死去了多年的魂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复活了。小七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飞身上马……

    *

    叶十一心里不大愿意与河西军兵戎相见,至少是不愿意和处在河西这片土地上的河西军干架,所以他就一味地追着已经落跑逃命的乌虚大单于一路穷追猛打,甚至追出了玉门关还没有停手的迹象——平心而论,他这事儿办得实在是不漂亮,根本就没有展现出咱们礼仪之邦作为胜利者应有的泱泱风度来嘛。

    穷寇末追,这话是有道理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乌虚大单于乎?于是叶十一一追再追,终于把乌虚大单于给追急眼了。这位单于大王索性也不跑也不逃,当即立定,转过身来恶狠狠的放出威胁来——再追!再追我就叫我家里亲爱的妈妈把你送我玉门关地图的事儿给你抖落出去。

    叶十一对此威胁不屑一顾。三言两语打发掉了使臣,表面上放缓了攻势,实际上则是在心里谋划着设一个大局直接送这位不识相的单于大王回老家去找他妈。

    他这边正在布置,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不识相的单于又抢先出了新的幺蛾子。他竟派了使者要求和谈,并附条件若干——原来大单于见发了威胁过去,叶十一虽然没有回应,但的确放缓了攻势,便以为自己拿住了叶十一的短处,心中十分得意。于是得陇望蜀之下,便算计以此为要挟,大肆敲诈一笔大的。

    叶十一听了单于大王的种种异想天开,都气乐了。一拍桌案便要将那乌虚使者推出去砍了,然后发动大军将不识相的单于碾成粉末。

    欧阳怜光本来也不大赞同过于深入玉门关外的乌虚戈壁,见状连忙一声“刀下留人”暂且挽回了乌虚使者的小命。站出来劝谏叶十一道:

    “您这又是何必呢。乌虚有十八部,大单于都是选出来的。您今天杀了这一个的确易如反掌,可明天人家立刻就能再选一个出来,矢志报仇。您现在也不可能真的千里奔袭,扫荡庭犁,勒石燕支。索性不如卖一个好,放他回去。这位单于大王出自乌虚粟水部,粟水部本来一直都是乌虚十八部里最强的一部,此番河西一战,实力是大损了,回到乌虚之后,必定压不服其余十七部。粟水部要保住大单于的位置,其余十七部要轰旧单于下台,推选自己的新单于,必定是要大打出手的。且让乌虚自己先斗上几年,待我们平定天下,正好趁它最弱的时候去攻,必是事半而功倍啊。”

    说罢,拿起乌虚使者带来的单子扫了一眼,不由也笑了:“这条件是有点儿自寻死路……主上,不如您我派我去见乌虚单于吧?”

    因为欧阳怜光自己请命,说得也的确有道理,于是叶十一勉强点头答应。

    就这样,欧阳怜光老马识途,跟着差点没掉了脑袋的乌虚使者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单于大帐。而一进门,欧阳怜光只用了三句话就让乌虚大单于认识到了现实。

    “达鲁……”

    因为欧阳怜光几月前在乌虚王庭与当时还是乌虚王子的这位大单于颇有一番非同寻常的交情,所以就按照乌虚的习俗直接称呼他的R名。

    “达鲁,”欧阳怜光指点着外面不远处中原的骑兵对乌虚大单于道,“你看,只要我们继续追击,你早晚是一死。你死了,就算在王庭的妈妈把那件事说出来,就算能有什么好处,也是其他斡尔朵的了。你的妈妈为了让你成为大单于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就打算让她对着你的尸体流泪吗?”

    乌虚大单于垂下头,很委屈地道:“我知道……可你们中国的皇后紧追我不肯松口。”

    “所以就不要提那些不可能的条件了!什么岁币,边贸,统统不要想,那只会坚定皇后殿下杀掉你的决心。”欧阳怜光断然道,“说一点而实际的吧,你想要什么?”

    乌虚大单于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个大郑的王子。”

    大郑这都该倒台了,它的王子还这么有行情?欧阳连光便问道:“你要大郑王子做什么。”

    大单于便很幸福地说道:“我妹妹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八岁了。马上就要接受长生天的祝福成为我们乌虚的王母,所以我要找一个血统高贵的王子献给她。”

    欧阳怜光顿时觉得匪夷所思,但个把大郑的王子在她这里压根不值一提,所以她连商量都没跟叶十一商量就自作主张答应下来,说道:“这样,你回乌虚之后,正式派使者来长安求和提亲,到时候给你一个高贵的王子就是。”

    大单于却道:“现在就要!”

    欧阳怜光一皱眉:“哪里有这个道理?”

    达鲁单于便非常老实地道:“我做大单于第一次出兵就输成这样,能带个王子回去总光彩一点儿。”

    欧阳怜光不禁翻了白眼,没好气地道:“那也没有!我们总不可能随军带几个王子!你还得派使者来长安。”

    大单于自知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只好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然后欧阳怜光反问道:“那么你呢?皇后殿下答应放你走,你打算怎么表示诚意,保证不将那件事情透露出去呢?”

    达鲁想了想,拍手召来一个奴隶,用乌虚话交代了几句。奴隶躬身退出去,不一会儿便抱了个胖嘟嘟地小孩子进来。

    达鲁接过胖嘟嘟地小孩,转手放到欧阳怜光面前的矮几上,指着说道:“你知道,我们乌虚人的王子刚会走路就要轮流被带到战场上来。这是这次我带来的王子,也是我最小的儿子,诺,拿给你们做人质。”

    ……

    就这样,收获了一个胖嘟嘟地男孩儿,预支了一个大郑的王子。叶十一和乌虚大单于勉强达成了和解。达鲁大单于得以活着回到王庭,投身于热火朝天的王位保护战。而叶十一也终于能够尽快返回中原,控制局面。

    凤仪元年八月二十九日,叶十一在玉门关完成了他来河西的最后一桩使命——将武安侯张钰入土为安。

    葬礼在欧阳怜光刻意的安排下C办得极尽哀荣。全军都服了丧,叶十一换了全黑的袍子,在墓碑前诚心下拜。

    三天之后,叶十一和已经率领河西军退到河套,轻骑简从前来玉门关拜祭叔父的张凌狭路相逢。

    “张凌,”叶十一没有叫护卫,而是从后面叫住他,“我还会回到这里。下一次再来,我会彻底了结乌虚。再此之前,我始终希望守护玉门关的人是河西军和张氏。”

    张凌霍地转过身来,盯着叶十一道:“你不怕我为了报灭族之仇引狼入室吗?”

    “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张氏,河西军的张氏。”叶十一点了一下头道:“我相信你,相信大都护的在天之灵。”

    张凌恶狠狠地注视着叶十一,叶十一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们长时间地对持着,时间漫长地像过完了一生。

    张凌终于闭上眼睛,胸腔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他退开几步,缓缓地屈下一条腿。

    十年

    “护驾!”卫伯贞的喊声陡然响起,嗓子像被劈开了似地,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奋不顾身地C进刺杀者与被刺杀者之间。他们拔刀的铿锵声与兵刃相击的铮鸣声连成一片,密密织织,天罗地网似得笼罩过来。道路两旁的军兵也执戈举矛地向中央围拢,军靴乱七八糟的践踏在青砖上发出噪杂的噪音。

    近卫之外,还有军队。几乎同一时间,本来充作迎接的军队也发动起来。万百千一挥手,发出炸雷般地一声命令:“上!”骑兵便一阵旋风似包围了那孤零零的小楼,紧接着,上马兵马分成数队冲进周遭的府邸。很快,弓箭手便在四方的高墙飞檐布下了天罗地网。

    霎时间,一种无比熟悉感觉在叶十一的心底升起,使他几乎分不清过去还是现在,分不清谁才是刺杀者,谁才是被刺者——就是这种,就是这种紧扣人心弦的紧张气息扑面而来,而他一剑得手从容逸走——叶十一心中一阵迷茫,恍若隔世。直到剑光在他眼见闪烁,他才猛然清醒。

    十一想,自己大约是有点儿走神了。少年时代,他曾经无数次拔剑刺杀别人,现在竟然轮到别人来刺杀他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拍开侍卫的尸首,伸长手臂在那刺客身前一折。只听“夺”地一声,那刺客倒飞出去数尺,仰面栽倒在地,胸口C着半柄断剑。数柄刀剑便压到了他的颈上。

    刺客喷出几口血,大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我陈二今日虽不成功,也算死得其所了。”然后冲着已然被侍卫分开包围,各自为战的伙伴们大喊道:“诸君慢来,陈某先行一步……”声罢,咬舌自尽而死。

    叶十一并没有来得及有什么更多的感触,刚在心里有些鄙夷地想:“这刺客,能为真差,实在称不上刺客……”便由鬼头刀率领无数侍卫簇拥着快马加鞭地穿过弓箭手严密防卫的朱雀大道,长驱直入大明宫。行止之夸张令叶十一相当之无语,然而毕竟无可奈何。君主总有君王之道,即使是叶十一,也不得不干一行爱一行。

    大明宫,诸将和大臣都聚在日华门外恭候。这里边,除了叶十一的爱将信臣,更多的是为了充场面,临时从天牢大理寺等等内外狱监中提出来的宗室贵族公卿重臣。虽然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引起了不小的S动,但短暂的混乱之后,这些人还是完满地按照事先的安排,将叶十一迎上了宣政殿——之所以是宣政殿而不是含光殿,只因为叶十一是皇后。再怎么权倾天下,有皇帝之实,皇后也毕竟不是皇帝,何况叶十一远远还没有实现一统天下。

    百官下拜朝见的同时,刺杀现场的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万百千留下来坐镇指挥,亲自指挥着军兵替换下仍在和其余刺客近身搏斗的卫伯贞和少许侍卫,疾风骤雨地围捕刺客。他是真急了,不算四面压阵的弓箭手,就为围捕这不到十几二十个刺客,人愣是上了两千精兵。一时半刻,便尽数成擒。小楼之中,有数人突围逃出,料是主事之人。万百千又即刻派出大军围堵追捕。

    “一定要活捉,绝不能放跑一个!”卫伯贞大喊。

    “放心!”万百千铁青着面色道,“早布置好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卫伯贞这才苍白着脸色长出一口气,摸了一把冷汗。他瞪向万百千,连平时的常叫的“老万”都不肯叫了,直接便是带着怒意的埋怨:“万大将军,您老人家这防务是怎么搞的?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您自己不要命可也不要拉着兄弟一起上路啊?兄弟可不像您,有收复上都那么天大功劳顶着!”

    万百千咬牙道:“你先去覆命,我这儿完事了即刻进宫向主上谢罪……娘了个腿的,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跟老子过不去?让老子揪出来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卫伯贞吓了一跳,忙道:“老万你糊涂了?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一定得抓活口啊!不然那可就不是失职的罪过就能交代过去的……”

    “我省得!”万百千不耐烦地挥手,“你快去保护主上!鬼头刀那种二五眼怎么能指望得上?”

    卫伯贞闻言也不敢再耽搁,忙带着人匆匆赶往大明宫。他虽然明知道此次刺杀没自己什么责任,主上也不会过于加罪,然而一路上,心中还是颇为忐忑不安。卫伯贞是羽林禁军出身,久在枢机之地,Y浸也Y浸得粗通政略了,其心思敏捷绝非万百千那种边军出身的大老粗所能相提并论,所以他很清楚一场刺杀能玩出无数地手段,引出无数地大风波来。

    卫伯贞进了大明宫,自有侍卫内官引他上宣政殿。卫伯贞下拜谢罪。叶十一道:“你起来,此事非你之过。刺客都捉到了么,是什么人?”

    卫伯贞谢过,起身答道:“除了三人阻拦不及已自尽身亡之外,其余一十九名刺客已然全部生擒。刺客所潜伏的小楼中尚有数人逃逸,万大将军正在捉拿。刺客虽未招供,然观其行止,仿佛并非江湖刺客……”

    叶十一心想:我觉得也是……

    “刺客身份如何,何人指使,还要经大理寺严加审问后方能上奏皇后殿下。”

    叶十一点头,转脸便去寻大理寺卿。百官中一个顶着沉甸甸珠冠金翅官帽,粉面下却透着鼻青脸肿的中年女官“扑通”一声跪下来,惶然道:“罪臣……这个……”

    欧阳怜光笑着道:“启禀殿下,大理寺卿羊怀真附张氏谋逆,尚在待罪,似乎不宜主审此案。臣欧阳怜光愿充主审,还请殿下允准。”

    叶十一不由一皱眉,问道:“上都百官,有附张氏谋逆之嫌,尚未处置的还有多少。”

    欧阳怜光道:“大约十之七八。”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与凄然。哗然的是跟叶十一前后脚回到上都的洛阳文官,凄然的是上都的官员。十之七八十个什么概念啊!要知道,上都百官攻取上都的时候可就跑了一批,然后万百千等武将们又杀一批,剩下的有没有十之七八都得成问题?由此可见咱万大将军干活是真麻利,那是一网打尽,一个都不放过啊!至于搞出这种局面的诸位将军们,倒是没有哗然也没凄然,大抵鼻孔中喷出粗气,不屑一顾的神气。

    叶十一没有再说什么,但也没有理会欧阳怜光的请求,反而提了个很不相干的人。只见他四面环顾一番,突然皱了眉道:“江中流呢?”

    立即便有均输属的官员回奏道:“均输大人还在盘查账目。”

    叶十一命道:“召他来见。”

    原来叶十一撤兵回长安的同时,就下令留守洛阳的江中流和卢宾护送邯郸公主来长安。洛阳道当然是比金牛道好走,但邯郸公主绝不能比叶十一先入长安,所以卢宾就护着公主的车驾一路慢慢悠悠掐着叶十一的行程走路走。江中流本来也可以陪着他们晃,但这位大人是个财迷兼大贪官,上都的金山银海已经晚了第一步就够心疼R疼的了,自然是不肯晚第二步。于是扔下老实的同僚,可爱的公主,快马加鞭,自己个儿一溜烟进了长安,老实不客气的接管了上都第一敛财机构,均输署。这家伙搂钱搂得不亦说乎,早把叶十一忘背后了。叶十一回长安这一天,人正库房数银子呢,连个假都没请。

    于是,传旨的内官将这位出了名的财迷从钱眼里拎出来,前因后果说完,江中流这才知道叶十一还遇了一把刺。他翻着眼睛发了一会?


热门小说推荐: 剑来 圣墟 夜天子 斗破苍穹 永夜君王 斗罗大陆 情欲超市 大团结 乱伦大杂烩 乱伦系列(未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