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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5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淡扫娥眉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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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傅铁衣回身自桌案上拿起一封书信交到女将手上,嘱咐道:“这封信你务必亲手交给芫国夫人,不得有误。”女将肃然领命,傅铁衣便挥手道:“你们去吧!“

    正当傅铁然和自己老婆拉拉扯扯的时候,门外闪进一个黑衣人,屈下一膝,拱手道:“属下高储禀告大帅,上都诸军、卫今日均有大规模的调动。另外,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恐等不及大帅入城便要单独召见。”

    众将俱是一惊,齐声唤道:“大帅!”连阿扬都回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铁衣。傅铁衣倒是气定神闲,微微迷上眼睛道:“不妨事……”

    万将军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帅,听闻赵小姐近日于上都西郊小住,不如我们绕个圈前去拜访,如此一来便可名正言顺地从西门入城,躲开陛下的使节……”

    “没有这个必要!”傅铁衣想都不想便立即回绝掉:“既然入了关西,再搞这些小动作毫无用处。何况这时候拜见赵小姐也于礼不合。”

    傅铁衣轻轻一跃,坐上窗台,随口分派道:

    “阿扬你幸苦一下,连夜动身,务必要在我到上都之前安排好诸事。”

    “高储即刻回转范阳,严密封锁有关此次流寇北出太行的消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片纸军报送入关西。违者格杀勿论。你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副手。上都有任何风吹草动,直接传报于我。”

    “从明天开始,铁然扮做我,仍按呈报给朝廷的行程路线行进。招摇一些也是无妨,三日后的黄昏在灞河等我。这几天,我要暗中去见一见曹文昭……他们明天从蒲津入关,应当还来得及……”

    众人听到这里,本来到了嘴边的“是”字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众口一词直说太过危险,请大帅三思。然而傅铁衣主意以定,众人再劝也是无用。

    万将军情急之下无奈叫道:“至少请容末将随行护卫!”

    傅铁衣无声地笑了。

    “没必要!”他说,“曹文昭现在正求着我呢!没我傅铁衣给他挡着,流寇就该西出晋阳剿他的老家了。何况,我们的皇帝陛下正在大明宫守株待兔……现在暗算我,他吃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馒头考完试了。这几天会日更一下以示庆祝。

    合力

    出函谷关五十里,傅铁衣和属下的将领亲兵分道扬镳。

    和傅铁衣身材极为相似的傅铁然把自己装进傅铁衣的盔甲,骑上傅铁衣至爱的追风名驹后,完全可以李代桃僵,以假乱真。他率领着五千军士浩浩荡荡,一路招摇地往上都去。按照预先定下的行程,他们将沿着关西驰道行进,绕过终南山,至上都城外灞河南岸扎营。而傅铁衣,没有带任何护卫,只自已一个人驰马去拜访他的老对头曹文昭。

    傅铁衣先是向西,接着向北,最后再折向东,兜了老大一个圈子,终于绕过函谷关向东北方向延伸城墙。自蒲岅小城出了关,他在城外只有三套桌椅的露天小面摊上吃了一碗大名鼎鼎的油泼面,还要了碗面汤,迎着铺天盖地的黄沙喝下。吃完从容赶路,到浦津口河东军营门之外的时候,正是未时初刻。

    这个时间可谓恰恰好,正截在曹军拔营入关前的一刻,充分体现出了傅铁衣作为一代名将对于时间差的掌握是何等的炉火纯青。其绝妙处,大抵与而今傅大将军收敛精神、微行变装的水平不相上下。只不过,微行得太像那么回事儿总要带来点儿小麻烦。比如说,凭现在傅铁衣这等尊容,想进曹文昭的营寨就很困难,更不要说大摇大摆外带列队欢迎的待遇。

    现在的傅铁衣,丰神俊朗那是绝对算不上。这一路风沙太大,吹得傅铁衣灰头土脸。他身上是最最普通的武士服,底子原本是黑色的,因为是现讨换的,多少有点脏,所以看起来灰蒙蒙的。他左手拉着马,姿势极为标准,走起路来蛮潇洒。这完全是源于习惯的力量,叫傅铁衣专门作出三流以下马匪蹩脚的姿势,他还真的不会。只可惜,马忒丢人了点儿。那老家伙是路上顺手牵羊来的,看形象估摸着以前顶天也就是拉磨的,毛长得能当被子盖。这也是没办法,军中的马都有标记,出关的时候不方便。右手握着的剑倒是好剑,只可惜配上乱发、土脸、脏衣和劣马就完全变了味道,仿佛更坐实了他落拓武士的身份。

    总之,现在的傅铁衣,看起来,不客气地说,就是那种断断续续投靠了许多人家作门客,却总因为本领不济,屡屡被主人当成吃白饭的赶将出来,正忙着找下家蹭饭的武人。这人家当然不能让他进。

    要说傅铁衣也可以选择落荒而逃,之后找个背风的地儿窝着,等一会儿河东军拔营,趁着乱怎么也能溜进去找个熟人带自己去见曹文昭。越是老对头,那人头就越熟嘛!

    傅铁衣略作考虑,还是没选这个办法。他冒着被守卫直接放狗咬的危险格开了已经伸到他鼻尖的刀戟。最当先的一个守卫可能是新被曹文昭抓壮丁来的,还很年轻。只见他脸色“刷的”就白了,两腮肥嘟嘟的R和嘴唇一起哆嗦起来,说出来的话当然就更哆嗦了。

    “你!干什么的!站住!后退!再往前,我,我可砍了啊!”

    傅铁衣知道他不是害怕,是紧张,很配合地往后连退了三步。乌压压一群执戟卫士立即围了上来。傅铁衣专门冲那紧张的小守卫道:“在下是曹大帅的晚辈,应大帅之邀而来,还请军爷代为通传。”

    守卫左右看了两眼,吞了几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有,有名帖吗,你?”

    傅铁衣一摊手,痛快答道:“没有。”

    “那……那……”年轻守卫有点不知所措,求援似的看着旁边年纪大一些的军士只发愣。于是便有一个伍长翻着白眼问:“你谁呀?”

    傅铁衣暗中摇头,心道:曹文昭这是干嘛,弄这么一群新兵是什么意思?便是向皇帝表忠心也不必干的如此彻底吧!

    营门值守的参将听闻S乱赶至。曹文昭帐下的人头傅铁衣虽然熟,可参将这等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他自然不可能识得。那参将自然也不认识傅铁衣,以范阳节度使的身份,便是他自家军中的参将大多数都没资格见到,更不要说旁人家的。

    傅铁衣不耐烦再多言,扔了手中的剑过去,说道:“拿给贵军帐前司马一看便知!”

    参将虽不识得宝剑,一听帐前司马却是立即就识得厉害。原来曹文昭军中历来有个惯例,但凡有贵客至,必是由帐前司马总司提调迎来送往之事。于是愈发恭敬起来,请傅铁衣暂时于帐中小坐,自己亲自去通传。当然,还是要找人守着的,而守着的人,偏巧就是那爱紧张的年轻军士。

    傅铁衣看着那年轻军士总觉得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十六七岁,忍不住含笑指点:“我教给你,当兵呢不能往前冲,也不能跑这么快。跑得越快死的越快,你得学会在后面藏着……”年轻军士目瞪口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傅铁衣只好闭嘴。

    果然不出所料,曹家小将军亲自来迎接。这位小将军傅铁衣也识得,便是曹家的曹六,做菜的名气比打仗的名气大,业内人送绰号“吃货”。这绰号不但旁人背后叫,连曹文昭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戏称“咱们家的吃货呢?”搞得曹六把自己一直傢不出的罪责都推到这上面。

    傅铁衣一眼就认出“吃货”,“吃货”却瞪了好半天的眼睛才认出傅铁衣。旁的不及提,先就要张罗着要给傅铁衣沐浴更衣。傅铁衣轻轻拍在“吃货”的肩头,说了声“不急,先去拜见曹帅”,竟是反客为主,越过曹六当先往主帐方向行去。

    “哎,傅……先生且慢,倒是容我带路啊……”

    “吃货”被自己的亲兵阻了一下,姿势有点难看地追出来。带路的变成被带路的,“吃货”很郁闷。他在后面一气猛追,却不知怎么搞得,总是关键时刻腿脚不怎么听使唤,最后变成蹩脚地坠在傅铁衣背后。营中众将奇怪地望过来,被“吃货”拿眼一瞪,便都一起落荒而逃。

    曹文昭果然病的不轻!

    傅铁衣进帐的时候,曹文昭刚被服侍着穿上衣服,喘息未定,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满头满脸全是冷汗,有侍从在一旁小心擦拭。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一点光泽都没有,干涩地就像秋霜过后的荒草。一旁的小几上放着药碗,碗底残留着些浅黄色的汤根。有经验的人大抵一望便知是上好的参汤。

    曹文昭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骂道:“真是个‘吃货’,什么都干不了!”曹六张口结舌,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曹文昭这一阵病得正厉害,不欲在傅铁衣面前露出狼狈之像,故而让自己儿子暂且阻挡一阵,待自己安排妥当了再引来相见。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宝贝儿子吃货,然而以傅铁衣的身份,纵然是便衣来拜,毕竟官爵与自己相当,若是只派办事妥当的帐前司马前去招呼,实在太过失礼。万般无奈,只好不论公谊论私情,勉强派儿子去。不出意料,果然办砸了。

    傅铁衣微笑道:“不过是和六兄弟开个玩笑,曹帅切勿见怪。以晚辈和曹帅的交情,似乎不必拘于俗礼?”

    傅铁衣和曹文昭的交情?你死我活的交情?“吃货”很费解。

    傅铁衣接着说道:“晚辈便是怕曹帅勉强起身,于身体有碍,故而才行此无礼之事。曹帅何必见外,让晚辈心中好生不安。”

    既是被傅铁衣点破,曹文昭自然不会再装模作样,惹人笑话。当即请傅铁衣落座,大笑道:“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气魄啊,倒显得老夫小气了!”笑声和话语伴着剧烈的咳嗽一起喷出来,曹六慌忙过去扶住曹文昭。曹文昭换过一口气,做了个手势,便有侍从上前替他解去宝剑,除去盔甲。

    “如此老夫不客气了。”

    曹文昭斜到榻上。傅铁衣含笑点头。侍从献了茶上来,曹文昭抿了一口,皱眉道:“真是老了,自从初秋那次遇刺,身体就一直没缓过来。到了冬天,发作得厉害。

    傅铁衣便以同仇敌忾地语气回应道:“近来刺客的确嚣张得过分!自初夏在汝州城外,晚辈也是接二连三的遇刺。这半年来,去我范阳一游的刺客竟是比前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晚辈不胜其扰,只好重金求得金丝软甲,日夜宿在军中,便是被人说成胆小怕死也顾不得了。”

    傅铁衣这话说的真是不要脸之极。谁刺杀他他可能不知道,可刺杀曹文昭是谁干的他心里还能没数?不过,不要脸本来也是干他们这一行入门的功夫。于是接下来,傅铁衣和曹文昭这两个举世公认的名将,有万夫莫当之勇的男人,就如何躲避刺杀这种大坠英雄之气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历时将近一个时辰。傅铁衣甚至解开衣襟,把金丝甲拉扯出一块来与曹文昭的相比较。“吃货”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侍从摆了酒并一盘腌R上来。曹文昭就着酒吃了几口,气色一下子好了许多,连咳嗽都几乎止住了。他一面让傅铁衣道:“这是新得方子,据说有续命之功,我用着确实挺舒服,只是麻烦一些。要活取了百日小儿的心脏出来,趁着还搏动之时切片,用九九八十一味药材腌制三个月方成……”

    傅铁衣立时觉得自己中午那碗油泼面吃的太有先见之明,不然现在就得跟着曹文昭混“药”了。他放下筷子,笑道:“说起偏方,我来之前,也有大夫给我小弟铁云开过一方。也是说能续命延年,只是麻烦更大一些。便是要寻未曾及笄的少女夜夜同眠,真是……”他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

    曹文昭却问:“铁云怎么了?”

    傅铁衣对上曹文昭的眼睛,答道:“前些日子被流寇伤到要害,几乎没命。如今流寇趁晚辈不在范阳,出山进犯,昨天的消息说前锋已至真定。旁的倒罢了,只是铁云还在真定城中养伤,晚辈实在挂心。早知道,当初便是拼着千夫所指,也要依方一试。”

    绕了这么半天的圈子终于点到了正题,傅铁衣和曹文昭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曹文昭轻轻挥手,连同“吃货”在内,所有的人一起退出。

    曹文昭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踱到帐篷一侧,窗下。他带着赞赏地说:“你很好。我发出了邀请,你回应了我,我很高兴。”

    傅铁衣亦起身道:“前辈相召,晚辈岂敢不来。”

    在曹傅二人的这一番对答中,正透着河北匪事的大局。自七月末中原一场浩劫平息后,流寇逃入太行山,傅铁衣军在河北,曹文昭军在河东,正好将太行流寇东西围住。历来荡寇,河北一方施压,流寇便要西出河东;河东方向一动作,流寇便要趁势北下劫掠河北。

    曹傅二军绝不会同时行动,便是皇帝下圣旨也不怎么管用,最多不过装装样子。皇帝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隔着一座太行山,军情瞬息万变,河北河东两军又互不统属,东西夹击谈何容易。派总督节制二军吧,她又不放心把诺大的兵权都放在一个人手里,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局面便只好这样搁着,让曹傅二人轮着番的钻空子。

    如今流寇大举北下,固然是钻傅铁衣不在河北的空子,但倘若没有曹文昭推波助澜,*得流寇在太行上中窝不下去,流寇又如何非要冰天雪地出来拼命?是以,曹文昭的意思非常明显,便是要*一*傅铁衣。既然有谈的余地,自然不会是坏处,傅铁衣当然赶着就来了。

    曹文昭点点头,问:“你不怨我吧?”

    傅铁衣摇头而笑:“曹帅哪里话,世人皆知仰攻河东难,北下河北易。流寇又不是傻子,岂会舍易取难?流寇既是要钻这个空子,曹帅动与不动,河北都是首当其冲。晚辈承蒙曹帅看得起,肯为晚辈费心,晚辈荣幸之至。”

    曹文昭回头眺望窗外,视线所及的方向正是为历代帝王视为生命线的浦津口。只要控制住了函谷关和这里,则关中固若金汤。关中稳固,则天下虽危终不可倾。这是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看法。

    似乎感应到了曹文昭心中的感慨,傅铁衣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息道:“雄关漫道啊,果然‘关中险固,沃野千里,子孙帝王万事之业也’!看来扫荡天下的力量不在你我二人,而在大散关之外……”

    大散关之外,便是张氏之河西军!

    曹文昭瞥了傅铁衣一眼,询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帮河西军一把?”

    傅铁衣一愣,继而笑道:“想不到曹帅竟是唯恐天下不乱?既然曹帅尚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傅某正值壮年,岂敢后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曹文昭语气有些低沉地感慨,“傅侯明敏若此。老夫当真眼热非常。唉……我曹文昭本也有这样一个聪敏的儿子,让我可以放心地死去,只可惜……现在我这个老不死的只好赖着不死,来凑一凑这场天下动荡的大热闹!傅侯不会怪我为老不尊,抢你们年轻人的光彩吧?”

    傅铁衣正色道:“前辈哪里话?‘烈士暮年 壮心不已’,曹帅正是我辈之楷模。何况争与不争,逐与不逐,本不在贤愚老幼,无可奈何耳!”

    曹文昭踱了回来,有些凌乱的白发横在额前,模糊了他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这一次,他用了著名的“短歌行”以为应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将自己和傅铁衣的酒杯斟满,叹道:“我曹文昭一生,最大的遗憾不是老来丧子,五十余年基业无有可以托付之人,而是早生了二十年。天下板荡,风云激荡的时代,便是如何紧赶慢赶都不一定抓得着了!倘使我于傅侯同时而生,这个世界该当如何美妙……不过没关系,纵使不能生于斯,至少还能死于斯……”

    傅铁衣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不语。他知道曹文昭这是要他一个承诺,可曹文昭要的承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曹文昭活着一天,他的亲族子孙自然可以高枕无忧。然而,曹文昭一旦身死,大树一倒,他的子孙后代又岂是旁人答应了要庇护便庇护的了得?

    他们这些靠军功起家的人,归根结底就是根基太浅。现在看起来固然风光无限,天下予取予夺,然而,甚至只要刺客的剑准那么一丁点儿,席卷天下的力量立即就会烟消云散。维系军阀集团存在的,没有朝廷那样子传承上千年的礼法秩序与忠诚,也没有门阀那样子传承数百代的高贵血缘和盘根错节的势力。从某种意义上讲,维系军阀集团存在乃至形成合力的关键不过就是他们个人的魅力与功绩而已。这些东西是要随着他们生命的终结而终结的,永远不可能传给子孙后代。

    对于这个问题,曹文昭仿佛更看得开一些,亲自递了杯酒给傅铁衣,自嘲道:“看来是老夫强人所难了,傅侯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反正老夫一时片刻也死不了……”

    酒杯拿在手里真是沉哪!傅铁衣在心中苦笑,的确是越老越难对付!他慎重地选择措辞,尽可能谨慎地说道:“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晚辈……尽力而为就是了!只是尽力而为……”

    “这就够了!”曹文昭及时打断傅铁衣无以为继的承诺,坦诚言道:“你要是拍着胸脯说我一定办到,老夫还不敢信呢!”笑了一下,他换了个轻松地话题,问:“和赵家小姐的婚期近了吧?恭喜!”

    傅铁衣也松了口气,微笑道:“总要等百日国丧之期过后,且看看这次陛下会留我们在上都呆多久吧。来得及的话便办了婚事再回范阳。我这总算也能傢出去了,着实不容易!”

    曹文昭哈哈大笑,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模模糊糊地说:“我家阿大倒是来信说赵小姐相当有趣。到不知以后你我有没有机会结下比今日更牢靠一些的盟约。”

    所谓更牢靠一些的盟约,毫无疑问便是两家的男子同傢一妻。傅铁衣心中苦笑:倘若没有自己和赵氏小姐赵瑟的婚约,不知道这老不死的曹文昭曹大帅还会不会愿意和自己绑到一辆战车上。门阀与军阀结合在一起会形成怎么样一种可怕的力量不言而喻。

    对于曹文昭隐约提出的建议,傅铁衣只能不置可否,含糊了事。曹文昭也没有继续深入下去。毕竟这一切还言之过早,形式上也有诸多困难。不是赵氏,傅铁衣、曹文昭三方都有利便能办成的,需要从长计议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赵瑟本人,虽然看起来还很天真烂漫,仿佛也不是很好伺候的妻子……

    傅铁衣确实也不大懂该如何服事妻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从军了。军中是男人的世界,崇尚的是实力和地位。以前的规则,肯定不能通用于世俗世界,或者确切的说是夫妻之间。并且,傅铁衣对于为夫之道的认识,真的只停留在小时候倒背如流的“夫德”那样可怜的层次。所以,对于计划中即将到来的婚姻,傅铁衣绝对比自以为可怜无比的赵瑟茫然无措的多。这位面对百万大军呼啸而来可以面不改色的堂堂名将,实际一想起来马上要傢人,小腿肚子忍不住就要转筋呢!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些懊恼的事情,傅铁衣明显有点儿走神。直到曹文昭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暗自在心中汗颜不已。

    最后,曹文昭举杯言道:“我老了,一辈子都忠于大郑天子,一生都为大郑的江山稳固征战。为了一家一姓之私利站出来造反弑君的事情,我是死都做不出来的。那么……”

    傅铁衣同样举杯,说道:“我虽然还没老,这样的事情也是做不出来。那么……”

    那么,造反弑君的事情就留给张氏去做吧,我们只要等着平叛就可以了……

    “那么,干杯……”傅铁衣和曹文昭同时说。

    宣华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太阳的光芒以不偏不倚的角度穿过窗户,在傅铁衣与曹文昭之间打出一道光柱,掌握了太行山东西两面的局势、函谷关以东最大的两股军事势力至此正式同流合污。

    盟约在将来或许还有许多要添加的内容,在短期内,却是以共同促使张氏一族的势力迅速膨胀,直到其敢于第一个举起叛旗,在内部瓦解掉关中之于天下的优势地位,从而为关东集团逐鹿天下扫清障碍为目的。

    这一刻,看起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尽管傅铁衣心里多少怀着些对于成婚傢人的茫然不知所措与忐忑不安地待傢情怀,可这的确就是他一生之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这个时候,他当然还不知道上都还有一场众人合力营造出的闹剧在等着他。这不是他的错,没有任何人能猜透所有对手的心理。何况,参与闹剧的人这一次谁都没有按理出牌。

    不管怎么说,错有错着这一真理将在这场闹剧中得到完美的诠释。不管是各自贡献了谋划的赵瑟,皇帝,大氏族,欧阳怜光还有陆子周,还是出工又出力的赵瑟、赵箫、飞鱼卫,以及出工不出力的秀侯李六尘,临时被拉进来客串一把的傅铁然,和那些无数作为背景存在的大小龙套们,他们都将在这场闹剧中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世事无常”和“人不可与天斗”。

    总之,在这一刻,Y谋已经成形,诸色人等开始接踵登场。展现在天空之下的只是一幕幕割断了过去与未来的断章。

    在这一天的黄昏,傅铁衣仍然打扮的像一个落拓的武士,混在曹文昭的大军中离开兵家必争之地的浦津口,进入关中之地。

    在这一天黄昏,赵瑟不得不离开西郊别院,回到“久违的”都城。她把陆子周留在了别院,并在这些日子里努力制造出她已经厌倦了陆子周的假象。尽管她很清楚这样做会让陆子周在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不大如意,但为了避免事后家中将教唆自己的罪责冠到陆子周身上,她只能暂时委屈她的子周。

    “一切我都会在以后补偿的。”赵瑟这样安慰自己。

    离开别院的时候,陆子周依照惯例送她到门外。尽管他们现在的戏码是“琴瑟不和”,需要遵守的礼仪总得勉强遵守,赵瑟调动起全部的力量,硬下心肠上了车。既没有看陆子周一眼,更没有和他说一句告别的话。车上是躺在狐裘里的米饼,赵瑟一上车就把她抱在怀里,疼爱地亲了又亲。现在,米饼的身份是赵瑟的“新宠”,赵瑟和陆子周的“失和”就是源于她对米饼的过分宠爱。所有的人都坚信赵瑟很快就会将米饼收房作侧侍。

    在这一天的黄昏,赵箫用他近乎于J鸣狗盗的手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一群死士,藏在他新开的曼舞清歌堂的地下密室里研究秀侯李六尘府邸的地图。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此“曼舞清歌堂”非彼“轻歌曼舞堂”。上都人都知道,“清歌曼舞堂”乃是歌神元元所开,而“曼舞清歌堂”却是新杀到上都的贵族流氓赵箫所经营。据说流氓赵箫对元元的“轻歌曼舞堂”只卖艺不卖身生意还能如此火爆相当不服气,遂在其对面开了家“曼舞清歌堂”以为擂台,声言只卖身不卖艺……赵氏的长辈对其采取了纵容的态度,于是大道直行,只十天,就开张了。

    在这一天黄昏,秀侯正式回复了赵瑟邀请,同意第二天与她共上终南山赏雪。为此,秀侯府中新送来的宦者们做了一整夜的准备。

    在这一天的黄昏,作为皇帝耳目的飞鱼卫成了最卑贱的苦力。他们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终南山的一角弄出了一场小型的地震,巨大的山石滚落下来彻底毁了道路。于是,第二天一早,必然途径此处的傅氏亲军为了准时到达灞河,不得不改变预定的行军路线,从终南山中穿行而过。

    异梦

    “秀侯,能不能……傢给我?”

    赵瑟说出这句私下演练了很多遍的台词的时候,还是没能按照原定计划抬头直视秀侯李六尘大海一样的眼眸。对于这一重大失误,赵瑟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她哪敢看李六尘的脸哪?那种近乎于神迹的东西,仅仅只是扫一眼,就可以让人心神荡漾,久久不能平息。对于直视秀侯说出“请你傢给我”之后自己会不会一时糊涂假戏真做,赵瑟实在是一点把握的都有。所以。临上场,她临时把这句本应该情深意重的“求婚”改成了垂头低语。

    当时,秀侯李六尘正在烹茶,一些梅花的花瓣正落在他的手背。在羊脂美玉一般肌肤的衬托下,梅花鲜艳得愈加夺目。听闻赵瑟语调刻板的求婚词,秀侯的手不由一抖,几乎将长柄的茶盏掉进锅里。他停了一下,微微抖动着又长又密的睫毛看着花瓣从自己的手背滑落。之后,他便又不动声色地煮起茶来。

    赵瑟等了半天,不见秀侯有动静,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人家没听着。于是,她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秀侯,你傢给我吧!”当然,这一次,她还是没敢抬头看李六尘的脸。

    “嗑哒”一声轻响,是茶盏轻轻放到案子上的声音。赵瑟的心不知怎的一阵发紧。

    “为什么呢?”秀侯问,语调就像天上飘忽的云彩。

    “啊?!”赵瑟愕然抬头,吃惊地瞪大眼睛。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傢给我的吗?我说我取你,你不是应该欢呼雀跃吗?为啥还问我为什么呢?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又不是真要取你!你问这干嘛!

    秀侯的脸上带着温和与圆润的光泽,嘴角含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像那种礼节性质的,眼眸里流转着一些疑问,眉毛微微向上挑起。

    赵瑟发誓,她真的不是想这么仔细地去看秀侯。可是,可是,秀侯这个人,只要看一眼,目光就再也无法再移走。赵瑟心如鹿跳,几乎无法思考。

    “为什么呢?”秀侯又问了一遍。

    赵瑟愈加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很美……很美啊!一看见你,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和你一起去死。我不是拒绝你……那时候,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是想我答应了别人……是……是家中希望我能把正夫的位置留给傅铁衣……就是那个范阳节度使……”

    说到后面,连赵瑟都佩服起自己胡言乱语的本事。她索性闭上眼睛,信口胡诌起来:“我想我总不能委屈你吧。你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是应该被所有的人都捧在手心的。何况,我怎么敢答应你?我这样一个女人如何能配得上你!你就是皓月之光,我却连萤火虫都不是。我真是自惭形秽。以后你来找我,我都不怎么敢见你,实在是怕再见到你,我就没有勇气去拒绝第二次。后来,你要杀我二哥,我不得不去求你。那一次见到你,我就再也没办法把你抛到脑后了。我真的离不开你……”

    赵瑟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眼中含着些泪水等着秀侯答复。她这一套话,大有来历。乃是由那天她二哥赵箫去调戏秀侯时听到的当初的柳氏公子、如今的公主侧君柳桓拉着秀侯的衣摆诉说衷肠之时所说的话改头换面而来。赵瑟和赵箫商议时以为,这等话必定是秀侯听惯了的,决计不会起疑。

    秀侯笑了笑,笑声虽然好听,入得赵瑟耳中却引来她一阵心虚。

    “不是的……”秀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完全没有先兆的,他抬手托起赵瑟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于是,完全没有准备的赵瑟像是被抛进蛛网的蝴蝶,连翅膀来没来得及呼扇便彻底沦陷了。红晕缓慢地从她的脖颈爬上面颊,如同昙花绽放一样一瞬间将她点染得风情万种。她的眼角眉梢渐渐灵动起来,有一种叫做“眉飞色舞”神采在她的容颜上愈见清晰,有一种被形容为“沉醉”与“痴迷”的波光荡漾在她的眼眸中流转。

    “傢给我吧……”赵瑟梦呓一般地低吟。

    秀侯点头说:“这样才对啊。”

    他牵上赵瑟的手,拉她起身。赵瑟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秀侯顺势挽住她的手臂,指点着天地万物告诉她。

    “你看,赵小姐,天空大地,红梅白鹤,还有终南山上的雪都在我们作证。我们将要缔结婚姻,成为夫妻,你和我。”

    像是应和秀侯一般,一阵山风吹过,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赵瑟打了个寒颤,猛然清醒过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她勉强笑道:“确实是上天都在为我们作证……”一时之间,两人竟是相对无语。

    赵瑟想起正事还没开口,便说:“新年这些日子宴会格外多,你陪我一起去吧?”

    秀侯摇了摇头刚待答话,一个眉清目秀的宦者远远禀告道:“侯爷,温泉已经备好了。”

    秀侯便转而点头道:“带路吧!”

    赵瑟还在发愣间,秀侯牵上她的手随着那清秀宦者的引领往侧后方山坳里去了。

    赵瑟忐忑不安地问道:“这是去做什么?”

    秀侯将手握紧了些,答道:“终南山上的温泉素来名气极大,有生肌去疾,延年益寿之效。每到冬天上都的达官贵人便都要上山来泡温泉,尘听闻小姐近日身体多有不适,故而借机请小姐一试。另外……”秀侯顿了一下,放低了些声音道:“既是蒙小姐许婚,尘也想就此将一切都献给小姐,留下啮齿之盟以为情表。”

    赵瑟吓了一跳,万万料想不到秀侯竟然主动求欢。这可是她计划之外的事。今天她来见秀侯本意不过是做做准备,请秀侯以未婚夫的身份和自己一起出席新年前后的各个宴会,真没打算将计就计,占人家美男的便宜。天地良心,她没这么缺德!

    赵瑟小心地去看秀侯的脸色,见他情意殷殷,毫无玩笑之意。于是只好在心中感慨一句:这下想不将计就计也不成了!如此一来更要对不住秀侯了,不光算计人家,还外带顺手牵羊!唉,反正秀侯肯定是要得罪了,再多占一回便宜想来他也不会在意,就这么着吧!总不能告诉他我不是真想取你吧!

    秀侯这个要求其实一点都不过分。在大郑,民风开化,已婚男子虽然不能再有二心,未傢男子却是可以随性而为。或许是因为世俗礼法对于男子婚后守贞要求甚严,种种贞环、贞锁、贞印大行其道,甚至连正夫亦不可免俗,于是便索性像是补偿一样,把一生的风流率性统统分给了未傢之前。只要情投意合,未婚男子求欢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没听说女人还有能拒绝的。

    秀侯与赵瑟相携来到一处山坳,其中郁郁葱葱,温暖如春,正是一眼温泉汩汩汇入莲花状的池子。热气蒸腾而上,弥乱了视线。池子的四周和底部以山石砌成,石上青苔依稀可见。池旁一角,由浅碧色幕布围住,半边池子和一大块空地便被围进了这小小的私密空间。。十几个宦者环池四处侍立,隐隐约约地仿佛可以望见有带刀的侍从散在远处守护。

    秀侯淡淡解释道:“这眼温泉乃是尘的祖父襄慧王冠礼之时先皇陛下赏赐的。因不忍坏了这里的天地灵气,故而没有修建房舍。”

    有两个宦者施礼来请,赵瑟随着他们进了浅碧色的帐子。帐中被布置得竟如同内室卧房一般。红烛高挑,熏香牙床,合欢锦被,香笼花瓶,妆镜牙床,竟是一样也不缺。只除了帐中围进了一泓温泉,帷帐未加顶棚而已。帷帐顶部正是一棵百年的老松,枝杈繁盛,一根侧枝伸过来正好将帐顶遮得严严实实。

    赵瑟心中好笑,秀侯这准备倒是齐全!倘若自己今日不向他许婚,这一番功夫岂不是就白费了?这看起来倒像是自己一头撞进人家预备好的陷阱里。

    一只松鼠从树上跳下来,吱吱地围着赵瑟的裙摆挠抓。赵瑟便收敛了心思,伸手去逗松鼠。松鼠一点儿都不怕人,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赵瑟,还微微歪着头。一会儿,便乖乖地跳到赵瑟手心,蜷起来身体,尾巴翻过来盖住头。一动不动地呆着,极为乖巧爱人。

    管他呢!赵瑟想,反正我又没什么好吃亏的地方。

    宦者过来给赵瑟脱鞋更衣。赵瑟将松鼠递给他们,嘱咐好生看顾,一会儿自己好带回家。除去外袍之后,宦者的手一搭上赵瑟的里衣,赵瑟心中便是一阵别扭。看了看帐中除了宦者便是李六尘,实在没有旁人好使唤。隐约记得李六尘身边仿佛也真的没有平常的侍奴和小厮,她只好委屈自己给自己宽衣解带。没办法,总不能骗了人家李六尘的婚,捎带着还指使人家吧?

    赵瑟倒是没多想,很快解尽了衣衫。私心里,能与秀侯这样一种男人有一宵露水之缘,没有哪一个女人不会心神荡漾。赵瑟就算数不上倾国倾城、貌若天仙,是女人这一点倒是肯定没人敢有意见。所以,她在这一刻的表现完全可以归入会心一笑的层面,没什么好说的。

    赵瑟走到池边,用脚趾试探着水温,有点烫。她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把脖子以下都埋进温泉。在水中,她等待了很长时间,直到实在沉不住气,李六尘那里却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赵瑟是有点急儿。当然,说她迷恋于秀侯的美色,心急如焚她也不能不应着。关键在于她的正事还没办呢!要干活赶紧干活儿,干完活儿她好和人家商量正事啊!那要是不干活儿……也行,紧着商量完她好走人哪!

    赵瑟回过头去看秀侯,秀侯却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赵瑟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秀侯,有件事……”秀侯眼中笼罩着雾气,以妙不可言的摇头制止赵瑟继续说下去,自己却又坐着不动。赵瑟百思不得其解,宦者凑到她耳边提醒道:“侯爷在等小姐为他宽衣呢?”

    是这么回事啊……赵瑟脑中一阵迷糊。亲手为秀侯这样的美男子宽衣解带……只要想一想,就能让人激动得直哆嗦。赵瑟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秀侯把这个衣服给脱下了的,反正她只感觉到一刻比一刻心神荡漾,紧张与激动冲击得她几乎站立不稳。最后,还是秀侯抱着她下了温泉。

    和赵瑟理所当然认为的不一样,李六尘并没有要求和她在水中欢爱,他只是要赵瑟给他擦背。这让赵瑟目瞪口呆,但她还是照做了。仅是李六尘后背的风情就差点让赵瑟窒息。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其它地方不行。事实上,其他的地方,赵瑟根本就没敢看。她可不想傅铁衣还没踢出去,自己倒放不下眼前这个男人了。不管怎么说,赵瑟必须承认,李六尘的确有让女人心甘情愿动手伺候的资本。

    李六尘将赵瑟抱回到榻上。赵瑟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秀侯的问话。

    “上面还是下面?”

    这个问题让赵瑟为之一怔并露出微笑。现在,她真有点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李六尘究竟是什么表情。考虑到普遍的做法,为了尽可能少节外生枝,尽管赵瑟不愿意费劲干活,她还是本着自我奉献的精神坚决地答道:“上面。”

    说话的时候,赵瑟一直没有睁眼,并且,她打算把这一做法贯彻到最后。她以为,只要闭上眼睛,她就可以把身下的男人想成一个平庸的人,随便一个什么被自己拉过来解闷的男人。这算不算掩耳盗铃不太好评价,只能说,占有非凡的东西的时候,除了让人狂喜激动还会让人心存愧疚,即使非凡的仅仅是躯壳而已。

    李六尘握着赵瑟的腰把她放到自己的身上。先是分开腿跪在胯骨以下位置。稍后分开花房之外的阻隔,他扶着赵瑟坐下去。在赵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她不禁发出一声呻吟。这是赵瑟记忆中最顺利的一次进入,而且,还很……舒服……

    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动作中,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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