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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中文网->淡扫娥眉TXT下载->淡扫娥眉

正文 第 11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淡扫娥眉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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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去,堵着嘴看棋盘,然而只看了几眼便又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狄桂华夹着棋子轻叩几下,便拍到了右下角处,迷糊扫了一眼,笑嘻嘻地远远放了一子。狄婆婆似乎将后面的棋都想通了,以下十几步都下得极快。

    后来迷糊在方才狄婆婆所下黑子之旁放下一颗子,便突然出声叫道:“婆婆。”

    狄婆婆一愣,随即爽快地拂乱棋盘,叹道:“我输了。”

    迷糊一蹦三尺高,欢呼道:“太好了,棒槌归我了!”也不和狄婆婆交代一声,抢了棒槌抱在怀里,向屋里跑去。总算她还记得自己是赵瑟家的侍儿,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半点都不认真地向赵瑟告退:“小姐,我回去伺候我家公子了啊。”

    赵瑟万万料想不到,这场赌棋竟会是因为迷糊看上了的狄桂华棒槌,可叹狄桂华这么个人物还真跟他赌了,可见迷糊缠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啊!赵瑟在肚子里笑了一会儿才道:“去吧,也该唤你家公子起身了……”

    “哎!”迷糊清脆地答应一声,抱着他赢来的棒槌一步三跳地走了。

    “小哥儿慢走!”狄桂华起身道:“请问你的棋艺是何人所教?”

    迷糊边走边扭头说:“我家公子啊!”

    “便是那个……”狄婆婆还待再问时,迷糊已经不管不顾地进屋了。

    如此大好时机,还不赶紧顺竿儿爬更待何时?

    于是赵瑟便微笑着接口:“他家公子便是我家陆郎啊,婆婆。”

    狄婆婆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不想与赵瑟搭话的模样,坐回去端过木盆在里面搓洗起来。

    赵瑟不以为忤,上前一步递了袍子过去道:“昨夜我家陆郎兴致所至,特写了篇文章给婆婆呢。我特意拿了来给婆婆斧正。”

    狄婆婆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头搓洗,沙哑着声音道:“倒是件好衣衫呢,可惜被污得厉害,小姐放下吧,老婆子试试能不能洗出来……”

    赵瑟便依言将袍子放到狄婆婆身旁,以为狄婆婆必定要拿起来看。谁知等了半晌儿都不曾见到她动手去取,于是便有点沉不住气了。倘若赵瑟只是送陆子周的文章给婆婆看,她自是不会着急,左右这狄婆婆就算现下不肯看,一会儿自己走了也自会看的,可赵瑟是要借着这个由头跟狄婆婆搭话的,人家不看,可让她如何去接下面的话?

    没奈何,赵瑟弯腰凑到狄桂华耳边,轻声道:“婆婆,你既然知道我乃源阳赵氏,便当清楚十年前的右龙武大将军秦合素乃是我的二伯啊!婆婆如此这般,可是大坠我大郑女子的志气哪!”

    狄婆婆侧脸望了赵瑟一眼,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比你母亲强些,也罢……”便当真探身取过袍服来看。她看得极快,赵瑟不禁要怀疑:陆子周的字如此之草,狄桂华到底分辨得出分辨不出。她不会把认不准的字都直接给画了圈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狄婆婆便同赵瑟先前一般将袍子团了起来,点头说道:“你那陆郎办起事来虽没什么章法,写文章却还有几分真见地,我倒是没想不到……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赵瑟正待谦虚几句,还没等开腔,狄婆婆却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将袍子掷入了盆中。水很快浸没袍子将墨洇开,于是陆子周本来就龙飞凤舞难以辨认的文字便愈加模糊,几乎再难分辨。赵瑟大为不满,叫道:“狄婆婆!”

    狄婆婆却只望着地上的青石出神,半晌,叹了一句:“赵小姐请回吧,老婆子还要干活。”便又自顾自地搓洗起来,再也不肯理赵瑟。

    赵瑟脸皮虽然不薄,至此也没法再耗在这里自讨没趣,只好灰头土脸地转身走了。这时候,她也觉出来自己要探问人家情史的想法太过荒唐,不免自己暗中笑自己几声“真犯傻”。

    待回到房中,陆子周已经起身,低头坐在榻上喝茶。迷糊站在房中央,挥着他刚赢回来的棒槌作势砸下,每砸一下还要自己配一声“砰”,玩得很是高兴。四周的侍奴们散站着,也俱是笑吟吟地瞧着他耍宝。迷糊转身去问陆子周:“公子,咱们也拿着去敲人玩吧,‘砰’的一声人就仰倒了,太好笑了!”陆子周抬头,有气无力地应付了一句:“你过来先让我敲一下。”赵瑟这才看出,陆子周精神极是萎顿,两眼里全是血丝,骇然道:“子周,你这是怎么了!”

    满屋的侍奴们俱是一惊,齐齐肃然施礼,规矩地退到一帮站好,迷糊也不情不愿抱着棒槌站到陆子周身边。赵瑟慌忙坐到陆子周身边,一手握了他的手,一手覆上他的额,道:“莫不是生病了?”

    陆子周取了赵瑟的手下来,回答道:“没有,只是没睡醒罢了。”

    赵瑟推他道:“那你起来做什么,多睡会儿啊。”心里确实直打鼓,怀疑陆子周是知道了她方才的风流韵事才会如此。

    陆子周却无可奈何地道:“迷糊非要把我揪起来,说是你吩咐的。”

    赵瑟心里这个气呀,自己何曾是这个意思?迷糊这个笨蛋,真是什么也不能派他去做。她一气之下拽了迷糊过来,抢过他怀里的棒槌,照着他的P 股狠敲几下,骂道:“当真是被惯坏了!”

    迷糊放声大哭,其声震于云霄,闹道:“小姐就是这么说的……”赵瑟还待举棒再打,迷糊却已被陆子周揪回了自己那边,劝赵瑟道:“他本来就是个迷糊,你和他计较做什么。”他抢了赵瑟手里的棒槌递给迷糊,柔声道:“出去玩吧。”迷糊方才抽抽泣泣地去了。

    赵瑟便要拖着陆子周上床,定要他再睡片刻。陆子周去摇头说:“我还有正事要和你说呢,本待早些起身,只是睡得动不了,幸好迷糊硬将我拉起来……”

    惊魂

    “那个……”赵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话,手忙脚乱地按住陆子周的嘴。她是当真慌了神了,料想陆子周必是已经知道自己在他房中偷侍儿的事情,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难道当真是要借机下堂去求吗?这可如何是好!

    赵瑟六神无主,完全没有了偷人之时的英雄气概,方才所立下的“雄心壮志”,下次再偷又当如何如何地奇思妙想更是早就抛到了爪哇国去。

    她在心里不知将灵犀骂了多少句“没用”,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都怪这个贱奴望得好风——只是她也不想想,外厅内室相通,陆子周要瞧见,岂是灵犀认真守着便能阻得住的?

    赵瑟自是舍不得将碧玉千刀万剐,但也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碧玉为什么不肯顾虑这是在陆子周的卧榻之旁,怎么就不知道婉拒了自己呢——只是她也不想想,她做小姐的非要玩,本当侍奉的侍儿如何敢抗拒。

    总之,事已至此,现在再怪谁也终是无用。赵瑟死死地按着陆子周的嘴巴,打定了主意,不管陆子周说什么,她就是誓死不写休书——让她磕头赔礼,没问题……或者就把碧玉打死了给陆子周消气,也可以商量,反正就是不能放陆子周走!

    既是拿定了主意,赵瑟也就干脆大方一回,索性先自己认了,总也能先落上个“投案自首”的好名头。于是她放开手,钻到陆子周怀里撒娇,娇滴滴地说道:“子周,我有件事儿要和你说,可是大大地对不住你,咱们夫妻情深,你怪我使得,只是可不许和我没完没了。”语气之谄媚,令赵瑟自己都感到脸红。

    “阿瑟你莫闹,我当真有正事要和你讲……”陆子周取了桌上一卷帛书塞道赵瑟手里,说,“这卷帛书给你收好……”

    赵瑟闭着眼睛撞在陆子周怀里,握着绢帛大恸:完了完了,陆子周你就这么巴不得要离开我吗?连休书都忙着替我写好了!你怎么能这样!太不留余地了!你我总也同床共寝了好几个月,你怎得丝毫不念夫妻之情,连辩解都不肯听我说一句便要下堂求去!我又不是故意要在你这里宠爱侍儿,若非昨夜你三心二意以致琴瑟不协,我又怎会作出如此糊涂之事?到如今,即便你不肯反躬自省,轻轻放过此事,总也不好便将错处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吧!这分明便是欺负人嘛!

    赵瑟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几乎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她握了握手里的绢帛,仿佛鼓励自己似的,缓了口气,坐直了就要跟陆子周讲理。然而睁眼一瞧,却发现手中的绢帛正是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卷,不由得“咦”了一声,讲理的话便立时被硬咽了下去。她可没听说过陆子周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难道他还能昨天便知道了赵瑟今天早上必然要偷侍儿,故而先写好了休书守株待兔?——这种事,赵瑟打死也不能相信哪!

    于是赵瑟当即转忧为喜,推着陆子周问:“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收着?”

    陆子周抬眼去望了赵瑟,望得赵瑟心里只打颤。半响,他似乎为了避免听到赵瑟说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以致自己落入什么不得脱身的境地,终于放弃了探究赵瑟这般又伤又喜地是何缘故,只老老实实地答道:“这是昨晚让我烧掉的那本账册,自然是由你好生收管,到时交给父亲大人和九叔。”

    赵瑟恍然大悟:“原来你昨晚不睡是在默写账册啊。子周你记性这般好吗?记得当时你也和我一般只扫了一眼,怎么转眼就能默下来?我到现在只仿佛记得几个数呢。怪不得你这般累呢,着实辛苦你了,你快躺下歇歇。”

    陆子周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谦虚”二字是怎生书写,被赵瑟大惊小怪的夸耀一番后,一点儿脸红自谦的意思都没有,傲然地帮着赵瑟锦上添花。他是这样夸自己的:

    “过目不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我六七岁时,常日览数十万言而旬月之后尚能默诵,逐句相和绝无半字之差。后来年岁日长,思虑日繁,记性也就慢慢差了,不过记一本账册总还不算难事。若不是昨晚连生事端,我大半的心思全耗费在狄桂华身上,也不会默来如此费神,便是再等上几日从容写来也是不妨的。”

    阿瑟你啊,从来只见得这等无用的本事,真正的雄才大略,丈夫心胸,你却当真是不能领会呀!

    然而,陆子周的自矜与意气面对了赵瑟,终究也就只能仅止于自夸而已。戛然而止于一句“便是再等上几日从容写来也是不妨的”之后,陆子周的身上也就只剩下了喟然而叹的无可奈何。如果说还有什么,那便勉强算是宝剑一定非要鸣动,隐约嗡嗡作响的气质了。

    这种感觉,赵瑟目前自然不可能明白,对她而言,也完全不需要明白便能很快乐。这绝对不能算是赵瑟的错,在她这个年纪,还能对她要求什么更多的吗?

    所以说,老夫少妻——在大郑,这样的夫妻数不胜数——很多时候总是不能毫无瑕疵,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妻子总以为可以高高兴兴得躺在丈夫的臂膀上不肯长大,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心中曾经无比高大的身影日渐老去,终于总有那么一天要揽了某个偶然闯到眼前的“小男孩”睡到自己的身边;而丈夫,可以欣喜地在妻子的笑声中找回自己的风华正茂,却又不得不吞咽了所有的心事,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妻子长大,到最后毕竟是最多只能让自己留在她心底最深的地方。所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只这一句话便说尽了多少欢喜与无奈。

    不管怎么说,此刻还言之过早。这时候的赵瑟,怎么说呢——听着陆子周自夸,着实是比听到陆子周夸她自己还要高兴。

    她笑靥如花,摇着陆子周的手说:“你有这桩本事便该早告诉我才是,子周你不知道,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抄了昨天晚上的文章上去,封好了打算送给狄桂华,我差点就替你送了呢!幸好我聪明了一下,没这么干,只拿了那袍子去送,要不然可就当真麻烦了呢!子周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啊!”陆子周伸手弹在赵瑟脑门上,道:“我说我那大好的一篇文章怎么不见了,原来竟被你抢着送了人……我虽确实有意将此文送给狄桂华,只是你动手未免也太早,等我抄了下来你再送去也不迟啊。”

    赵瑟便不信了,连连摇头:“你既能过目不忘,又怎么连自己写的文章都记不住,我不信。”

    陆子周笑道:“意气之语,过后哪里还记得,便是记得,再写也便没了滋味。”

    “那可糟了!”赵瑟拍掌连道可惜。陆子周仔细一问,赵瑟便接着将自己那袍子去找狄桂华套交情,狄桂华将袍子给洗了的事讲给陆子周听。当然了,她打算套问狄桂华情史这桩丢人现眼的事自是要略去不提。

    陆子周听完,略一沉吟便说:“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此文狄桂华既是看过也便无用了……啊,刚才你要说的大大对不起我之事便是此桩吗?可不要介怀了,当是我好好谢你才是。若不是有你,此刻必是要被我睡得耽搁了……”

    “正是!正是!”赵瑟顿都不顿地立即答应下来,睁大了眼睛眨也不肯眨一下,满心尽是劫后逢生的欢欣不尽?

    赵瑟自以为她这桩亏心事算是彻底遮掩过去了,心情大好之下,做事便难免有些颠三倒四。明明陆子周方才说过文章已是无用,她却偏要拉着陆子周再去写一遍,而且不容陆子周说话便一叠声地唤人去取笔墨。适逢翠玉进来伺候,铺纸磨墨偏是他最得意的一门,少不得推波助澜一番,殷勤地赶着找来了一应物事摆布。

    翠玉研好了磨,接着便兴致勃勃地卖弄着一整套花样,仿佛摆身段一般地从容铺纸。赵瑟却阻道:“不用纸!”翠玉正在兴头上,迟了一刻才停得下手,颇为尴尬地应了声“是”退到一旁。

    赵瑟很霸道地强拉了陆子周到衣架前,不由分说地剥了陆子周的外袍搭上衣架,亲自取了笔塞到陆子周手里,说道:“写吧,写完我亲自收着,”陆子周无论如何没法和一个小姑娘厮打到一处,只得由得赵瑟拽去,被脱了外袍,无可奈何地握了笔在手中发呆。

    奇怪的是,陆子周发呆,赵瑟竟也跟着发呆。所区别者,只不过陆子周是耗辰光,而赵瑟却实实是吓呆的。

    顺着赵瑟的目光可以清楚看到,就在袍服的下面,衣架底座的后面,赫然藏着一缕碎帛。那一缕碎帛红丝织锦、色泽鲜亮、绣共繁杂,毫无疑问正是从赵瑟衣裙上撕扯下来,当是金莲与银莲服侍赵瑟换衣时不慎遗落的。赵瑟一见之下,顿时全身都是冷汗,急惶惶地想找些话来和陆子周说,以免他无意中低头发现了自己偷情的罪证。

    这岂止是罪证,简直就是铁证如山!

    满院之中,除了狄婆婆之外便再无第二个女人,这缕丝帛织锦绣纹,华美非常,分明就是从年轻女子的裙上扯下来的,赵瑟便是想要耍赖不认也实在无从赖起。

    这可如何是好!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哪!赵瑟此时便是连大叹倒霉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然越是着急便越找不着话说,赵瑟站在陆子周身后张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来。于是便连方才无事之时将陆子周拽来拽去的本事也不知为何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苍白着脸色死死地盯着陆子周的头,稍有动作,她的心便也跟着狂跳不已。

    后来还是站在一旁的翠玉看出赵瑟脸色大不对劲,上前估摸着劝道:“小姐,公子,天该正午了,还是用过膳再写吧。”

    陆子周自是毫无异议,当即将笔交给翠玉,接着回头去看赵瑟。赵瑟却已准备好了,踮起脚尖蒙上陆子周的眼睛,嬉笑道:“那可要这样去才成……”陆子周说了声“莫要再胡闹了”便牵着赵瑟的手向外走去。赵瑟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趁机扫了一眼翠玉,便欢欢喜喜得被陆子周拉着出了内室。

    翠玉得赵瑟眼色示意,自是要探出个究竟,便赶了侍奴们都出去服侍赵瑟和陆子周用膳,只自己一个人留在内室收拾笔墨纸砚和陆子周的外袍等物事。这等“文雅”之事向来都是翠玉一人独霸,侍奴们自是不疑有他,俱赶着去赵瑟眼前伺候。

    翠玉收好了文房四宝,窥着房中无人,便拉了陆子周的袍服下来仔细查验。翻来调去地找不到任何不妥,又绕着衣架找了好几圈,半天才在底座的雕花挡板后面寻到了那一缕丝帛。

    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再参详赵瑟方才的神色,翠玉自是猜到了究竟是何好事,不由得心中好笑:小姐可当真是做贼心虚哪!这碎帛落到如此隐蔽的地方,便是仔细相寻还要找上半日呢,怎么会她无意中瞧见了陆子周还能再瞧见?果然是关心则乱!也就是她和陆子周啊,若换了旁的人,恐怕便是连瞒都懒得相瞒呢!

    翠玉收了那丝帛到衣袋里藏好,又在屋中仔细检索一番,确定再无什么尴尬物件了,方才含笑出去服侍赵瑟用膳。

    赵瑟见侍儿这模样,知道再无后患,于是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胃口便也跟着大开,足吃了有九成饱。陆子周则实在精神不佳,只随意吃了些菜,喝了碗汤,便不过拿着玉箸等侯赵瑟罢了。赵瑟催着他进去安歇,他也便不推辞地自去了。翠玉连忙分了两个侍奴跟着进去伺候。

    赵瑟又随意吃了几口,唤了翠玉到近前吩咐:“那个金莲和银莲,你下去须得好好教训。”翠玉认真的应了,驱开侍奴,亲自挽了袍袖服侍赵瑟漱口净手,颇为自责得说:“都是小的几人的错,平日里没能好生管教,竟要劳动小姐费心,实在是该死,还请小姐一并责罚!”看赵瑟并有什么表示,便又换了笑容接着说道:“先前小姐曾夸过派了金莲和银莲这一对孪生兄弟站在外面极是好看,不如咱们这一路再多买了几对来,从淮南到关中,风土人情多有变化,寻了各处的来,都摆放在一起必定好看的紧,小姐您看可使得吗?”

    赵瑟便笑了,夸道:“你倒是聪明,怎么想得出这等好主意?也罢,此事你看着做便是了……其实啊,也不用花什么心思在路上,待咱们到了上都,想买什么都是有的。”

    翠玉连声应是,捧了茶过去,说道:“小姐说得是,小的都记下了,小的长了好些学问。”

    赵瑟点点头,喝了几口茶,又问过朱升家里的元错公子并不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来寻她帮忙,便也有些昏昏欲睡了。扶着翠玉进到内室,换过衣衫掀被上榻,理直气壮地钻进陆子周怀里,一点儿都不亏心地抱怨:“你也不等等我!”

    陆子周正在半睡半醒之间,随意“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往里让了让,给赵瑟挪出块地方来,到底不得不牺牲了手臂拿来给妻子做枕头。赵瑟枕了一会儿,也觉得陆子周的手臂大不如枕头,实在硌得脖子疼。然而是她硬抢了别人的手臂过来枕,这会儿想不要就不要了觉得不大说得过去,只好自作自受地忍着。后来,赵瑟迷糊着了,便也就只知道舒服不记得面子了,翻了身向外去睡。陆子周自然也不会落后,自收回了臂膀翻身向内。于是,这两人就这样背靠着背地睡熟了。

    一觉醒来,已是金乌西沉、玉兔东升,两人又在床上磨蹭了片刻方才起身。翠玉进来禀告道:“小姐,九爷派了管事来接小姐,人已到了朱府,在院里等着回话呢。”

    赵瑟诧异地望向陆子周,奇道:“怎么来得这样快,我今天早上方才写了信派人去送啊?难道九叔人已经到了山阳?不会吧,原本说好三天后的,哪里来得这样快。”

    陆子周摇头笑道:“一问便知的事,何必费心乱猜。”

    赵瑟一想也是,扁着嘴抱怨了一句“你又笑话我”,便带着翠玉出去了。待到庭中坐定,让唤了人来进来见。

    一会儿功夫,侍奴领着秦卓和另一个四十来岁、黑脸的汉子进得门来,跪下给赵瑟磕头。赵瑟见那汉子面生的紧,仿佛以前从没见过,便不免多问了几句。那汉子自称名叫秦越,是赵瑟九叔秦合清身边的管事,因为一直在外面做事,故而与赵瑟并不曾见过。因有秦卓在一旁佐证,赵瑟也便信了,点头要两人起身,向秦越问道:“九叔派你来接我吗?”

    秦越自衣襟里取了封书信出来,双手奉上,禀告道:“九爷派小人送信给小姐,并令小人迎接小姐,一路服侍小姐到山阳渡。”

    翠玉上前接了信,查验过封印完好,便撕开封口取了笺书出来奉给赵瑟。赵瑟接了却并不急着去看,只合在手中去问秦越:“九叔现在何处?”

    秦越回禀道:“九爷已到了楚州,现下正在楚州城中。”

    秦越这番回答听得赵瑟直皱眉,心中大感不妙,疑道:“九叔为何不要我等他,却要你先来接我走?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传书

    赵瑟这一问正问到秦越的心里,他不慌不忙地施了一礼,从容答道:“小姐容禀:九爷本来昨晚就在山阳渡下了船。刚进了别墅便收到朱大侠的飞鸽传书,书信上说小姐歇在庄上。九爷便吩咐了小人,今日早早来接小姐。不想到了半夜,朱大侠又有传书,九爷一看之下立时变了脸色,点了小人与另外几人星夜赶来楚州。半路上正遇到小姐派来送信之人,九爷看了小姐信便命小的先来朱大侠庄上接小姐,他自己则直接去了楚州城。九爷说,秦卓暂留在朱大侠庄上,回头他有事交代,就由小人替换了秦卓送小姐去山阳。还请小姐在山阳歇息几日,待九爷办好了事便赶回去,到时再送小姐进京。”

    赵瑟听完又展开信来看,果然和秦越所说的一般无二,只又多了一句“旧事具悉,吾儿勿虑。”赵瑟略一思索便知九叔这是将一切都安排还好了。她虽然也很想留下帮忙,但九叔既是已有成算,自己便不能在这里添乱了。如今一应事故九叔都以知晓,自己便该听话去山阳等候才是。

    想到此处,赵瑟便递了信给翠玉收好,认真吩咐道:“今日天色已晚,便明日一早再上路吧,秦卓你准备一下,留几个人在这里等九爷吩咐吧……秦越你看可使得?”

    秦越忙答道:“但听小姐吩咐。”

    于是赵瑟挥手令秦卓和秦越两人退下,任由两人下去商量着安排诸事。秦卓与秦越和护院头目赵光计较一番,最后挑出来了十来个护院,留下与秦卓一起在朱升庄上听候秦合清吩咐。

    由于明日一早便要启程,翠玉须得张罗着收拾行李、安排侍奴,只服侍了赵瑟和陆子周用过晚膳便退了下去。碧玉是一早就有交待今天不必来伺候的,至于迷糊,莫说赵瑟,连一众侍儿都觉得还是算了吧。就这样,夜间又换了青玉来当值。

    因想着明日要早起赶路,赵瑟与陆子周闲话几句,两人早早解衣安寝。然而下午刚睡足了的一双人,晚上又如何能睡得着。既是睡不着,想当然便不免要玩耍一番。

    战况嘛,要详细说来似乎很不容易——若是简而言之,或许可以勉强算作一种相当诡异的情况吧。

    陆子周或许是因为昨夜之事大不顺遂,干起活来明显要专注很多。这完全合理,就算只为一雪前耻计,总也要多用几分气力来干活才是。而赵瑟,大概因为早上玩得太够了,实际上虽然毫无玩的意思,但是一见到碧玉的好兄弟青玉便不免要想起碧玉,一想起碧玉便不可避免地要记起自己对不起陆子周来。她既是心中有愧,便只好多加弥补,不仅什么“今夜我不想玩”之类的话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甚至还要比平日里更加婉转多情才对。于是,这一夜,陆子周过得怎样不得而知,反正赵瑟玩得是疲惫异常,只在心里感慨:还不如瞪着眼睛发愣呢!

    总之,如此这般过了一宿之后,第二天清早,赵瑟便有些死赖着不愿起身的意思。青玉和翠玉在旁哄了半天也是无用,无论如何赵瑟都非要咬陆子周一口方肯起身上路。陆子周可没这桩爱好,纵然瞧在侍仆在侧的份上给赵瑟留几分面子,没有严词拒绝,却也明确表示出了绝对不成的意思。

    他也不和赵瑟歪缠,只自己一个人先起便是。赵瑟何等“人物”,自是经验丰富,加之早有预谋,陆子周一动她便扑将上去——行动之迅捷完全不似睡不醒的模样——“啊呜”一口便咬上了陆子周的臂膀。陆子周苦笑不得,拎了赵瑟起来说:“我看以后就叫你‘啊呜’算了,怎么还咬人呢!”赵瑟得意洋洋,毫无羞耻之意。于是,她遂在陆子周的“押解”下起身梳洗。

    打点好一切起身上路上时,天色还早。那狄婆婆仿佛还没起身的样子,房门紧闭着,这让本欲厚着脸皮相辞的赵瑟和陆子周两人颇为遗憾。而朱升庄上元错彻夜未归,所以便只有一个管家与秦卓一同出门相送。

    走了不一会儿功夫,便有翠玉到车前禀告说,秦卓派了护院赶来送东西。赵瑟不记得有什么重要物事,以为九叔哪里出了什么大事,忙开门去问。

    那护院奉了一个布包上来,回禀道:“小姐刚走,院里那个狄婆婆便拿了个包裹过来给秦管事,指明了要送给陆公子。秦管事不敢耽搁,命小人送来交给小姐。”

    侍奴接过拿在手中,赵瑟捏了一把,软绵绵地仿佛布帛衣衫,便问:“那狄婆婆可还说了些什么?”

    护院摇头:“不曾说过别的。”

    赵瑟点点头,让护院去了。她自拿了布包进去,利落地将车中服侍的两个侍奴尽行赶出车去,方才兴奋地对陆子周说:“子周!子周!你快来看!咱们怕是当真运气不错!狄桂华送东西给你呢!”说着递了布包给陆子周,急急催到:“快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陆子周倒是很沉得住气,颜色不改,只微微一笑,接过布包。拆开一看,里边叠着几张大幅的薄绢。展开细看,其中四张俱已发黄,看来已有些年头,另有一张却是极新,宛若刚刚写成。

    旧的四张中,一张仿佛是大郑的地形图,诸般山川关隘具标得清清楚楚;另外则三张密密地写了蝇头小字,抬头只有“兵法”二字略微大些。而新的那幅绢帛,墨迹尚新,字却是比陆子周的还要草上几分,开言便是:“兵行天下者,势若争于棋盘,据四角而后逐鹿九州……”看样子仿佛是新作了拿来应合陆子周的。

    赵瑟愕然说道:“狄桂华送你这些是什么意思?要收你做徒弟吗?真是奇怪,若是如此也该写两个字交待一下,怎能连封书信都没有。”说了便抢了布包帛书过去,认真翻捡起来。

    陆子周摇头说道:“你莫要找了,不会有书信的。狄桂华只是送了这些给我看而已,我看与不看,是视若珍宝还是弃若敝履,便都是我的事了,她毫不在乎,又何必多余再写什么书信!”

    赵瑟却是不信,仍在奋力翻找,嘴上说道:“我可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大方之人!”

    最后自然是什么新东西也没找出来。赵瑟大为丧气,无聊地说:“果然还真让你说对了!狄桂华这人怎么如此无趣!我若是她,不叫你叩八百个头,唤一万声师父,绝不会把自己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给了你……哎,也不知道狄桂华是怎么想的,只不过看了你一篇文章,就能这么大方!”

    在一瞬间,陆子周有明显的失神,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嘴唇上扯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弧度。他轻叹道:“我原本也料想差不多会如此…”见赵瑟没在意,也便就此打住了话头。取了狄桂华的文章在手里,靠在车窗旁细看。赵瑟发了会呆,也取了一张来看,却是兵法,着实无趣的紧,没看两行便靠在陆子周身上睡着了……

    因为打算今天晚上赶到山阳,赵瑟一行走得远不如以往闲适。车上颠簸,赵瑟也睡不踏实,几次醒来都只见陆子周看得入神。眯了一会儿,她实在躺不住了,起身闲坐,又只觉得气闷,于是便索性丢了陆子周一个人在车里用功,自己出去骑马赶路,也好散散筋骨。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趟骑马竟也骑得是气闷非常,最后终于平白惹了一场让除了赵瑟之外的所有人都头疼无比的麻烦出来。

    今日的淮西驰道完全不同于前几日的宽敞松快,尽是一群一伙的人匆匆赶路,密密织织地仿佛下饺子似的,竟是活生生地将一条宽阔的驰道挤得如同熙熙攘攘地闹市一般。幸好赵瑟这一行人车美马壮,仆从众多,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之家,路上人再多也是在他们四周留出了一尺的空地。不过,这样一种状况,想策马飞驰也是万万不成的了,只不过骑在马上跟着人流赶路而已。

    赵瑟心想:怎么只在朱升家歇了一天,路上就能挤成这个样子?便问随在身后的秦越道:“怎么这样多人?”

    秦越紧跟着赵瑟,答道:“明天就是四月二十七,正到了山阳渡每年一次的“开市”之期。从四月二十七到四月二十九这三天里,全淮南的官妓、倡倌都会在此市卖。路上热闹一些也是常理。加上山阳渡乃是南北转枢之处,往来客商甚众,官市搞得很有气魄,每年至少要有几万人专门前来赶市。路远的大多一个月前就早早到了,否则便找不到住处,只好露宿街头。现下路上的这些都是住在近处的,或者是赶来市卖的官妓,人多一点儿也是没办法,每年都是如此。”

    赵瑟四下环顾,果然路上行色匆匆的多是二三十岁的男子,独行的很少,都是几人一伙的聚在一处,仿佛同族兄弟的样子。间或有几辆大车,十之八九车檐上都挂着金铃,可想而知车上载的当是官妓。另外还有一些十几来岁的秀美少年,被父母长辈牵引着,也是向山阳方向赶去。

    赵瑟遂点头道:“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开市之事我也在书上看过,却想不到是这样一种热闹法。不是真到了开市之期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明天必要去瞧瞧……子周,咱们一起去……”说道这里猛然记起跟在自己身后的并非陆子周,而是那个脸黑漆漆地管事秦越,顿时大为恼怒,斥道:“你跟得这么近做什么!去问问公子,出来换口气吗?”

    “是,小姐。”秦越答应一声,控制马退后了几步,却没有听命去传话的意思。一旁翠玉忙在抢着去了。秦越却开腔劝告起赵瑟来:“小姐,开市是男子赎买官妓的所在,您是侯门之女,身份贵重,不值得为看点热闹失了身份。至于陆公子,更是万万去不得的,他已傢了小姐,怎能再去看那些无遮无拦的女子。小姐若是真想看热闹,只去买卖良家子的南市也是一样的。”

    赵瑟长到十五六岁,被下人这样教训当真是破天遭第一回,纵然知道秦越说得都对,她也只觉得怒气难耐,转身骂道:“住口!”执了马鞭劈头盖脸地向秦卓打去。秦卓木着脸说了一声“小姐息怒”,便一动不动得呆着任由赵瑟发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鞭子落在的并不是他身上。

    碧玉惶急劝道:“小姐莫伤了自己!”赵瑟也就压下怒气,趁机收了手,扔了鞭子给一旁的侍奴云歌。

    翠玉回来禀告说,陆公子忙着研读,不出来骑马了。赵瑟听了心中烦闷,适逢行到转弯宽敞之处,驰道人流稍稍疏散,冲动之下便策马飞驰了出去。侍仆们俱是反应不及,只在后面大喊:“小姐!”秦越却已经打马追了出去。

    赵瑟飞马而出,开始还好,后来人流越来越密,便觉得左支右绌难以控制。她没拿马鞭,只凭双腿和马缰一时半刻止不住马儿,眼见就要撞倒前面一个四十多岁的,而且还有身孕的中年女子,当时惊得花容失色,闭上眼睛尖叫起来。好在秦越已追到身后,见情势紧急,飞身跃起,堪堪在赵瑟飞马踩踏孕妇之前拉住了缰绳错开马身。

    马甩着尾巴站住了,孕妇吓得脸色发白,软在地上。赵瑟睁眼偷瞧,知道没有闹出人命大事,着实松了口气,扶着秦越的肩膀跳下马。她刚打算上前扶起那孕妇好生赔礼道歉,却呼啦啦地被一群男人围到了正中。

    这群男人约摸二三十人,仔细一看,当真是从五十到五岁,什么岁数的都有。这群人气势汹汹地将赵瑟和秦越——还有他们的那两匹马紧紧围住,只除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抱起那孕妇躲到一旁,坐着安歇之外,其余俱是怒吼吼地开腔,立时将赵瑟的话语压得无影无踪。

    一个老些的男人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竟敢在如此拥挤的路上驰马!”又一个男人说:“就是,你撞到我家娘子了!你赔!”第三个男子立即接口:“四哥你闭嘴,娘子有身孕呢,她赔得起吗?”第四个男子高着嗓门吼:“走!咱们扭着她们见官去!”第五个男人冷哼:“若是我家娘子有事,便该把你赔给咱们兄弟!” ……

    男人们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群没长成的孩子大哭大闹,声音聒噪刺耳无比,实在令人抓狂。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直嚷嚷着:“你这恶女人,你赔我娘,你赔我妹妹……”

    小孩子们不懂事,不懂得看赵瑟的衣衫身份,一旦骂将起来全不似他家大人有章法,什么不干不净地话都带了出来。赵瑟听得目瞪口呆,气得几乎要昏过去。欲要讲理,又怎么骂得过一群半大的男孩儿和一伙高声阔喉的壮汉?只张口结舌地站在人群中央不知所措。

    秦越断喝一声:“住口!”如同一个闷雷炸在众人耳边,对方叫骂的声势不由一滞。其中一个最为粗壮的汉子最先省悟过来,挥着拳叫骂:“撞人还能这么横?这世道还有王法吗?把他们捉起来!”撸着袖子便要找赵瑟运气。

    局面遂乱成一团。几个汉子叫嚷着来抢赵瑟和秦越的马,马儿当然不乐意,嘶鸣着乱踢乱咬,于是几个汉子就和两匹马厮打到了一处。另有几个汉子横冲直撞地扑向赵瑟,赵瑟这时候也顾不得嫌人家脸黑难看,“啊”的一声缩进秦越怀里。那些半大的男孩却更是迅捷些,游鱼脱兔一般地窜到赵瑟和秦越周围,揪衣裳的揪衣裳、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还有个别彪悍的又啃又咬,只嚷:“捉住了!捉住了!”赵瑟惊得闭目惨叫,眼泪都要下来了。

    秦越身躯微微一震,将那些山猫一样的野孩子们尽数震得到将跌出去。孩子滚在地上耍赖,放声大哭着不肯起来,那些汉子们有的便又忙着去拉孩子。

    秦越在赵瑟耳边说道:“小姐莫慌,先不要动。”便清啸一声,带着赵瑟跃出“重围”。接着大声喝道:“住手!我家小姐乃是新川侯秦氏的女儿,苑国夫人的孙女,你们想动粗吗?果真要去见官,去便是了!”

    汉子们听了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来。四周原本聚着看热闹的一众人等一听赵瑟这些人来头恁得吓人也慌忙四散,生怕看热闹看得惹祸上身。只有那些野孩子们不懂事,仍旧滚在地上放声吵闹。

    要不然得呀说,果然还是官职大些、爵位显些,门第高些有好处呢!纵然也要有诸多不如意的苦楚,每每咀嚼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但真要说到了这仗势凌人、吓唬个把个庄家汉字,乃至偶尔强抢个良家男子之类的事情上头,到底还是绰绰有余得让人畅快啊!

    赵瑟定下心神,睁眼环顾,见男人们果然都被秦越的几句话吓住。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便甩开了秦越的扶持,向那孕妇坐着歇息之处行去。

    麻烦

    孕妇脸色发白,闭着眼睛靠在旁边的汉子肩上,眉头紧皱着,看样子仿佛很是难受。赵瑟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叹了口气,正待诚心说几句致歉的话,再许愿奉上厚币以示诚意,却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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