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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电线杆上的篮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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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红下，木剑不知从哪位邻居大娘那里借了把大笤帚，只见他撸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在门口的晒谷场上挥舞着。
“小家伙跟爷爷说说，你这是唱的哪出啊？”吐出口里的烟，聂老兴致浓浓地对木剑吆喝了一声。
“待会您老就知道了。”
“哟，还卖个关子？”
“嗝！”
说话这当口，木森也是吃了个舒服，这一声饱嗝倒是提醒聂老要收拾筷碗盘子了。
聂老起身去忙活，喝足吃饱的木森则习惯性地走到门口的石条墩上蹲了下来。木森这个习惯是从他偶然发现幼时的木剑在自家门口与月儿一起玩篮球时养成的。
虽然这两年门前这块平坦的泥巴地上再也看不到儿子拍打篮球的身影，但木森总会在木剑放晚学回家的前后两个小时，痴痴地等待着。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木森瞪着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木剑，木剑扫到哪，他就看到哪，他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他就这么本能地看着儿子晃来晃去。
“哈哈，搞定！”
扔掉大笤帚，木剑拍着又粗又高的电线杆，突然间大笑不止。
此时聂老正在屋里收拾着，老人家听着异怪，不过他并没有出门瞧个究竟，聂老只是随口在堂屋里说了句，“小家伙，魔障了啊！”
孰曾想话音未落，聂老眼前唰的一黑，一道人影在老人家眼皮子底下一弯腰，顺势就抹进了这间老旧平房的储物室里。
聂老放下手里的活儿，他快步走到储物室门口，木剑这下子是真勾起他久未起波澜的好奇心了。
片刻之后，木剑抱着一大堆东西乐呵呵的出现在聂老身前。
一把老虎钳，一个五米卷尺，几根粗长铁丝，一个不大不小的铁圈，铁圈周圈环绕着撒鱼的渔网，渔网下垂约二十公分。铁圈锁口被套进一块厚厚的方木板里，方木板上有四个对孔。
“爷爷，快看，您做的电线杆篮筐！”
聂老霎时间一阵恍惚，随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木剑的头。是啊，这的确是出自他的手啊！
侧开身子后，聂老温声对木剑说道：“好孩子，去吧，叫你爸爸帮忙挂到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要知道，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
“嗯。”
木剑刚一踏出储物室的房门，木森呆呆的目光就迎了上来。
一眼，无神的双目里涌现出挣扎的神色。
两眼，挣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三眼，茫然转瞬消失，两抹精光在幽暗的瞳孔里狂野绽放。
“球…球！”
木森扭身双腿一蹬，这一波立定跳远足足飞过了嗮谷场与石条墩之间的台阶。落在平地之后木森马踏飞燕般直奔电线杆。
一眨眼的功夫，腿脚不利索的他，已经站在了电线杆旁的砖堆上。
很久之前，木森正是利用这表面黑滑的砖堆，帮自己的儿子完成了木剑人生中的第一个篮筐。
聂老也跟着木剑来到电线杆下，老人家抽着烟斗在底下指挥，木剑站在四角高靠椅上帮衬着木森安装这个两年不见的钢铁好友。
若说是平日里，木森可办不了这个精细活。可不知为何，只有一只手的他竟然十分精通于篮筐的固定。
聂老曾推测，很有可能在木森小时候，他就做过类似的篮筐。待到日落西山之时，一老一中一少三个人总算协力固定好了这个难搞的家伙。
铁圈的离地高度是按标准的305米来量定的。
铁圈下1米93的木森搔首乐个不停，矮木森大半个脑袋的聂老，仰头吐着烟雾静静端详着自己的杰作。
与聂老一般高的木剑一手拿着老虎钳一手拿着卷尺急匆匆地跑回了储物室。等他再出现时，他双手里，已然多了一个篮球。
这个篮球，正是聂老送给他的12岁生日礼物。
“爷爷快走开，看我神射手木剑，来一个超远三分！”木剑站在石条墩上隔着老远冲聂老嚷嚷到。
“好好，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球砸一下哦！”
聂老晃了晃头，随即跨大步子回到堂屋找先前的小木凳子坐了下来。
木森站在篮筐底下没有走开。木森人虽傻了，但陪儿子玩了这么多年的球，运动能力严重不足的他，倒是从来没有被篮球砸中过脑袋。所以木剑并不担心自己的老爸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不被篮球砸中并不代表木森就会打球。
木森剩下的这只惯用右手，已经很难拖得稳一个满气的篮球，这就更不提他去运球和投篮了。
当初木剑发现自己的痴呆老爸唯独对篮球抱有浓厚兴趣之时，那时还是小娃娃的他，就努力尝试过让木森跟着他在地上练习拍球。
只是无数次失败后，长大了的木剑方才明白，身体上的残疾其实是次要的。限制老爸像正常人一样打篮球的主要原因，还是由于老爸丧失了思维能力。
铁圈底下，老爸所有的临场反应，实际上全都是依靠他的身体本能。懂得了根源，木剑也就放弃了与老爸一同进步的想法。
聂爷爷说过，也许从老爸出事的那天起，老爸就再也不明白如何与曾经可能是他最爱的篮球，独自相处了！
而之所以老爸与篮球之间还存有剪不断的联系，如聂爷爷所说，可能是源自于一份融于骨髓里的爱，对篮球独有的热爱吧！
聂老还对木剑提到，身世神秘的木森在来到水花村之前，可能就是一位专攻篮球的青年才俊。
故而随着这些年球技的提高，木剑偶尔会思考一个问题，老爸像我这么大时，他究竟有没有我厉害呢？
木家父子孰强孰若？这个问题就好比乔老爷和科老大单挑谁更厉害一样。
两个不同时期的人物两相比较，这是根本就没有答案的。木剑当然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他也并没有过于纠结。
不过从老爸许多下意识的脚步移动来看，木剑管中窥豹地感知到，老爸的篮球基本功肯定是要优于他的。
而自打木森陪木剑练球以来，木森‘教’给木剑最多的就是脚步，投篮手型，站位站姿等篮球的基本要素了。
当然这里的‘教’，也仅仅属于父子之间独有的心灵感应。
每当木森不满意时，他就嚷嚷的叫，直到木剑的表现达到他满意为止。这时他才跟三岁小孩似的围着木剑和篮球转上几圈。
久而久之，父子俩就形成了令旁人惊叹的默契，
就这样小学几年下来，木剑的篮球基本功虽然跟训练营里接受专业训练的小孩无法相比，但他仍然是远超同龄人好几个档次了。
也正是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明显，木剑对老爸也是愈发佩服。
他很难想象这种情况下的父亲，对篮球，对练习篮球的他，居然有着如此执着的态度。进而不难想象，有这种态度的篮球员，老爸当年是何等的威风出彩！
感伤又可叹的是，木剑越是敬佩木森，他就越觉得心酸！
木剑不止一次向水花村老一辈的人打听过，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远非常人的父亲沦落至此？
腿是怎么折的？
左手臂怎么没了？？
无亲吗？
也无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