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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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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前去看望一下夏末的父母，但是每次他去，都是大门紧闭。他扣门半天，里面也没有回应。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杀了别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得到她的父母的原谅呢？他们不愿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门口静静的呆了片刻，想象着她曾经的样子，眼泪又抑制不住在眼眶中涌动。人生真的恍如一梦，而有她的梦，他不愿醒，这片曾经她生长的地方，似乎已经把他的心牢牢的禁锢了。
走出村外，望向远处山丘上土塚的方向，一轮火红的残阳映着芳草萋萋，依依不舍的慢慢隐去，放羊的老人步履蹒跚，嘴里不停的吆喝着，正用树枝赶着羊群回家，走至跟前，他放缓了脚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王羿听的“因福得祸，因祸得福，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啊！”说完吆喝着羊群走进了村子。
王羿愣怔了片刻，细细品味他话的用意，有些似懂非懂。真没想到一个放羊的老人竟然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天色已晚，还有千里的行程要赶，他发动起车子又开始了马不停蹄返程。
因为地处偏僻，又值傍晚，一路上人烟稀少，他也无瑕在欣赏一路淳朴美丽的风景，只专心致志的开车。
忽然一声警示音，车油量表指针到了红色警示线，离市区还远，只好在附近寻一家加油站先将就一下。
车缓缓的开着，终于在几里外的小镇上发现了一个看起来不算正规的加油站。他的限量版越野车的到来无疑豪华的太过招摇，引来了许多人好奇的围观。
趁着工作人员欣赏加油的功夫，他在四周随便转转，缓解一下疲劳。
忽然一个熟悉的侧影从几米外飘过，正当他要上前看个究竟的时候，工作人员从身后大喊到“先生！油已经加满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扭过头寻找那个身影已经没了踪迹。呵呵！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太过想她出现了幻觉，唉……他以前从来不信神啊鬼啊的，现在倒希望真有鬼的存在，那样就可以看到她了。这么想着，他已经跳上了车，又开始了返程之旅。
随着夕阳不舍的扯走天边最后一丝余晖，灰色的夜幕缥缈的从苍穹落下，倦鸟缩着脑袋在简陋的小窝里挤成一团，彼此依偎互相温暖。
偏僻的小村庄幽巷寂寥，早早的已经空无一人，夜色越来越浓，家家户户屋门轻掩，偶尔有几家院落遗失的几盏昏暗的灯光，如同夜色里努力睁开的眼睛，疲惫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一串沉闷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愈演愈烈的的狗吠，警惕的提醒着村民们陌生人的到来。在一户黑色油漆脱落的所剩无几的木门前，他慢慢的叩动着生锈的有些扎手的门环。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昏黄的灯亮了，中年女人轻唤一声：“谁呀？”脚步声慢慢走近。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留着短发，身材枯瘦，衣着朴素整洁的农村妇女，满是岁月褶皱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阿姨……是我……”他的心里喜悦悲伤亲切激动愧疚……复杂的交织着，鼻子里如同灌进了千年陈醋，酸的抽搐了一下。
中年妇女瞪着眼睛看着来人，嘴角慢慢的垂下，脸上的笑如同被风吹走了一般，消失了，双臂扶门挡着，并没有要让他进去的意思。
“你！……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对你说了以后不要来了吗？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只想平静静的过日子，你难道还要勾起我们的那些伤心往事吗？”
“阿姨…对不起！今天是她的祭日，我……我是赶来祭奠她的，顺道来看看你们……”王涛脸上的愧疚和悲伤在暗淡的光线里更加浓重。
“你走吧！快走吧！她不需要你祭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全家人都不想再见到你，还有……那个人！”
“阿……姨…”
不容他的话说出口，门咯吱……哐……合上了，果断的阻隔了黑暗中仅有的点光亮。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在黑暗中摸索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塞进了门缝，转身无奈的走在漆黑的夜里……
“刚是谁呀？”身体削瘦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披着外套，蹒跚着从堂屋走了出来，好奇的问到。
“哎！……作孽啊……都是多好的孩子啊！可惜我们家小末……没那个福气！……哎……”女人边走边伤心的叹惜着。
“又是他吗？……哎！……”
“是啊……当年是他用手一抔一抔的捧土把骨灰盒埋了，又在旁边躺了整整一天，不让别人碰他，直到后来晕了过去才被人接走，我们…我们还能恨的起来吗？”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咱们是庄稼人，就应该是庄稼人的命啊……小末没有那富贵命啊……”中年男人凄凉的望着屋门的方向，长长的叹息一声……
在漫无边际的昏黑里，乡村公路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蜿蜒在静如坟场一般的旷野中，白色的悍马车就像一只无坚不摧的白色巨兽，嗡鸣着颠簸在巨蟒凹凸不平的脊梁上，车灯像是圆瞪的眼睛，警觉的巡视着前方。
“王总！我们连夜返回吗？老爷知道你来这里很生气，让你今晚一定要回去……”
“老陈！你说她真的死了吗？”王涛坐在车后座上，眯着眼睛，脸上浮着一层浓浓的阴霾，他似乎没有听到司机老陈的话，只是似梦似醒怅然的问到。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我总觉得她好像还活着，就躲在某个角落里……”
“你啊！你是亲自把她的骨灰盒埋入土里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是你的心结一直在折磨你。”老陈从车前的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无奈的劝解到。
“为什么不等我醒来见她最后一面?!”
“王总，见或者不见都改变不了她死的事实啊！老爷是怕你伤心过度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才……你就忘了她吧！”
“老陈！在附近找一家旅店住下，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明早再回去四处转转。”他疲惫的睁开眼，向车窗外望去，不知何处发出的几点亮光在黑色的幕布里，如同鬼火般清冷。
“可是老爷……”
“你是听命于我还是听命于老爷，难道我的话对你不起作用了吗？是不是我最近太仁慈了，让你你忘了我的手段？”他的眼神中立刻生出几道寒光。
“……我…我…我不敢…我一切都听你的吩咐……”
汽车行驶了约莫半小时，终于经过了一条冷冷清清的小镇，偶尔可见店铺门口几处霓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浓郁的渲染着仅有的一点繁华。
一家明光烁亮的小型加油站，无疑成了缓解夜行人心中对黑暗的恐慌和不安的驿站。紧挨着加油站，一座被彩灯点缀的像爬满萤火虫的三层楼上，赫然的闪烁着几个黄色的大字：三木酒店。
“就这里吧！正好给车在加点油。”王涛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轻柔的对老陈说。
“这…这种酒店能住吗？再有20公里就到我提前预定的星级酒店了……”
“还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如同贵族进入了贫民窟，悍马车勉为其难的开进了门口被铁栏杆随意围起来的停车场。酒店不大的玻璃推拉门让人有种进入黑店的局促感。在不大的收银台里，一个扎着马尾身穿白色t恤的女孩低头专心的看着桌上的书，因为太过认真，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老陈紧走两步，来到吧台前，手指轻敲了几下台面，扯长了脖子，眼睛45度仰视，傲慢的向说：“吭！两间豪华套房，要最好的，里面的被单枕头等用品都要全新的，吩咐你们的厨房给我们弄几个特色小菜一定要干净卫生，在拿上几瓶好酒，……”说着他不屑的环视了一圈。
女孩惊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红着脸娇羞的笑着看着两人，“两位先生好！豪华套房我们有，被单枕头我们也可以给你们换全新的，不过厨房已经下班了，我们这里现在只有泡面，还有我们这里是普通酒店，所以只有普通的酒，两位要是愿意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声音甜美而清脆，犹如珠子散落在玉盘中。
司机老陈皱着眉头忘了一眼王涛，王涛打量着吧台里的女孩，淡淡的说了一句“住下吧。”
老陈不耐烦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丢给她，焦躁的癫着脚尖等待着。女孩仔细核对过照片后便开始了登记。
王涛板着脸双手背后，漠不关心的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让整间屋子温度骤降。他傲慢的望着对面墙上的画《漂泊》：在一片漆黑的夜里，空荡荡的大街上，风肆虐着道路两旁癫狂的摇摆的树，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孩犹如一只随时会被大风卷起的风筝，艰难的迈向夜色深处，一只被蓬乱的长毛胡乱包裹着，像个刚刚甩干的拖把头一样的狗，缩着脑袋，紧紧的依偎在她身旁，陪她一起前行。
整幅画给人一种孤独无助悲伤的透彻的寒意，但寒意中又有一丝希望和温暖。白衣少女一如我们曾经努力坚持的纯真和梦想，终会身不由己的被险像环生的尘世慢慢吞噬，直到纯真被黑色漂染，直到梦想化为泡影。漆黑的夜色里有多少危险在蠢蠢欲动，狗虽然无法帮她抵挡风雨，却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她前行，人世间能有这样忠诚的朋友，足矣。
画的笔法虽然一般，但那种深刻的孤独和无助却又让他感同身受，想起了家里挂着的自己那副《呐喊》，黑夜，孤影，无声，却是心底最悲壮的呐喊。简单的一眼，便看透了画者当时的心境。
“这是谁画的？”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女孩娇羞粉嫩的脸上滑过，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她的影子，心脏不由得弹动了一下，脸依然像一张石膏面具白皙冰冷。
“是我画的！不错吧！”女孩狡黠的笑着，眨眼间乌溜溜的眼珠子机灵一动，满脸自豪的答到。
“噢?……哼哼！你在说谎！”他冷冷的说到。
女孩脸唰的通红，仰起脸，纯真的眼神望着他，好奇的问：“为什么？”
“要画出这样一幅画，需要一定的经历和感悟，很显然，你还太单纯了，涉世未深，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感受呢？”
女孩的眼神里满满的钦佩，却又碍于面子，并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她登记完毕，“好了你们两位上二楼吧，208，209，这是你们的房卡。”女孩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双手把房卡递给老陈，指了指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
“我们的车就停在外面，你晚上多留意点，出了问题抵了这家酒店你们也赔不起！”老陈瞪着一双都快要掉出来的马眼，趾高气扬的指着女孩说到。
女孩隔着玻璃门好奇的向停车场张望去，对那辆不明觉厉的汽车产生了兴趣。
“两位大叔！车子不错嘛，啥牌子的？看你们俩个的打扮非比寻常，为啥不住城里的五星级酒店，要住在我们这个小庙？不会是犯了什么事畏罪潜逃的吧？我们可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参与违法犯罪，要不然你们是故意开着一辆从哪里弄来的豪车想讹诈我们！那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想法，我姐夫可是警察！……”
老陈被她的话气的脸色在红白间自由转换，鼻孔张的都要变成双向隧道了，怒斥到：“放肆！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行了老陈！”王涛绷着脸走到楼梯口，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老陈不再多说什么，恶狠狠的瞪了女孩一眼，悻悻的走向他。
“小丫头你放心！出了问题不用你们赔！”
“那可一言为定啊！你们还没说那车到底是什么牌子呢？……”女孩轻盈的跑出吧台，趴在门上探着脑袋打量着那辆与众不同的车，“哇！真酷！”柳眉轻挑，眼神烁亮，小嘴半天都合不上，就像看到了宇宙飞船一样。
王涛皱着眉头不耐烦的一步步迈上楼梯，心里苦涩的自嘲着，这个女孩和她迥然不同，自己刚才怎么会认为有些像呢？
我来
看着熟悉的风景
没有你
孤独如影随形
没有了你
世界变得惨淡
生太过无趣
死我怕
渡了忘川河
丢了关于你的
记忆
曾经走过的
小路
如今孤零零
缺了你的身影
世间再美的风景
也都变得
平庸
多么希望
奇迹出现
转身有你
浅浅的笑颜
夜色深幽
迷茫惆怅
月魂勾勒出
漫无边际的离殇
我终究逃不出
对你的思念
凝望天边的星
如你柔情的眸
忽明忽暗
低吟的风
吹来你的
只语片言
今夜可否
入我梦中
多想
触摸你的脸
感受你
恰到好处的
温暖
万语千言
唯有一句
好久不见
不念过往
静默相守
站在房间的窗前，王涛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他多么期盼奇迹会出现，她会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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