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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西风 第4章 什么狗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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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从出租车上下来，司机看着叶阑一步一拐，也不顾刚刚跟她为了少给十块钱车费闹的不愉快，出声提醒：“大妹子，你自己一个人走回家，还是要小心点啊。”
叶阑转身向他点头，出租车很快扬长而去，她咬牙看着前面长长一段路，寒风刀刮似的切在身上，脚板酸痛难忍。
她裹紧外套，迈开脚步，勾起嘴角轻轻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歌。
快到家时，看着前面一排一两层高的低矮违章居民楼，依稀有一扇亮着灯的窗。
她突然徒生一股烦躁，迟迟不想进去。
跟值班的老大爷交流几句，借了一根烟，烟口点燃起焰火，秀口一吐，清冷的脸缭绕了一层缈缈烟雾，昏暗灯光下，整个人都晃晃飘飘，看不分明。
寒风对着她一吹，又把吐出的白烟往口里灌，一时呛得不行。
深夜里的住户都睡了，城市里连声虫叫都听不着，周围一片寂静，叶阑啜着这根烟，火熄了也不管，静静发了很久的呆。
进楼道时，楼道灯又坏了，狭隘的墙面连个窗也没打，四处不透光，沉沉的黑暗从上方深处直直坠下来，坠得人的心也阴恻恻的沉。
叶阑在黑暗摸索着墙面，慢慢上楼，脚步尽量放轻，这楼板水泥砌得太硬，重一点走路打雷一样响。
好不容易摸到住居门口，刚用钥匙开门，室内亮着灯光，叶阑抬脚换鞋，一条狗从室内窜出来，跳起前面两条腿，往她身上搭。
“饺子！饺子你给我下来！”叶阑一把把狗推开，急着要把身上的外套卸下来。
岂料这一张口，饺子突然发狂，对着她狂吠。
叶阑蹙眉，“傻狗不认人了？”掠过饺子要把衣服放进屋里。
饺子却追上来，咬住她裙角往外拽，喉管里嗡嗡蓄着怒吼。
叶阑本来脚就疼，再被饺子一拽没站稳，身形一歪绊倒在地上。
“死狗！”
她骂了一声，手掌撑地，想重新爬起来，却看见饺子口里咬着那件西装外套，狗爪子在上面撕扯。
你有没有捧着一个物件小心护了一路，却在回家时功亏一篑的事？
就好像小时候舍不得吃一口的雪糕，路上却融了；
又好像费劲心思养花，眼看着花蕾要绽开，第二日却被邻居小孩扯了玩；
你小心翼翼许的所有期盼，做的所有努力，就因为一场小小意外，化为泡影。
她疯了一样从狗嘴里扯出衣服，一脚毫不留情地把饺子踹得老远，把外套上的破洞搂进怀里，叶阑蹲在地上安静得诡异。
“嗷呜……”
饺子在地上趴着，低头顺耳，口里发出低低的哀声。
“哐当。”
门声一响，穿着睡衣的叶珊从房里出来。
看着自己姐和委屈巴巴的饺子，叶珊抱起脚边的狗，走到叶阑身边，蹲下身看她。
温热的手指拂开乱发，叶阑一张赤白的脸，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流淌着死气和冰冷。
“啊……啊啊……”
叶珊做了几下手势，见叶阑根本没看她，张口挤出几声残音。
叶阑歪头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秀气的小脸上布满担忧，张着口努力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
镶在眉骨下的眼睛，和怀里的狗是一样的懵懂和无辜。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用。
“走开啊！”叶阑嘶叫着连人带狗一块推开。
这样发脾气的她，让叶珊缩着身子和狗一起钻到了桌下。
只张着一双清澈至极的眼，带着隐隐水光看着她。
枷锁一样，缠着她。
几年前亲眼看着父母在眼前死亡，也是这样一双眼，望着她。
外面未合紧的窗页呼呼作响，白亮的灯光照射出几平方米大的地方，风挤进来钻个了头又折了回去。
这就是两姐妹的家。
狭隘、矮陋。
叶阑深呼吸，鼻腔窜进一口凉气，起身去关窗户了。
回来的时候，叶珊还在桌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叶阑蹲下身，视线矮了几寸，看着小孩一样的她。
“还抱着这条死狗干什么？连主人都不认识。”
叶珊把饺子抱得更紧了，饺子通人性地蹭了蹭她头。
还真是人狗情深……
叶阑更恼火了：“大晚上的，穿这么点衣服在桌下，谁跟你玩躲猫猫啊？要是感冒了，我还得花钱送你去医院，出来！快点！”
叶珊动了动身子，有些意动，挪了几下，一双黝黑的眼睛一直看着叶阑，清晰倒映出她不耐烦的脸。
“……你有什么话就说。”
叶珊伸出两指，做了个夹烟的动作。
叶阑一愣，“你是说，饺子突然不认人，是因为我吸了烟？”
叶珊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叶阑扭头，一指指着自己口里，纳罕道：“我就吸了两口，这什么狗鼻子！”
“狗是嗅出来的，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吸了烟？”
叶珊抬起手肘，指了指手腕。
叶阑怒了：“谁说我回来晚了，就是在吸烟？”
她几年没碰烟了，就今天啜了那么两口，还呛得嗓眼疼，大半截没吸完给扔了。
叶珊抱紧饺子，这次没回她话。
“行了，快点出来去睡觉。”叶阑站起身：“我去洗澡了，回来时你要还在这里……”
她做了一个巴掌手势，咧嘴竖眼：“小心我打你！”
等叶阑擦着湿头发出来时，桌下已经没了人，桌上放了一个保温饭盒。
叶阑打开饭盒，里面是还未完全冷却的饭菜，她拿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一晚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了。
进卧室时，发现叶珊房里的灯还亮着，她敲了敲门，嚷道：“快点给我睡觉，一直亮着灯，不要电费啊？”
房里安静了几秒，“啪嗒”一声，灯灭了。
叶阑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房间，刚一躺下，就发现床头柜有个方块东西，扯开灯一看。
上面静静躺着一个医药箱。
叶阑打开药箱，看着里面备齐的涂抹伤口的药品，口里刚饮了一大壶水，也突然干哑地发不出声音。
她拿起床头柜的日历本，翻到下面摩擦老旧的一页，看着上面打红标注的日子。
那是妹妹做发音手术的日子。
在那之前；
她一定要，一定要——
赚好多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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