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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凤鸣岐山 003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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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魏轻舟心头一凝，心思回转间，脸上立马多一点儿谄媚。私自离宫当属大罪！魏轻舟故作无知，嘿嘿一笑，“姑娘说笑了，后宫嫔妃宫婢无数，要是能出宫和父母兄弟见上一面，谁不想出宫呀！”
魏轻舟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斜视女子，见女子一双黑眸幽深如潭水，唇角笑意几不可见。魏轻舟心中忐忑，语气却不敢怠慢半分，愈发斟酌道：“不过，既然入了皇宫，侍奉天子，自然是天子为先，没有陛下恩旨，便是能回家……也、也是万万不许回的……”
魏轻舟语毕，冲着女子又是嘿嘿傻笑。
这模样，像足了街头巷尾心智全无的傻子。
魏轻舟傻笑，女子低头，冲她也笑。女子踱步向前，线条分明的下巴顷刻抵在了魏轻舟额头之上。魏轻舟不敢妄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女子的视线重若泰山，压得她头不敢抬，脚不敢动。手指手掌磨动间，一股热汗香滑腻人。
就在魏轻舟喉咙干涩，忍不住整个人后退之际，女子右臂猛地一抬。魏轻舟只觉头顶青竹竹叶晃动，下一刻，一把冰冷匕首已经贴在了魏轻舟的脸颊之上。
女子声音如风，似乎带着点嗤笑，“你当我傻吗？”
魏轻舟欲哭无泪，还未来得及开口，又听得女子道：“宫中之人，此时不在前殿哭灵，会出现在此荒凉之地？”
女子笑声刺耳，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居然有胆子骗我，你不怕，我杀了你？”
话音落地，女子手上猛地一用力，一条血丝顷刻从魏轻舟白皙细嫩的脸上沁露出来。魏轻舟双腿一软，竟不禁跌坐在地。
“姑娘饶命！”魏轻舟心头大骇，万万没想到此人心性狠辣，说动手就动手。魏轻舟收敛心思，螓首低垂，连眼皮子也不敢乱抬。眼前是女子素白毫无纹饰的绣鞋，魏轻舟额角有细汗沁出，凝结成珠，说话间，汗水从脸颊上滚落，顺着小巧的下颌，直直滴在魏轻舟手背之上。
“姑娘饶命，姑娘既然知道我是后宫之人，那就该知道深宫寂寞，后宫难存。小女子进宫，实在是无奈之举。如今先皇驾崩，新君登位，我、我……”魏轻舟牙一咬，心一横，自觉这人不好糊弄，又不想牵扯戴舜华。
魏轻舟左思右想，干脆抬起头来，咬声道：“姑娘，求姑娘放我归去，大恩大德小女子日后一定结草衔环，不负君恩！”
“结草衔环？”女子发出一声嗤笑，弯腰垂首，右手持匕，用匕尖挑起魏轻舟一张鹅蛋小脸，剑眉微扬，“你是哪宫人？”
冰凉的匕尖就抵在魏轻舟柔嫩的下颌前，只要女子微微移手，就能不费一丝一毫之力一举割破魏轻舟咽喉气管。
魏轻舟额角香汗沁人心脾，呼吸声几不可闻，“小女是六合宫八品采女。”
“原来，还是先帝嫔妃啊！”女子语意不详，细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思绪，魏轻舟看不出女子脸上任何情绪。
见女子感叹，气氛似乎有缓和之势，魏轻舟心中思绪翻飞，脸上笑容真诚至极，“不知道姑娘你贵姓芳名？”魏轻舟一脸真诚，话音落地，空中微风便仿佛凝滞了一般。
女子嘴角笑弧登时扬了起来，她眼神如有实质，上下打量了一番魏轻舟，一举道破魏轻舟的小心思，“怎么，你还想借此打我的主意？”
女子手持匕首，原本如水润泽的桃花眼此刻全是对魏轻舟的不以为然，“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太和殿倚兰。”
太和殿倚兰？！
魏轻舟顿时浑身一个霹雳，犹如被夏雷击打，整个人都懵了。元武帝后宫里排的上名号的，除了已逝先皇后平阳公嫡女，贵妃平阳公次女，便只剩下六合宫名门之后丽妃。而贵妃小叶氏初入宫廷，便深得元武帝恩宠，不但长居历代皇后居所太和殿，元武帝还将先皇后独子交由小叶氏抚养。
听闻，小叶氏身边有两大得力干将，俱是从前侍奉先皇后的，先皇后临死之前，特地请旨留下此二人照拂皇子贵妃。如今，其中一人当职太和殿长御，名唤倚华。往日魏轻舟随众嫔妃给贵妃做寿，曾与倚华有过一面之缘。而另一人，便是眼前嘻笑怒骂，让魏轻舟捉摸不透的太和殿倚兰。
天要亡我！
居然碰到这个煞星了！
魏轻舟心中暗恨，后宫谁不知道，倚华亲和稳重，那倚兰却正正相反，毒辣豪迈，一言不合连后宫嫔妃都敢尥蹶子。现在，魏轻舟还撞在了她的手里……
魏轻舟小心翼翼，“长御深夜至此，小女不才，斗胆相问，小女可有耽误长御大事？”
“大事？”倚兰扫了眼魏轻舟，收回匕首，长身玉立。挥袍收手间，一股劲风从魏轻舟脸上急速而过。倚兰偏头，把玩着匕首，漫不经心，“大事倒没有，小事有一桩，还要烦劳采女相帮。”
是什么事竟然要让她一个小小的采女出手？
魏轻舟仰头，圆润的杏眼里全是对倚兰的恳求。
倚兰低头，盯着魏轻舟的惊恐双眼，慢慢慢慢慢就笑了起来。倚兰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你来这做什么，我就来这做什么。”
“长御要出宫？！”魏轻舟大惊，话一出口，立马醒过神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魏轻舟挤出个苦笑，“长御要出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好为难小女？”
“少废话！”倚兰脸上神色陡变，笑意荡然无存。冒着寒光的匕首在她手上打转，看得魏轻舟眼里，浑身血液一茬凉过一茬。
倚兰声音不大，吐字却异常清晰，“我要想让人知道，还会来这里冒险？你要出宫，必定有所准备。我不过借你之手，顺风而行。出了宫门，咱们就天各一方，各行其道。你要是不允……”
倚兰露齿一笑，一口洁白雪牙晃得魏轻舟胸口生闷。
魏轻舟赶紧摇头：“小女不敢！”
“不敢就好。”倚兰抓起魏轻舟肩胛骨便是一提，神色又是一变：“采女不必惊慌，我还要央求采女你带我出宫呢！”
倚兰说完便咧齿一笑。清风绿竹下，袖袍微动，她抬手便拂去魏轻舟头顶枯草落叶，动作亲昵，小心翼翼，比起家中父兄姐妹也不遑多让。前后姿态差别之大，魏轻舟瞧在眼里，落在心底，对待倚兰愈发不敢怠慢。
竹林尽头深处，便是一道铁锈木门。此门由荒草灌木掩盖，一眼看过去，几乎很难发觉。魏轻舟赧然走上前，素白的小手一把抱起了眼前看似茂密的荒草，露出下面受风雨吹打早已经破烂不堪的木门。门上铁锁形同虚设，魏轻舟伸手轻轻一扯，木门悄然打开。
外头也是一处青竹环绕之地，可却已不是六合宫地境，远方似乎有铠甲碰撞而兴起的“咔咔”声。倚兰挑眉看向魏轻舟，弯腰贴着魏轻舟耳畔就道：“采女果然有手段。”
她宁愿不要这手段！
倚兰喷薄的热气就在魏轻舟脖颈处，魏轻舟耳尖一抖，想也不想抬足就后退了一步，刚抬眼，就见着倚兰目光一冷。魏轻舟赶紧道：“卯时快要到了，长御，请。”
魏轻舟素手请抬，指向前方。倚兰清冷目光在魏轻舟低垂脸颊上一扫，眉宇轻挑，终是不想耽误大事，往前走去。
见倚兰向前，魏轻舟这才抬头，吐出一口浊气。深宫之人，果然难以伺候，一个长御尚且如此，这要是到了贵妃陛下跟前，岂不是天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稍不注意，就是人头落地。一人之死，也就罢了。怕就怕在牵连父母家人，满门获罪。
魏轻舟行动如风，行路时不觉多看了天边一眼。此时天边渐起亮光，头顶星子星光黯淡，几不可见，寅时三刻早已过去，卯时将近。要是一切顺利，此刻戴舜华早应该出宫在外，重获自由逍遥。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该怎么带倚兰出去呢？
魏轻舟目光在眼前高挑身影上不过略略一停，还来不及心中忖度，就听着周边一声轻轻鸟叫。紧接着，便是一声细若蚊声的叫喊，“轻舟，这！”
魏轻舟指节剧烈一抖，仿若未闻，径自朝前方宫道长廊走去。反倒是长御倚兰身形一顿，霍然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魏轻舟，“看来，采女不止是自己一人出宫啊！”
魏轻舟停足强笑，“长御见笑了，宫中富贵之地，哪里有像长御一样高洁不贪名利的人……”
话没说完，魏轻舟就听着身侧一阵急促脚步声，脚步声传到跟前，又是猛地一顿。戴舜华身形一滞，瞧见和魏轻舟比肩而立的倚兰，身随心动，后脚跟一移，即刻生起了离去之意。
“想跑？”倚兰笑了，大有上前捉拿戴舜华的模样。
虽然与倚兰相识不过半个时辰的模样，但魏轻舟已经深知倚兰的阴晴不定。连周美人身死都不曾激起倚兰心中半分怜悯，让倚兰对自己心软。凭借倚兰的心性，只怕杀人不过举手之间。
倚兰身形快如疾风，眼看着一把就要擒住戴舜华了。
“慢着！”
魏轻舟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惊恐，一个大步，娇小的身躯就挡在倚兰跟前。黯淡的星光下，魏轻舟白皙的肌肤似乎有细汗滚落，倚兰静静看着魏轻舟，剑眉微微一挑。
魏轻舟鼻头抽动，深吸口气，冲倚兰挤出个假笑：“长御，此人与我情同姐妹，都是进宫混口饭的，也都抱有同一目的。魏轻舟死了不足惜，要是拼的鱼死网破，长御也不想吧？”
魏轻舟环视四周，低头哑声威胁：“此地接近凤庄门，不多时就会有禁军巡视。长御是想在这里动手杀人吗？”魏轻舟一反常态，引得倚兰眼波微动，又多看了魏轻舟一眼。
“当然不想。”倚兰声音温吞，一顿，退在魏轻舟背后，声音漂浮如羽毛落地，“可是，就这么把人放了，不甘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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