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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 第六十五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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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98年的时候，我组织修复过一批故宫博物院的青花瓷。其中有一件是明代永乐官窑抱月瓶。”田教授刚说完，旁边的女专家就从手机里找到了这件国宝的照片。
瞿麦也凑过去看。这只抱月瓶造型独特，形体硕大，状若乌龟，这是因为明代早期与外邦交流密切，受西亚文化影响摹仿阿拉伯铜器造型烧制而成的。
瓶直口，短颈，颈部凸起一周弦纹，一侧饰小系。腹体一面扁平无釉，中心凹进如脐，另一面隆起，中心凸出如半球状，肩两侧各有一活环耳。
通体以青花装饰，口沿处绘缠枝花，腹部凸起处饰海水江崖地八角锦纹，内绘缠枝花，其外围饰缠枝花，瓶壁侧面饰海水江崖纹。青花色泽浓艳，纹饰流畅自然，极富动感。
但浏览到最后一张图片时发现，这只抱月瓶原来是残缺的。它缺损的是肩部的那两只活耳。
等大家都看完，田教授才继续开始往下说：“这件瓷器是清宫旧藏的，是当年皇帝私藏的精品。所以故宫博物院齐馆长委托我来修这件国宝的时候要求非常高，要‘热修’。”
“田教授，请问什么是热修啊？”瞿麦对修复不是很了解，而且他看了眼一脸疑惑苏叶，这个发小肯定也很想知道。
“喔。我们现在在修的这个官窑瓶子呢就是冷修法。就是按照树脂做胎补色，不进行热加工处理。但是热修呢，就是要烧出与之造型相似的部分，然后切割下来，补在古器上面。这种方法又叫瓷修瓷。”田教授解答道。
“明白了。”瞿麦点了点头，继续全神贯注地听着。
“其实热修的难度是非常大的。因为我们很难将瓷器烧得跟原来一模一样，那种神情是很难达到的。每件物品就像个人，是有生命的，将它的部分按在另个部分上是很难匹配的。”
听到田教授讲到生命二字，苏叶倒是有些惊讶。啥？瓷器有生命？老教授这样哄我们的吗？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很早以前，瞿麦刚开始跟着孙老学鉴定瓷器的时候，他不是经常对着那些个瓷器说话吗？难道，瓷器真的有灵魂？
其实这点瞿麦是很好理解的，阳门心法就是教他以心认物。古人的作品跟现代作品区别最大的就是神韵了。所以不同时期的东西，他们的造型差异才会那么大，因而就如田教授说的，就算是完全复制古人的烧造方法也能难烧出匹配这件古董的“耳朵”。
“后来，我们找了景德镇陶瓷学院的付院长，请他帮忙，试试能不能烧出抱月瓶的耳朵。”田教授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徒弟，然后又看了下对面的三个年轻人。“你们猜，付院长他烧了多少个才成功的？”
“10个？”
“20个？”
“50个？”
田教授都是摇头，这些答案都不对。她笑了笑说：“他烧了200多个。”
“哇。”
在场的人无比感到惊讶，就连钱馆长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付老前辈可是国家特级大师，他当年的作品一件就能卖到1万啊，烧了那么多个这得多少成本啊。”
苏叶脑子里不停得换算着人民币的概念，按当时杭州的房子10万一套来算，这得20套房子，放到现在得几千万啊，太夸张了。
瞿麦看到苏叶把嘴长得更大了，那样子也搞笑极了，推了推夕颜，让她一起“欣赏”。
“付院长他一直在自己的作坊里面琢磨瓷器拉坯的线条走势。因为拉坯修坯完的泥器需要进入窑炉里面烧，烧的时候它会有一定比例收缩，不同的拐角就会收缩成不同的样子。如果这些细节做不好，瓷器的神情就是出不来的。那时候我也在，就跟他一起讨论这些问题，最后他花了整整两周才成功烧出完美的‘耳朵’。”田教授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这件事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那烧出来之后呢？把那耳朵切割下来，安在古瓷上吗？”瞿麦问道。
“嗯，接下来还是需要用到树脂进行粘合，切割和粘合也是难度极大的活，必须要基本融合成一体，尽量少的填肉。”田教授解释道。
“这是为什么呢？瓷器修复部分稍微大一些会如何？”瞿麦问道。
“修复的时间长了会变色的。”
“会变色？”田教授的回答让夕颜非常惊讶，她先前一直以为瓷器修复室完美的。
“嗯，我们早十年前修的瓷器，那些缺失的部分补色用到的是丙烯颜料。那种修复方法放了五六年就会逐渐变色了。而现在，你们看到桌面上摆着的是那些矿物质原料，那些颜色是千年不变的。”
“喔，是这样啊。田教授，我之前学宋代工笔画，看我老师用的也是矿石颜料，他说这种原料都是价比黄金的。”瞿麦说道。
“是啊，这也是现在最合适的修复古瓷的材料。”田教授一脸的慈祥，笑起来时眼里藏着满满的爱意，像是对待自己最珍爱的物品，也许这就是属于文物保护的最新科技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小许，你们做色吧。”田教授看了一下时间，指挥她的徒弟继续修复那只南宋官窑纸槌瓶。
“对了麦子，刚才的那个抱月瓶价值多少啊？居然要用那么昂贵的修复。”苏叶坐回原位后悄悄得问瞿麦。
“嗯，我也想知道。”夕颜也凑了过来。
“那是永乐青花瓷啊，是明清青花瓷器中最顶级的。就按那只抱月瓶的造型和纹饰来算，估摸着也得两千多万。我曾经在英国的报纸上看到过几件伦敦苏富比拍卖的永宣青花瓷，但质量都没有那只那么好。”瞿麦回到道。
“果然是国宝啊。”苏叶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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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环氧树脂填充的部分，已逐渐泛灰白，与刚调时的深灰色已不太一样，原来，这树脂干了之后会偏白一些。
女专家小许将瓶子中的石青和石绿分别倒了一些在调色盘上，然后拿试管滴了几滴清水搅拌均匀。
石青是蓝铜矿中最均匀最纯正的质地凿碎而成的粉末。石绿是铜矿中的伴生矿物孔雀石的粉末，这些在选材时都要选择最好的。
而做色的步骤也是极为漫长的，首先先做一层较深的底色，以石青加墨为主，拿排笔蘸上已调好的颜料然后往上刷。而破碎的细纹处，则需要纤细的莳绘笔顺着破碎的裂痕一点一点的描下去，这可不能描到外边去，不然就是将瓷器的“伤口”扩大啊。
上完底色以后，再在上面一层层地调整更嫩的颜色。瓷器的颜色尽管大体统一，但在细节的对比上，也能够看出差异。肩部的釉水不挂住，所以很薄，露出胎的本色，这边的修复色就会偏深。相反，脖子、肚子部分的釉色会偏淡些。
等到颜色调整的完全一致的时候，已过去了三个小时，瞿麦看得脖子都酸了，这修复的活可真是磨性子。他又想起以前在夕颜的工作室一起修金缮的场景，奇怪了，当时修几个小时怎么一点都不累呢，而且还上瘾了。
做完色后，便是打磨。修复用到的是极其细致的7000号砂纸，瞿麦也拿了一张过来试试手感。这砂纸简直比正常的白纸还光滑。
同伴把砂纸剪成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然后递给了小许。小许用它在修复做色的瓷器表面，来回打磨，使它表面没有笔触，均匀分布。
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喷漆了，修复用到的是轻漆，还会有些许刺鼻的气味。所以她们是在一个靠窗的工作台进行的。
等到一切步骤做完，她们也都将口罩摘除，一件完美的南宋官窑瓶又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简直太完美了，瞿麦远远地看去，根本找不到破绽。
“请问我能上手看看吗？”瞿麦迫不及待地问道。
“可以的。”小许递给瞿麦一副白色橡胶手套，示意他穿上。
瞿麦将瓷器拿到工作台的强光下仔细检查之前破碎的缝隙。
怎么可能？原来的裂纹和缝隙完全找不到了。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我怎么找不到原来的修补部分了？”瞿麦小声地嘀咕着，然后递给围上来的苏叶和夕颜让他们也看看这个奇迹。
“那当然了，不然为何把这项修复称为是‘商业修复’呢。”钱馆长走了过来，拿来了她的秘密武器。“小瞿，我教你，修复的部分可以用紫光灯看到，在灯下它会变荧光色。”说着，钱馆长便打开了手里的射灯。
“奇怪了，紫光灯怎么也照不出？”钱馆长照了半天，也没出现荧光的部分。
这不可能啊！
“这是国家最新研制的树脂材料，能够过紫光灯的。”小许在一旁回答了钱馆长的疑问。
“这怎么可能啊，我之前听师父说过，瓷器修复都是能够用紫光灯检查出来的。如果像这样毫无破绽，那以后在拍卖场上我们还怎么买东西啊，古董修没修过都看不出来了。”瞿麦也是惊讶，如果连精密的仪器都检查不出漏洞的话，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这样的商业修复岂不是无懈可击了。
“呵呵。小瞿，你也不用担心，这种修复材料只会出现在国家的馆藏文物中，不会流到市面上的，你们如果在市场上碰到修复的器皿，那些都还是能够用紫光灯检查出破绽的。”田教授解释道。
“那就好。”瞿麦听了以后长吁一口气，如果真的让这类新型材料流通市场，就怕是破瓷片的价格也得翻几翻吧。
不过，科技的进步是迟早的，近些年也流行了3d打印。或许有一天，它也会被应用在文物修复上，那时候评估文物的价值就更加困难了。
还是师父说的对，鉴定文物，除了靠眼，还得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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