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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洛阳三彩甲天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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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青石小路都是岁月的痕迹。瞿麦感觉踩在这片土地上，都能听到金戈铁马的声音。
洛阳的老城是洛阳最古老的部分，而老街，则承载着它所有的记忆。老街两侧都是有年头的建筑物，据说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处处充斥着年代感。一入夜，街道两边亮起了红红的灯笼，把路面上的石板路照得发亮。路两侧店铺的招牌幌子也带着古风，小摊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夜市热闹的场景令瞿麦眼花缭乱，这一点也不比杭州的河坊街差。
老洛阳古玩城，在lc区的西大街。这里晚上也是灯火通明。因为住的离这里比较近，所以瞿麦选择先到这个古玩城来转转。
径直走上二楼，这里都是卖古玩艺术品的。洛阳作为十三朝古都，出土的古董艺术品可一点也不比郑州少。头几家古玩店的展柜里就有几件不错的作品，有战国的青铜龙头带钩、东周时期的玉剑首、隋代的大白罐、北齐的白石造像、还有不少唐三彩盘子，真是宝贝云集的绝妙之所。
再往前走着，瞿麦发现前面好多店家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呆着，而是走到店门外抽烟聊天，并且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往一处看。
瞿麦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是在路那头的一家店。店里人满为患，都很难挤进去。
整个二层只能够听到那头传来的阵阵买卖声，仔细听内容，还基本都是买家说价，卖家觉得合适就点点头达成交易直接收钱。所以就不停地看到一件件古董艺术品从店里带出去，销货速度极快。
虽然古玩行业并没有人们口中“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么夸张，但就算是出货的日子古董艺术品的成交量也都是不高的，况且今天也不是个什么特殊日子。
瞿麦看到这事觉得非常奇怪，便向旁边同他一起看热闹的老板打听：“老板，我问一下，前面那是什么情况？”
这个老板看起来年纪挺大了，光秃的脑袋上仅散落着些许白发，但他却拥有蓄花白胡子。
“小伙子，我一看你就是刚入行的吧。前面不就是在扫货吗？”长胡子老板笑盈盈地说道。
他提着一杆长烟，脸色暗淡无光，脸上布满了如树皮般粗糙的皱纹，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我也见了不少圈子里卖货的场景，这样速度的可真是头一次。”瞿麦小声地说道，好似在回白胡子老板的话，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白胡子老板打量了他一下，“你也可真是少见多怪。像这样的，在圈子里我们都管他叫‘古董猎人’。”
瞿麦不解，“什么是‘古董猎人’？”
“你是外地人吧？”白胡子老板看到瞿麦点头后，便继续说，“平时呢，他们就是游荡于各地的古玩城当中。如果他看上哪家店，就会跟这个店的老板谈，然后达成协议打包店内的所有东西。”
“店里所有货，都打包带走？”瞿麦惊呼，那不是要把店搬空了吗。
白胡子老板摇头，“那倒不是，他不能把店里东西带走，只能在这里卖货七日。这七日卖掉的钱是赚是亏都算猎人的，七日之后，如果还有存货，都尽归原老板所有。这就是‘打猎’。”
说着，白胡子老板指了指前方，“你看啊，坐在后面喝茶的那个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瞿麦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有个穿长衫的寸头中年人在喝茶。
长胡子老板猛吸了一口，继续与瞿麦说道：“其实我们这些人都很喜欢猎人，不管是被打猎还是从猎都非常有意思，为古玩生意增添了很多趣味啊。尤其是每次从猎的时候都能过去捡点宝贝。那要是被打猎了也不错，他们会出到满意的价格，我也可以直接拿钱，不用填天守着店卖货。”
瞿麦听着都惊呆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连古玩艺术品还能这样玩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老板，您这次从猎有啥收获啊。”瞿麦继续套近乎，看货学习这事还是多多益善。
“哈哈，这次猎杀在我旁边，我肯定第一个冲过去啊。”老胡子老板的语气有些得意，就好像中了彩票一样。接着他踱步走回自己店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装着的是白釉的水盂瓷器，“诺，买了这个小水盂。哈哈。”
白胡子老板说得轻巧，但瞿麦看到的这个水盂可不小，大概腹径十公分左右，这可比正常的唐代盂大了很多。
水盂又被称为文房“第五宝”，古人经常设计一些比较有情趣、别致的水盂造型来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为自己的创作提供灵感。所以水盂也是品级很高的一类艺术品门类。
其主要功用呢，就是为砚添水。古人写字作画时都是研磨而非使用类今日的墨水，因而在细细研磨时，控制添加的水量便显得尤为重要了。然因汉六朝席地而坐，唐代才发明了桌子，所以这类小件的文房器具到了唐代才逐渐被开发。
唐代时期的水盂，都以这类圆口球形为主，到了宋代，才发明了类似水壶的小水注。
瞿麦将此水盂取出，仔细上手欣赏把玩。
这件白釉的水盂，胎质洁白细腻，釉水纯净润泽，积釉处微微泛青。造型饱满大气，除整体球形外，底下另有三个分布均匀的器腿。这类造型是瓷器仿金银器的典型，属于高档器。
“老板，这件是邢窑的吧。”瞿麦问道。
“嗯，小伙子不错，有眼光。这件确实是唐代邢窑三足水盂。”
很多古董陶瓷书上，都以“南青北白”四字来概括唐代瓷器。其中的南方青瓷指的就是zj宁波的越窑青瓷，而白瓷便是这hb邢台的邢窑白瓷。
尽管瞿麦第一次见到邢窑的实物，而且还是个高档的完整器，但他一眼就能确认它的窑口。这是因为同样是白瓷，邢窑与其他窑口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在杭州，瞿麦能够见到很多产自hb保定的定窑产品，所以对于定窑的特点他早已了然于胸了。
定窑虽是顶级白釉瓷器之一，但它的白是白中泛黄，类似于象牙黄。而唐代邢窑的白，很哑很糯，白中闪青，类似牛奶。而且邢窑大多存在的年份是唐代，那时候的烧造技术远没有宋代那么先进，因而磁化程度大都不如定窑，所以釉面的磨砂质感比较强，同时釉面也会出现很多划痕，这些都是自然现象。
眼前的这件艺术品，固然很美，但不是瞿麦想要的。他谨记出发前，师父的教诲。多看多摸少买，就算是买，也都买些独特的标本回来做研究学习之用。不可好高骛远，直奔完整器，除非是真的心动的东西才下手买来收藏。
所以他仔细看过这件水盂之后就把它放回原处，并没有下一步的问价。
白胡子老板看出来他对这件水盂并没有产生浓厚的兴趣，指了指展柜，说：“还有那面唐代的海兽葡萄镜，也是那边扫来的货。”
关于青铜镜，瞿麦就更不懂了，毕竟入行没到半年，接触的门类也仅瓷器一门。不过之前也有听慕容翊说过，青铜镜最好的时代就是唐代，西安和洛阳出的唐代镜子都是非常不错的。
瞿麦也没好意思再麻烦白胡子老板把货拿出来上手瞧瞧，毕竟劳烦别人，又不买货，总归是不好意思的。所以他就隔着玻璃看了一下。
这面镜子直径大概17公分左右，镜面大部分光亮，仅左上角一点有绿锈。对着光，确实还能够衬出人的轮廓。
白胡子老板倒也从瞿麦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定，“哈哈，小伙子，看不懂没关系，我教你。”老板将镜子拿出，一边说一边指着镜背。
“这海兽葡萄镜啊，是唐代最为常见的镜子之一。这类品种大多流行于我们唐代的唐高宗和武则天时期。诺，你看，这上面的就是小海兽。”
瞿麦这才仔细看镜背，发现这上面的浮雕纹饰非常鲜明立体。镜背主题图案以葡萄和海兽组成，这两者皆是唐代时期的西域之物，很好地体现了唐代各区域文化交融的特点。内区为数只海兽相互追逐嬉戏，海兽之间为蔓枝葡萄的叶子和果实，外区为飞禽葡萄蔓枝叶实。
“老板，这么奇怪的动物，我也是头一次见啊。这海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神兽吗？”
白胡子老板皱了皱眉，“你这问题，倒是难住我了。这海兽葡萄镜的学名是从宋代的古籍上来的，至于这是什么兽，我也不清楚，据说是波斯那边祭祀的一种动物。”
瞿麦“哦”的应了一声，双手小心地接过白胡子老板手中的镜子，然后仔细得观察细节。末了，还闭上眼，用指尖接触铜锈处，但他能力尚浅还是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
看完之后，他仍然把镜子小心地归为原处。
白胡子老板见他没有买货的欲望，也就不再细说了，又守在店门口抽起了手中的长烟，“今天是猎杀的第三天，这店里的货价格相对也会便宜些。不过，其中的好货也剩的不多了。”
说着，白胡子老板扬扬下颌，点了点另一边说，继续说，“你看那边单独的玻璃柜里摆着的三彩马，那是这家店最好的货了。但就是价格太大，现在我们这些开店的都不敢轻易下手买，毕竟压在手里，那也是笔巨额的死资金。况且啊，所有人都想捡便宜。照这么看，如果到了第七天还没有卖掉的话，这匹马就会在这里被竞拍，谁出价高谁得。不过，我估计我没什么机会，哈哈。”
瞿麦听长胡子老板这么一说，便往那桌上看去。
那是匹三彩马高约30公分，大体部分施黑釉，头部微勾，竖耳，披鬃，背部置有红釉鞍鞯，上面还搭有锦袱，盘尾，直立于长方形台板之上。形态饱满，神情自若，如一个鲜活的生命跃然于眼前。
“这三彩马有多贵啊？”瞿麦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杭州也见不到这路货，况且他对唐三彩了解甚少，对这三彩马也没那么感兴趣，就算把它买下了，那么大尺寸，又不能带上飞机，也是很难带回杭州的。
“市场价大概120万。”长胡子呼出一口烟，然后缓缓说道。
“那么贵！”瞿麦惊呼。
他本以为20万左右就能够搞定了，这完全出乎了的意料，忍不住又问道，“唐三彩不都是陪葬品吗？冥器也卖那么贵？”
瞿麦发出的响声被对门的老板听见了，他不乐意了，看了瞿麦一眼，“呵呵。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那么迷信，那还怎么做古玩？是谁规定了，陪葬品就不是艺术品了？”
对门的老板顿了顿，“再说了，你哪听来的，唐三彩都是冥器？网上那些都是乱写的。唐三彩是唐代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品，它有很多器皿都是日用器和陈设器。它绚丽的色彩华美无比，展现的就是大唐昔日的荣光。再退一步讲，就算是陪葬品又如何？是陪葬品就玩不了了？我们玩的这些哪个不是从土里出来的？”
瞿麦听着对门老板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一番话哑口无言。
就算是陪葬品又如何，确实改变不了它极致华美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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