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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溟        书名:温度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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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温和(3)

    叶芙根尼娅看着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着的温禧,心疼地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莫傅司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得吓人,眼眶下微微泛青灰,薄唇紧抿,像出鞘的刀,“是马克西姆找人干的,想要我的命,她替我挡了一枪。”

    侯爵夫人叹了口气,“你打算动手了?”

    莫傅司冷笑起来,“我已经动手了。”

    叶芙根尼娅正要接口,莫傅司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凉薄地勾唇笑了笑,莫傅司朝叶芙根尼娅扬了扬手机,“好消息来了。”

    接通电话,莫傅司淡淡地开了口,“父亲。”

    那边维克托嗓音低沉,“莫洛斯,你先回来。”

    “是。”莫傅司唇角那一抹弧度愈发显得恣意,深邃的眼眸里有狠戾一闪而过。

    挂了电话,莫傅司深深地望了望病床上那多憔悴的姣花,扭头对叶芙根尼娅说道,“帮我照顾好她。”

    叶芙根尼娅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费奥多罗夫庄园彩色玻璃镶嵌的花窗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莫傅司望着窗户上描绘的圣经创世纪里该隐和亚伯的图案,嘴角讥诮地上翘,不过是为着上帝选择了亚伯的贡品,而没有看中他的,该隐便活生生打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可见在人性深处仅仅为了夺回被分走爱便完全可以在所不惜。而他们费奥多罗夫家族里的弟兄,争夺的可不只是那来自于“父辈”的虚无飘渺的爱,还有沉甸甸的权势和金灿灿的银钱,又怎能不斗个你死我活。

    抬脚跨进长廊,莫傅司推开青铜镀金的大门,进了大厅。

    管家看见他,恭恭敬敬地弯腰问候,“少爷。”

    “少爷?”莫傅司玩味似地挑了挑眉毛,“不是二少爷吗?”

    管家依旧面带微笑,“那是过去式了。”

    莫傅司双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上了楼。

    书房的门半阖着,莫傅司敛目垂眸推开了沉重的嵌金桃花心木门。

    触目一片狼藉。

    马克西姆被维克托的两个贴身保镖反剪双手,狼狈地跪在地上,半边脸全是血。

    娜斯塔西娅面色惨白,但仍然高傲地站着,像一只宁死不屈的天鹅。

    “父亲。”莫傅司缓缓开了口。

    老公爵将用脚踢了踢地上一个包裹着丝带的礼品盒子,面色暗沉如刚出土的千年铁器,“这是你的杰作?”

    “这是我给大哥的回礼。”莫傅司神色自若地扫过礼盒边沿早已凝固的紫黑色血迹,仿佛那礼品盒里不是鲜血淋漓的人头,而是施华洛士奇的水晶对鹅。

    马克西姆脸色又灰败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血的铁腥味儿,娜斯塔西娅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莫傅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夫人可要当心身子。”

    “莫洛斯,你这条毒蛇,你怎么不去死!”娜斯塔西娅忽然疯狂地扑向莫傅司,尖锐的指甲径直朝着莫傅司的脖子划去。

    莫傅司眼神里寒芒一闪,手还未动,只听得沉闷的一声枪响,娜斯塔西娅胸口顿时出现一个血洞,几乎能听见鲜血潺潺涌出细碎的声响,这高大艳丽的女子瞪着维克托,瘫软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马克西姆额角青筋毕露,怨毒地盯着莫傅司“算你走运,要不是那个小娘们替你挡了那一枪,你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走运。”莫傅司妖娆地拉长了声音,“我走运了,你可就不妙了,大哥。”

    那一声大哥在他可以拉长的鼻音下,简直像勾魂索命的锁链一样绕上了马克西姆的脖子。

    “父亲,我该死。我不该染指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该死,但求您放过我这一回……”马克西姆痛哭流涕,要不是被两个保镖控制着,简直要匍匐着去拉维克托的裤脚。

    “你确实该死,你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却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老公爵垂下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手枪还带着余热的洞口。

    “父亲,我错了,你绕过我这一回,看在我死去母亲的份上,求您。”

    “母亲?”维克托脸色一下子又难看了几分,他指了指地上的娜斯塔西娅,“如果不是今天叫我发现,等她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是喊我父亲还是爷爷?你倒是帮我拿个主意!你和这个贱货眉来眼去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好歹是你的继母?!”

    挥挥手,维克托交待两个黑衣保镖,“把他带下去,关到阁楼上去。”

    “父亲!”直到被拖出去,马克西姆凄厉的叫声仍久久回响。

    阁楼。他少年时噩梦的开始。他至今都忘不了阁楼里那阴鸷冷冽的蓝色的月光,泛着杀机的蓝色的月光。莫傅司眼帘低垂,专注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你很好。”维克托徐徐落座,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暮气。

    莫傅司缓缓抬眸,“谢谢父亲夸奖。”

    老公爵凝望着苍白如雪的儿子,“你母亲好吗?”

    莫傅司依旧面无表情,“不清楚,大概过得不错。”

    维克托闭目沉思了片刻又睁开眼睛,“你在恨我当初把你从你母亲身边执意带走?”

    “没有。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莫傅司油盐不进。

    “你恨我。”老公爵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陈述句。

    莫傅司却忽然笑起来,他本来就偏阴柔的长相此刻愈发显得邪气,“怎么会?您多心了,没有您的话,今天这诺大的家私也落不到我头上。”

    维克托没有错过他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幻,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听到这话,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今我等于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了,日后我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

    莫傅司唇角弯弯,“多谢父亲。”

    “过些日子你就回蔺川吧,收购鼎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莫傅司鞠了一躬,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莫傅司便晃荡着去了阁楼。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所谓阁楼,其实是庄园废弃的储物间,因为小而且又在小楼最顶上,这才被搁置,成为了变相的囚禁室。少年时的莫傅司曾经在那里度过一个难忘的冬天,所以他此刻心情不算太愉快。

    “你来干什么?”是马克西姆恶狠狠的声音。

    “故地重游。”莫傅司面上带着清淡的微笑。

    马克西姆忽然扒住铁门,“是你对不对?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结扎,你骗了我们。”

    莫傅司挑了挑嘴角,“他老人家不想再闹出人命,所以准备近日结扎的,我只不过把将来时变成了过去时而已。都怪你们太心急,没准儿你我还能多个小弟呢。真是造孽。”

    马克西姆眼睛都恨红了,“莫洛斯,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出来的,你等着。”

    不以为意地一笑,莫傅司淡淡道,“可惜,现在除了我,你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马克西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六弟加夫留沙的死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十六岁的莫傅司因为折断了拉大提琴的四弟的手腕而被关进了阁楼,他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不会放过整死他的这个机会,每天将仆人送的馊饭冷菜倒掉,或者往里面撒尿,他倒是傲气得很,半点没碰,居然也没饿死。老六忍不住了,将耗子药拌在饭里,逼着他吃,然而结果是老六被他那双白皙秀气的手活活扼死在两根铁栅栏之间,连眼睛珠子都鼓了起来,而饿了几天的莫傅司则狠狠咬在老六的脖子上,在喝血。

    他至今都记得那可怕的景象,苍白俊美的少年嘴唇殷红,俯身凑在人脖子上,汩汩地饮着热血,看见铁门外面的他们,抬头森然一笑,舔了舔嘴唇,活脱脱就是一只吸血鬼。老五吓得屁滚尿流,跑去喊来了老东西。那老狗当时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淡然而立的少年,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放了出来。从那时起,他心底就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隐秘的畏惧感,这样的敌人,留着太可怕了,所以他一直和莫洛斯作对,竭力置他于死地。

    “你等着,我会出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马克西姆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威吓莫傅司,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莫傅司抱手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轻笑起来,“大哥你省点力气吧,我们家的佣人最会踩低迎高了,躲你都来不及,谁还会给你跑腿帮忙?再说你给老头子带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你觉得他还会饶了你吗?至于我,也会千遍祷告让你死,绝不祈求一字救你命。”说到最后,莫傅司笑得愈发欢畅。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马克西姆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将莫洛斯的忌讳抛之脑后。

    莫傅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隔着铁门的栏杆,他出手如电,捏住马克西姆的腕部,用力一扭,一阵骨节脱臼的脆响和哀嚎里,马克西姆两只手立刻软耷耷地垂下来。

    “别忘了格尔曼那个可怜虫是怎么不能拉大提琴的。”撂下一句话,莫傅司又将马克西姆的手腕用力一推一拧,腕关节复位的卡擦声里莫傅司声音倨傲,“中国有句成语,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马克西姆,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晕血……莫先生,我扛不住你唇上一点朱红啊……内牛满面……搞定好家族内讧咱才好专心致志谈恋爱是吧……

    微温和(4)

    温禧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上帝保佑,你终于醒了。”

    她费力地歪过头去,是一个艳若桃李的中年女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正忖度着对方是何神圣,却发现那双饱含关切的绿眼睛朝她眨了眨。

    “候爵夫人?”温禧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叶芙根尼娅笑嘻嘻地说道,“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温禧脸微微一红,“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是啊,怎么能不失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她私心里自然希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

    “这两天都是莫洛斯守着你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刚走。”叶芙根尼娅伸手摸了摸温禧的额头,轻声说道,“好姑娘,我替莫洛斯的母亲谢谢你。”

    她动作温柔,掌心温暖,这样的感觉,温禧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稍稍偏过头去,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叶芙根尼娅握着温禧的手,看着这年轻女孩,不觉叹了口气,她能为莫洛斯舍生忘死,自然是情根深种,莫洛斯对这姑娘,似乎也并非无情的样子,只是莫不比寻常男子,只怕这年轻女孩儿是一时目眩神迷,一旦了解了他光鲜背后的种种不堪,反倒避犹不及。叶芙根尼娅心底一早已将莫傅司看作自己的儿子一般,故而凡事总要替他打算到了。于是她试探地开了口,“你知道莫的家庭情况吗?”

    温禧从来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她虽不清楚叶芙根尼娅的用意,但出于对莫傅司的维护,她只是低低地说道,“知道一些。”

    “他既然带你来了莫斯科,你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温禧却不知道心中为何陡然酸涩起来,她有些急促地打断了叶芙根尼娅的话语,“夫人,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们出身差距太大,我并没有肖想什么。至于救他,只是情不自禁。”

    这下反而轮到叶芙根尼娅张口结舌了,感觉自己在扮演欺侮准儿媳的恶婆婆一般,不过感觉倒也新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等温禧接口道,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旁人只看见莫洛斯人品风流,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拿命搏来的。”

    温禧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似乎也感觉到话题过于沉重,叶芙根尼娅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温禧轻声说道,“莫洛斯,他的心里太苦了。”

    温禧喉头莫名地一梗。

    “我不知道他的这一生,有没有有过一天半天的舒心日子。他十七岁那年曾经与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有期的无期徒刑。十二岁之前跟着他的母亲在圣彼得堡东躲西藏,忍辱负重;十二岁后认祖归宗,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时刻提防着那些野狼崽子。”说到这里叶芙根尼娅陡然恨恨地磨起牙来,“维克托简直就是个疯子,逼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当养狗,弱肉强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爵位还有他的传媒帝国。”

    “我觉得,他不是在乎那些名利的人。”即使他不违逆大公的意志,可是温禧还是看得出来,莫傅司对他的父亲全无感情,两个人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君臣,除了独裁与服从,毫无温情可言。

    叶芙根尼娅有些惊喜地扭头看了一眼温禧,“其实莫是个容易走极端的性子,一方面不肯受人恩惠,一旦受了他人滴水之恩,绝对涌泉相报,这么些年他处处维护我不过就是为着小时候帮过他几次。另一方面他又相当记仇,可以说是睚眦必报,但凡得罪于他,他一定千百倍讨还过来。”

    温禧默然不语。

    “他是不会放过费奥多罗夫家族的任何一个人的。”叶芙根尼娅神情骤然悲戚起来,“有时候莫洛斯真的很像他的父亲,也是一个疯子。他到底还是被那个家族毁掉了啊。”

    “他为什么这么恨他的家族?是因为他是混血儿的缘故吗?”温禧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要说年少受辱,可是他不是都一一讨回了吗?

    “莫洛斯,他,十八岁的时候被他送进了花之城。”简短的一句话,叶芙根尼娅却说得有些吃力。

    “花之城。”温禧重复了一遍,这个花里胡哨的名字给她带来某种不妙的联想。

    叶芙根尼娅也觉得很难启齿一般,“花之城,是女人找乐子的地方。”

    晴天霹雳。温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竟然被自己的父兄送到了那种地方,天,她简直无法想象像莫傅司这样高傲的人是怎么度过那种屈辱的日子。心痛,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以身相代,这样的感觉她头一次体味,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嘎吱嘎吱地在作响。

    “莫洛斯很快便从那个肮脏地逃了出来,那一段时间,他为了求生,就靠帮那些专门做高仿画的倒买倒卖生意的商人临摹各色油画,他的母亲当年是圣彼得堡列宾美术学院油画系的顶尖翘楚,而他的画艺是他母亲亲传,临摹那些二流画家的作品自然是轻而易举,莫洛斯就靠这样赚得了第一桶金,也重新站到了维克托面前。”

    温禧黑色的眼睛里一种痛楚随着睫毛的抖动而向四周扩散,就像沾了水的信笺,蔓延的不可抑制。

    望着她的表情,叶芙根尼娅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她没有觉得这种经历龌龊不堪,反而只觉得心痛,可见爱一个人爱到深处,真的是会感同身受。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因为那年冬天猎狐的时候莫一时心软,放掉了一只狐狸幼仔。”

    这样的理由任谁听了都觉得荒谬吧,是啊,因为他妇人之仁,因为他心慈手软,崇尚铁血的公爵大人便觉得这个小儿子不堪重用,所以要受到放逐,受到惩罚。温禧看着病房隔板上摆着的一尊小巧玲珑的白玉狮子像,想起《红楼梦》里柳湘莲讥讽贾府除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连阿猫阿狗只怕都不干净,可不就是这样,这些豪门世家外表光辉璀璨,内里却爬满了恶心的蛆虫,费奥多罗夫家族除了莫傅司,其他人都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叶芙根尼娅却又坐回床眼,拉着温禧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好姑娘,一个人心冷得久了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捂热。你若是真爱他,便请你永远站在他的那一边,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你也要相信他,爱护他,好吗?”

    温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爱他,连她自己都糊涂为什么会爱惨了他,只是他会稀罕这份爱吗?茫然之中,温禧却猛地发现身畔的叶芙根尼娅身上的深紫色绉纱衬衣第二枚扣子上有几个花押体字母——ал·ев。

    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光闪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叶芙根尼娅也注意到温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扣子看,微微垂下视线,几个小巧的俄语字母立刻像火一样灼伤了她的眼睛。

    алексей·евгения

    阿列克谢·叶芙根尼娅。

    曾经的鸳侣,如今的仇敌。

    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叶芙根尼娅说道,“今个儿穿错衣裳了。”

    温禧疑惑地抬起头来,昔日的侯爵夫人索性大大方方地解释道,“这是阿列克谢侯爵和我名字的头两个字母的缩写。年轻时候不懂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歪在一起,连衣服扣子上也要把两个人名字拴在一起,让你见笑了。”

    温禧却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好容易稳住心神,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知道有人扣子上刻有m.b.ф这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吗?”她一面说,一面在叶芙根尼娅手心将三个字母写了出来。

    叶芙根尼娅笑起来,“有没有别的含义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莫洛斯俄语全名缩写就是这三个字母。”说完还一脸暧昧地看了看温禧。

    “莫先生?”温禧简直连灵魂都要战栗了,难道是他?

    “对啊,莫洛斯全名молос·виктормихайлович·фёдро,因为他出生在冬天,所以取名莫洛斯,在俄语里是寒冷的意思,我们俄国人名字一般由三部分组成,本名、父名和姓氏,像维克托洛维奇就是莫洛斯的父名,字面意思是维克托的儿子,最后是姓氏。”

    听完叶芙根尼娅的科普,温禧只觉得一阵阵气流在她胸腔里乱窜,她根本分不清楚是悲还是喜,竟然是他,居然是他,小哥哥就是莫傅司,莫傅司就是小哥哥,她快活地简直要打颤,连牙齿也震震作声,是啊,那样清冷的少年,经过时光的洗礼,变成冷酷的男人,温禧越想越觉得相像。然而转念想到莫傅司看见那枚银纽扣的神情,她又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剜着,他明明认出来了,为什么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门被人推开,是莫傅司。叶芙根尼娅立刻笑眯眯地起了身,“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阿卡的午饭还没有着落呢。”

    莫傅司眉头微微一皱,“我喊人送您回去。”

    送走了叶芙根尼娅,莫傅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淡淡道,“你醒了?”

    温禧“嗯”了一声,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觉得难以面对他,她只能垂着眼睑,将眼底的波澜遮掩过去。

    莫傅司在回医院的路上一直在想以后该怎么对待温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到了医院,此刻见她这副淡漠的样子却觉得心头无端一阵阵烦闷。

    冷场。

    病房里一时静得怕人。

    “要喝水吗?”莫傅司终于先一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温禧依旧是垂眸“嗯”了一声。

    莫傅司坐到床沿,伸手揽住温禧的脊背,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又端起了水杯。

    也许他只是愧疚于自己替她挡了一颗子弹才这般体贴,温禧悲观地想,“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欲接。

    莫傅司眉心又是一蹙,他也不吭声,只是拿着水杯凑到她的唇边,温禧无法,只得张开嘴唇抿了几口。

    放下水杯,莫傅司依旧揽着温禧,他漂亮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脖子,“还疼吗?”

    温禧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不疼了。”

    莫傅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抱着她吧,鼻尖是她发上的清香,一直漂浮的心仿佛一下子有了着落。

    温禧惨然一笑,很难开口是吧,既然这样,就让她来吧。

    “莫先生,您知道张爱玲吗?”

    莫傅司尚未回答,就听见温禧自顾自地说道,“我最喜欢她的《倾城之恋》,里面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白流苏对范柳原说的‘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莫傅司环住她的两只胳膊立刻就僵硬了,他何等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死了他,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出头了,所以他不能死。

    所以,她替他挡了那颗子弹。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你不会白挨这颗子弹的。”面无表情地扶温禧躺下,莫傅司转身离开。

    原本偏过头去的温禧缓缓转过头,望着他修长的背影,眼角狠狠砸下一颗硕大的泪珠。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中秋快乐……

    微温和(5)

    回到蔺川已有一段时日,温禧身上的伤基本已经大好,不过锁骨下面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以后估计都无法穿抹胸裙或者深v领口的衣服了。

    对此她倒是没什么太多的伤感遗憾,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忧心的永远只有莫傅司的态度罢了。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从莫斯科回国后愈发沉默,简直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而且一日里温禧几乎见不到他几面,温禧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是她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将一片真情化作别有用心,她难道会不心痛吗?她如此自戕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那一点痴心——能够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日罢了。她并不是没有见识过他对曾艺宁的态度,她比谁都清楚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知情识趣的情人,而不是一个痴心的爱人。

    温禧静静地叹了口气,将校对完毕的翻译资料收拾妥当,便准备去车库取自己的自行车。不想刚迈出房门,就看见莫傅司和一个穿着一身白的年轻男人正并肩往楼梯上走去。

    看见温禧,莫傅司眉头不觉一蹙。

    商渊成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莫傅司,“小嫂子?”

    温禧一张脸立刻火烧火燎起来,含糊地喊了一声“莫先生”便快步向门廊走去。

    莫傅司眯眼望了望温禧清瘦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后,他冷冷地打量了一下试图看笑话的商渊成,“我们精神病医生如今连眼神也不大好使了。”说完便径直跨上上一级台阶。

    “你!”素来伶牙俐齿的商医生悲伤地发现在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面前,他永远只有吃瘪的份儿。

    温禧在车库遇到了管家先生,相互问候过后,斯蒂文森礼貌地开了口,“温小姐我让司机送您吧。”

    “谢谢您的好意,我骑车就行。”

    莫宅的二楼书房里,从莫傅司所站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温禧骑在自行车上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温禧到达紫藤苑的时候祈博禹恰巧刚锁上自行车。

    “温禧。”祈博禹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祈学长。”温禧声音淡淡的。

    眼尖的祈博禹看见温禧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翻译稿,“柳教授的英美文学史?”语气有些讶异。不能怪祈博禹如此惊讶,柳教授是青木大学出了名的挑剔女王,以刁钻古怪出名,在她的期末考试中,时不时会出现诸如此类细微末节的题目,比如:“请描述安娜·卡列尼娜的丈夫卡列宁卧室的墙纸是什么花样” (答案在《安娜·卡列尼娜》的第4部第17章“安娜以为自己会死于产褥热,在谵妄症再次发作前,她指着墙纸叫道:‘这些花画得多难看,一点也不像紫罗兰!’”、“李尔王的狗都叫些什么名字?”(答案“这些小狗:脱雷、勃而趋、史威塔,瞧,它们都在向我狂吠”)所以每次她的专业课期末考试下来,几乎都是哀鸿遍野,死伤无数。尤其是当学生回去拼命翻文本好容易找到答案时更是要吐血三升。

    温禧点头,其实前两天她接到柳教授的电话时也很吃惊,毕竟她低调惯了,大学老师能记住的学生本来就不多,何况她这样的无名小卒。还是柳教授主动替她解了惑,原来是她期末考试的那篇笔译段落投了柳教授的眼缘,觉得她虽然刚大三,但译笔已经很有几分“信达雅”的感觉,素来爱才的柳教授便打了个电话给温禧。

    要是换作昔日的温禧,定然是千方百计地藏锋,然而那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电话里,温禧如同一颗明珠,大放异彩,连向来以严格著称的挑剔女王也忍不住夸了她好几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沓又一沓的英美文学史资料,要求温禧翻译。

    祈博禹从温禧手里拿过那一沓译稿,粗略浏览了几页,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温禧,苦涩道,“你上次骗我。”要知道但凡外语真正学得好的人,听说读写不会有哪一项是瘸腿,那次祈博禹当堂背诵雅歌里的诗篇,温禧以“口语不好,不想出丑”为借口拒绝,现在看来完全是假话,他手上这些关于十九世纪英国现实主义文学的译稿,遣词用句无一不是恰如其分。

    温禧自知理亏,只得歉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紫藤苑的垂花门却忽然打开,柳兰心站在门侧,看见温禧,眼里有惊艳闪过,但很快便浅笑道,“你们俩来得可真巧。”一面招呼二人进门。

    祈博禹称呼柳兰心为“柳姨”,温禧则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柳教授”。

    柳兰心给两人拿了水,又端来了一盘水果。

    温禧赶紧递上译稿,“柳教授,我都翻译好了,您看看还有那里不行的,我回去再改。”

    柳兰心接过来,快速翻看了一下,赞叹道,“真不错,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说完又瞅瞅一旁的祈博禹,“博禹,我要的资料?”

    祈博禹将资料递过去,声音有些黯淡,“我都整理好了。”

    柳兰心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祈博禹的心思都在温禧身上,但似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早年离婚,儿子又跟着丈夫,一腔母性只得转嫁他处,而祈博禹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当下自然要帮他一把。

    于是挑剔女王一下子变身知心阿姨,和两个小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温禧本来还有些拘束,但聊着聊着,也逐渐放开,不再像先前那般沉默。

    柳兰心倒是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她虽与温禧通过电话,也给她们班上过课,但今天是头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本尊,温禧的存在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过院里有这么个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姑娘?

    “今天晚上,外语教研出版社有个小晚宴,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吧,免得外面人都说我们搞学术的人都长得歪瓜裂枣,这才不得不躲进小楼成一统。也让他们见识下我们语言学专业上的姑娘小伙还是很拿得出手的。”柳兰心存心为祈博禹制造机会。

    温禧推辞未果,只得答应。

    柳兰心有一辆丰田凯美瑞,自然是祈博禹开着,温禧和柳兰心坐在后座。

    祈博禹从后视镜里小心地偷看温禧,不想却对上柳姨调侃的眼神,连忙狼狈地收回眼光。

    柳兰心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斯文迂腐的性子,追女孩子,难成啊。要是换成自己的那个混世魔王,怕是早就狗皮膏药似地粘上来了,要知道,烈女也怕郎缠啊。不过这个女孩子性子倒也着实怪异,她五官漂亮的耀眼,但个性却相当沉静,待人谦虚有礼,却并不热情,始终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不过分靠近别人,更不许旁人过分靠近,眼底也仿佛藏着满腹的心事,让人看不透。

    “毕业后打算读研究生吗?我可以推荐你保研。”

    温禧摇摇头,“谢谢您的好意。我应该会先工作吧。”经济独立,她等待经济独立已经很久了。

    这话听在祈博禹耳里,又是一阵黯然。

    目的地在海上皇宫,幸好不是九重天和流光,温禧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出了电梯,柳兰心走在前面,温禧和祈博禹则并排跟在她身后。

    海上皇宫的装潢以黑色和金色为主,装饰的金碧辉煌,倒不辱没了它的名字。

    302包房前,柳兰心不顾侍应生惊愕的表情,径直推开了302的门。

    “妈?”一个年轻男人错愕的声音。

    柳心兰望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再看见挂在男人腰上水蛇似的女人,一张脸立刻黑得像锅底。眼光再一一扫过周围的几个男人,脸色愈发晦暗,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纨绔子弟,没有哪个不是温香软玉在怀的。

    温禧也傻了眼,连颜霁是柳教授的儿子这样劲爆的消息也顾不上了,眼里只有南首那个穿着紫色衬衣的男人,大概刚饮了酒,他的嘴唇不似平日那般苍白,反而带着润泽的殷红,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一个娇媚的女人像鹌鹑似地攀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柳兰心不愿意再看下去,冷淡地开了腔,“博禹,小禧,我们走。”

    祈博禹也认出了莫傅司,他看着温禧一下子变得雪白的脸色,只觉得心如刀割。

    颜霁呆呆地站着,素来带着三分淡薄笑意的面容上此刻空白一片,他默然地看着母亲跨出这包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变成一派没心没肺的探花郎君模样。

    在身侧的佳人脸上亲了一口,他朗声道,“我们继续。”

    骆缜川是个迟钝的,他很搞笑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温禧的背影问莫傅司,“傅司,刚才那个不是你的女人吗?”

    颜霁立刻来了精神,“想不到你家小美人还是个高材生,我老娘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能让她带出来,啧啧,还叫得那么亲热,刚才那一对,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出那种变态试卷的确有其人,就是写《洛丽塔》的纳博科夫……猜猜莫先生有什么反应下面……

    温暖 18~19.9℃

    莫傅司神态看着还是淡淡的,依旧慢吞吞地喝着他最爱的苦艾酒,嘴角还勾着一丝淡笑。然而他心里却一阵阵气闷,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温禧刚才的模样,下午离开莫宅的时候她就穿的那一身衣服,当时倒也没什么感觉,简约的白色的海军领衬衫,蓝白相间的格子裙,马尾辫,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旁边的男生白衣黑裤,英姿勃发,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该死的登对。

    颜霁还在继续得瑟,莫傅司冷冷地瞥他一眼,“还真没看出来我们颜大少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失敬失敬。”

    这一句话立刻踩到了颜霁的痛脚,他阴险地回击道,“哪里哪里,还是莫少肚量大,居然放自己的女人出来交际。”

    莫傅司低头抿了一口酒液,淡淡道,“有颜少的母上提携,是她的荣幸。”

    沈陆嘉知道再这么斗嘴下去,只能不欢而散,将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搁,他沉声道,“你们俩都退一步,别说了。”

    骆缜川这时也醒悟过来,朝二人怀里的佳丽各使一个眼色,“没眼色的,还不给你们莫少、颜少倒酒。”

    “莫少。”两条玉臂立刻像白色的蛇一样游上了莫傅司的胸膛,两团绵软也蹭擦着他的手臂。

    莫傅司冰凉的手指在女人的脖子的青蓝色静脉上缓缓滑过,表情放松而享受。颜霁也和身侧的佳人嘴对嘴地玩起喂酒来,酒液伴着银丝落入女人玫瑰红的嘴唇。骆缜川则在一旁连连叫好。整个包厢的气氛一时糜烂不已。

    “傅司,给支烟我。”沈陆嘉有些不耐地拨开女人缠在他腰上的手臂。

    莫傅司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睃一眼沈陆嘉,“你晓得我的烟里都是加了料的。”

    沈陆嘉算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难得的正经人,他莫傅司放荡惯了,自然做不到他那般洁身自好,却很看中这样的朋友。

    沈陆嘉早已从莫傅司手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根,自顾自地点上了,叼在嘴里吞云吐雾。

    莫傅司摇摇头,也抽出一根,身侧的佳人立刻体贴地为他点了烟。莫傅司却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庄园的时候,温禧为他点烟的情形,她虽然聪明,却显然不擅于伺候男人,不过他确实不能拿对金丝鸟的要求来要求一只渴望翱翔的鸿鹄。

    与302包房相隔大概十米的距离的包厢内,温禧耳朵里听着外研社的高知们夸夸其谈,心里却始终想着攀附在莫傅司身上的俏鹌鹑。你看,她真是自甘堕落,她已经沦落到要和各色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地步,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她甚至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这世界上从来就不缺美貌的女人,只要有钱,男人甚至可以像收集古董一样将形形色色的女人收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观摩赏玩一番。而莫傅司,他不仅有钱,还有魅力,女人怎么能不趋之若鹜。她的这一份痴心,注定是一个笑话。温禧突然很想哭。可是这天地如此之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恣情大哭的地方。

    “温禧马上大四要实习了吧?”外研社的总编忽然看向温禧。

    温禧赶紧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到我们编辑部来,怎么样?”总编似乎存心卖一个人情给柳兰心。

    “谢谢刘总的抬爱,可是我们学校大四实习一直都是由学校分配的。”

    刘明璋笑起来,“不要紧,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直接讨了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暧昧,温禧听得很不舒服,但是刘明璋偏偏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根本无法拒绝,只得笑了笑,“那就多谢刘总了。”

    柳兰心眉毛微微一皱,刚想说什么,祈博禹已经起立,举着手里的酒杯,“刘总,博禹敬您一杯,以后我学妹还要靠您多多关照。”

    刘明璋眼睛在镜片后闪了闪光,“好说好说。”

    祈博禹忽然又冒出一句来,“闵社长最近好吗?我爸爸老是提起他的这个老同学。”

    刘明璋咂咂嘴,“令尊是?”

    “博禹是祈霖甫院长的独生子。”柳兰心淡淡地添了一句。

    “祈公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刘明璋眼光在坐在下首的温禧和祈博禹身上打了个转,打了个哈哈。

    温禧何尝不明白祈博禹的维护,但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投去感激的一瞥罢了。

    “你又生成这幅长相,到了社会上,只怕不出三天就连骨头渣子都被啃得精光。”莫傅司昔时的话语泠然响起,温禧不由轻颤一下,和席上众人说了一声抱歉,便借口去洗手间暂时逃离这个憋闷的饭局。

    “小温老师?”

    温禧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这个声音,永远带着一种湿嗒嗒的口水味,让她恶心。

    王岳民小跑着上前,“果然是小温老师,好久不见。”一双眼睛却从温禧头顶一直溜到脚尖最后停在那素洁的小腿上。

    走廊里有人三三两两地走过,温禧不想叫旁人看了笑话,竭力忍住心底的厌恶,冷冷地朝王岳民点了个头,快步便要离开。

    “别忙着走啊,小温老师,我以前给你提的那个建议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公司最近刚得了一笔风险投资,明年年底就有可能上市。”王岳民的手已经搭上了温禧的肩膀。

    连这种人也来欺辱她,温禧觉得怒气在太阳穴那里激荡,寒着脸摔开王岳民的手,“您自重。”

    王岳民摸了摸下巴,胖大的身材挡住温禧的的脚步,“好些时候不见,小温老师越来越够味儿了啊。”他眼珠一转,饱含深意地看了看海上皇宫奢华的装饰,一张黄黄的面皮沁着肥腻的油光,“莫非小温老师找到什么更好的靠山了。”

    “是,您说得不错。” 温禧声音很冷。

    这下轮到王岳民吃惊了。

    “所以,你要倒霉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王岳民头上响起。他刚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眸,那眼眸里如今正刮着超强的风暴。

    莫傅司心情很不好,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想毁灭一些东西,或者是人。而不知死活的王岳民偏偏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只抬了抬脚,王岳民已经像山一样轰隆倒在地上。

    周围的侍应生神魂俱碎,嘴里喊着“先生,有什么事好好说。”身子却畏缩地往后躲着。幸好隔音效果好,倒是没有什么包厢里的客人出来看热闹。

    王岳民奋力想从地砖上爬起来,不想莫傅司却蹲□子,“你的左手碰了她。”话音刚落,王岳民的左胳膊被莫傅司朝后一扭,再一拧,顿时传来一阵痛楚的嚎叫声。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一个成语是,”莫傅司妖娆地拉长了声音,“不择手段。”

    有清脆的鼓掌声传来。

    莫傅司眯眼看过去,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皮肤是耀眼的金棕色,应该是刚享受过哪里的日光,他五官无一不轮廓深邃,充满了阳刚之气,和莫傅司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莫傅司起了身,冷冷地打量着来人的面孔,片刻后才波澜不惊地来了一句,“骆慎川。”那语气极淡,全然不顾对方是海上皇宫的老板,而他莫傅司,刚在别人的地盘上打了人家的客人。

    骆慎川笑了笑,“莫先生真是好大的派头,在我的地方动了手,就想这么甩手走人?”说到后面,他脸上已经泯了笑意,一脸的冷酷颜色,整个人就想一只随时要跃起的黑豹。

    莫傅司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骆大少想莫某如何?”

    骆慎川指一指温禧,“我要她。”

    温禧脸色微微一白,捏紧了手指,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东西一样丢给这个男人?

    “不可能。”莫傅司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温禧惊惶的样子,心底一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温禧整张脸都埋在莫傅司的胸口,可以嗅到他衬衣上淡淡的苦艾香气,混着烟草的气息,没有女人的香水味,她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温柔的充满了,心里一动,温禧主动伸出双臂环住莫傅司的背,紧紧地搂住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莫傅司的脚底缓缓升腾起来,这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主动抱紧他,不是为了勾引他,诱惑他,而是全身心的依赖他,靠近他,他能感受得出其间的区别。揽住温禧的那只手一下子收得更紧,两个人简直是完全贴合在一起。胸脯靠在他紧实的胸口,温禧有些脸红,却不得不承认这样靠着他的感觉,真好。

    骆慎川似笑非笑地望着二人,“真没想到商场上出了名的冷血莫少居然会有不舍妖娆的一天?我对这位美女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怎么办?”

    莫傅司眼眸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骆慎川,不要打我的人的主意,否则,即便你骆家家大势大,我不介意让骆家步上九重天林家的后尘。”

    骆慎川眼里有锐光一闪,不紧不慢道,“倘若今天是我在流光的地盘上打了你莫傅司的客人,你会善罢干休吗?”

    莫傅司冷哼一声,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王岳民“我的流光可不会放阿猫阿狗进来。”

    骆慎川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莫傅司,不要欺人太甚。”

    这厢两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剑拔弩张,那厢祈博禹见温禧还未回包房,也借故寻了出来。然而老远他便看见温禧抱着莫傅司,心脏立刻一阵阵抽痛。

    有机灵的侍应生给302的骆缜川传了消息,慌得骆缜川丢下酒杯就奔了出来,沈陆嘉、颜霁也连忙跟在后面。

    “哥,傅司你们这是干什么?”骆缜川赶紧往二人中间一站。

    颜霁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莫傅司怀里的温禧,心中顿时明了,莫傅司,原来是一个没有软肋的人,现在,他怀里的这个,就是他的软肋。

    骆慎川对于弟弟胳膊肘朝外拐的表现相当不满,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位好友来我这儿砸场子的。”

    骆缜川挥挥手,“傅司要是砸场子的话,这儿早连我们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骆慎川脸一下子绿了,恶狠狠地剜了一眼亲弟弟,他冷眼觑了觑王岳民耷拉着的左手,“我看莫少也是手上有两把功夫的,不如我们俩玩一把,你赢了,今天这事我当没发生过,若是输了——”

    他话还没说完,莫傅司已经倨傲地开了口,“我不会输。”

    骆缜川这下激动起来,“好啊好啊,正好看看你们两个谁厉害。”说完又招呼颜霁、沈陆嘉二人,“我们下注好不好,不过压谁赢呢?”

    颜霁一脸嫌弃地摆摆手,“这些粗人的把式,少爷我不待见。”说完一身艳色衬衫的他翩然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回头道,“陆嘉,结束了把结果告诉我就行。”

    “请吧。”骆慎川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你不是跟着老师出来的吗?先回去吧,我这边结束了去找你。”莫傅司揉了揉温禧的头发。

    “我要跟着你。”温禧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莫傅司定定地望她一眼,忽然笑起来,一张脸愈发勾魂摄魄,“好。”说罢直接牵起温禧的手跟着骆慎川往电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更新个文章这么难,太讨厌了……

    温暖(2)

    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温禧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

    他们过去牵手,他永远只是随意地将她的手往掌心里一握,然而此刻,两个人却是十指相扣,尽管一只手凉,一只手暖,但还是扣得紧紧的。

    祈博禹眼看着这一行人进了电梯,惨然一笑,倚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她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他却要回去帮她遮掩。谁叫他爱她,怎么忍心她一个年轻女孩儿被坏了名声。

    骆慎川领着莫傅司一行去了海上皇宫顶楼。这是一间击剑室,四壁全部是通透的玻璃,此时正是夜晚,周围星光浮动,夜色深沉,整个空间充满了奇异的开阔感。

    骆缜川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把花剑,在空中做了几个击刺的动作,就百无聊赖地丢在一边了。

    骆慎川却忽然有惊人之举,他邪恣地朝莫傅司一笑,一把脱了身上的衬衣,露出健壮的上身,灯光下他肌肉壁垒分明,每一块都充满了力量感,但却没有丝毫粗鲁的感觉。

    “靠,哥,好端端的你卖什么男色,你说我要是把你这会儿的英姿拍下来卖给《郎色》杂志,他们的主编保不准给我多少钱呢。”骆缜川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道。

    “你可以把莫少一并卖了。”骆慎川不怀好意地瞥一眼莫傅司。

    莫傅司神情淡漠,“我没有随便赤身裸体的粗鄙习惯。”

    温禧忍不住噗哧一笑。这笑声并不大,但清脆中带着一点竭力抑制的暗哑,反而更加显得勾人,莫傅司登时觉得心上像被抓了一下。

    骆慎川也不动气,“待会儿被打趴下来可就高贵不起来了。”

    莫傅司不屑地哼了一声,松开温禧的手,一瞬间的空落让他向前的脚步不觉一滞。

    骆慎川弯腰捡起先前骆缜川丢下的花剑,挽了个剑花,薄而锋利的唇角一勾,“莫少,玩点刺激的如何?”

    “随你。”莫傅司岿然不动。

    温禧却受惊似的一把扯住莫傅司的手,一双水滴滴的眼睛里满是不舍和害怕,莫傅司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他一把将温禧搂进怀里,凑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放心,即便我输了,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他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上,像一记热吻,她连声音都颤起来,“你要好好的,不要受伤。”

    莫傅司心脏又是一个剧烈的停顿,半天,在含混地“嗯”了一声,刚想松开她,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冷着脸交待道,“不准看他。”

    温禧耳朵一红,嗫嚅道,“他又没有你好看。”

    莫傅司浑身一僵,他一定是苦艾酒喝多了,脑袋坏掉了,居然说出这种蠢话来。不顾骆缜川揶揄的目光,他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丢与温禧,便快步走向整整一面墙壁的花剑、佩剑和重剑,自顾自地挑了一把合手的花剑。

    两个自负的男人显然不打算遵守击剑礼仪,连面罩和防护服也没有穿,只是各自占据一方,做好了起势,银色的剑尖指向对方。

    对峙里,时间一分又一分地流逝,没有人先动。

    忽然,骆慎川整个人像一头矫健的狼一样暴起,弹簧钢材质的剑锋在气流里微微振颤,几乎都可以听见那轻浅的嗡鸣声。莫傅司脚下一个弹跳步,右手腕一抖,一个漂亮的拨挡,两个人的剑直直地撞击在一起。

    按照击剑礼仪,花剑是只能刺,不能劈的。然而此刻两人虽不是以命相搏,但也全然顾不上那些繁缛的规则,只想先一步在对方身上留下耻辱的血迹。

    既然已经开局,莫傅司也不再等对方露出破绽,主动进攻起来。早在中世纪欧洲,击剑就是骑士的七种高尚运动之一,他出身贵族,自然是必修课。13岁起就跟着家庭教师学习古典花剑,俄罗斯花剑虽不如法兰西花剑那般优雅轻盈,也不如意大利花剑那般刚烈凌厉,但胜在力量、速度和凶狠三者糅合得极好,也许是性格使然,莫傅司出剑角度极为刁钻,还非常善于以身作饵,引诱反击。

    不过骆慎川也不弱,他属于自由式,处于意大利的硬朗和法国的圆滑之间,大开大阖里却又以敏捷凶悍,一时之间两个人竟然谁也压制不住谁。

    一个滑步,骆慎川揉身弹腕,手里的剑堪堪擦过莫傅司衬衣的前襟,将一颗纽扣削落下来。温禧顿时惊得满手全是湿乎乎的冷汗。

    莫傅司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手腕顺时针斜劈直刺向骆慎川的左手小臂,骆慎川自然要用护手盘和剑根去阻挡,不料莫傅司忽然收手,一个潇洒的反手劈,剑尖刺中了骆慎川的右手手腕,带出一点血花。

    骆慎川眉头皱都没皱,只是更加凌厉地还击。两个人一时打得难分难舍,只看见银色的剑身如同两条白色蛟龙忽上忽下,还有不时传来的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沈陆嘉和骆缜川都出身世家,虽然击剑的双方没有按照礼仪来,但他们二人却严格遵守观赛礼仪,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只苦了温禧,一颗心七上八下,却还得紧紧咬住牙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的惊呼扰了莫傅司的心神。

    莫傅司的衬衣袖子被骆慎川一个滑剑削了一个裂口,若不是他躲得快,估计得留下一道血痕。于是温禧愈发讨厌这个叫骆慎川的男人,如果眼光能伤人的话,骆慎川大概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骆慎川自觉占了上风,攻势愈发密集。莫傅司眉头微蹙,当下有了决断。他故意在左臂留了破绽,引骆慎川来攻。骆大少果然弓步冲刺,莫傅司左臂受到重创,一条血痕的代价里他却趁机抢占这难得的优势交叉,径直刺向骆慎川的胸腹部位。

    “你赢了。”骆慎川丢下手里的剑,他神态落落大方,不见丝毫局促。

    莫傅司也收了剑,只在骆慎川的胸口留下一个红痕,并未见血。

    两个人都挂了花,但莫傅司后来那一剑若是真刺下去,必是重伤,所谓以小搏大,最终还是莫傅司略胜一筹。

    骆慎川弯腰捡起衬衫披在身上,“愿赌服输,今日这事我当没发生过。”

    温禧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早已奔到莫傅司身前,看着他手臂上的血痕,眼泪婆娑,“你答应我不会受伤的。”

    “我没事。”莫傅司脸色有些难看,他的体力消耗得厉害,若是方才再拖下去,他必败无疑,从温禧手里拿过手机,他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吩咐他把车里预备的衬衣拿上来。

    沈陆嘉他们早已习惯莫傅司注重风仪的毛病,倒是骆慎川古怪地看着莫傅司从司机手里拿过足有半打的崭新衬衣,从中挑选了一件黑色的,然后去击剑室内的换衣间换了一身的行头,这才出来。

    “我们走吧。”伸手牵住温禧,莫傅司和沈陆嘉、骆缜川微微颔首,向门外走去。

    “他到哪里都带着这么多预备的衣服?”骆慎川问弟弟。

    “嗯,傅司一直都这样,他讲究惯了。”

    莫傅司原本是用左手牵的温禧,却听见温禧忽然仰头看着他,“我到你右边好不好?”

    “唔?”莫傅司狐疑。

    “伤口会痛。”温禧指指他的左臂。

    莫傅司笑,“我没有这么娇弱。”说完手上还紧了紧。

    到了电梯门口,温禧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祈博禹。他手里正拿着她的背包。

    “祈学长。”温禧有些不自在地唤了一声。

    祈博禹记得莫傅司先前穿的是一件深紫色的衬衣,此刻却换成了黑色,脑袋里闪过不好的联想。他年轻的眼睛里有愤怒的火花冒出,将手里的背包递给温禧,硬邦邦地开了口,“你的包,柳教授那里我说你家里有急事要先走,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

    温禧接过背包,“谢谢。”

    祈博禹深深地望一眼温禧,“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快步向另一端的电梯,只留给温禧一个孤傲的背影。

    温禧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那只手却陡然收紧,她下意识轻呼,感觉指骨都要被捏断了。

    “舍不得就去追。”莫傅司阴沉着一张脸,声音又冷又硬。

    温禧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他,是在吃味吗?

    莫傅司被她一双妩媚的眼睛看得浑身冒火,也许还夹杂着对自己的恼意,嫉妒,他竟然感觉到了嫉妒,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改嫁生下渊成,他曾经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不适之外,他从未嫉妒过任何人。嫉妒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专属于失败者的词语而已,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猛地摔开温禧的手,莫傅司恶狠狠地伸手去按电梯的下降键。

    仿佛是一块包裹着厚重糖衣的饴糖,糖纸忽然被撕裂了一个开口,有隐秘的甜意弥散开来,几乎渗透到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里去。温禧不觉勾起唇角,她上前一步,主动牵住莫傅司的手,然后攥紧。莫傅司也不看她,赌气一般想甩掉,不想温禧却死活不松开,甚至将莫傅司整个右胳膊抱在怀里。

    莫傅司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温禧。

    温禧扬着头,执拗地和他对视。

    “放开。”男人的声音很冷。

    温禧心里有点打起鼓来,但她还是固执地相信他骨子里始终是当年那个别扭的少年,她已经让他误会过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于是她鼓起勇气,软软地开了口,“傅司。”那声音像在蜜糖里浸过的,清甜里带着娇痴,直将莫傅司听得浑身的血全冲向了□的某个部位。

    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唤他“莫先生”,此刻一句“傅司”里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怯意。莫傅司望着她那一双眼眸,里面汇集着星星点点的粼光,是他最无法抵挡的神情,热切的期盼里带着害怕被拒绝的不安。再也忍耐不住,莫傅司长臂轻舒,已经将温禧狠狠箍进怀里,一低头便吻上了那诱人的口唇。

    他像在品尝绝世美酒一般,轻啄慢点,唇瓣擦着唇瓣,温禧踮起脚尖,热情地回应他。舌头已经交缠缱绻,仿佛在跳着探戈,你进我退,你退我进。

    温禧想,这一辈子,她大概都忘不了这个吻了。

    电梯早已上下几趟,好容易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莫傅司苍白的双颊燃烧着不同寻常的火焰,浅色的嘴唇也是红润如一瓣桃花,就连眼底也有妖娆的暗红。温禧也是双颊酡红,酥软如绵,难以自持,整个人就像太阳下的奶糖,简直要化成一滩糖水。

    叮的一声脆响,电梯终于又到了顶楼。莫傅司直接打横抱着温禧进了电梯。

    传说中的公主抱,最能俘获美人芳心的公主抱,温禧一下子想到的却是莫傅司胳膊上的伤口,她着急地扬起脑袋,“仔细伤口。”

    对莫傅司来说,这样的伤口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却有一个人,始终牵挂着这道伤口,为它落泪,为它疼,为它急,为它痛,只因为这伤口在他身上。

    他的胸腔被一种温软的东西充满了,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又太过美好,莫傅司有些恍惚地将温禧往怀里拢了拢,仿佛这样,就可以离这种感觉更近一些。

    “伤口会裂开的,傅司。”温禧轻声唤道,她喜欢这样喊他的名字,不是高高在上的“莫先生”,而是带着战栗感地喊他“傅司”,仿佛每唤一声,舌尖与上颚都会因为欢喜而颤抖。

    面对她的忧心,素来以刻薄恶毒而著称的莫傅司居然找不到一句俏皮话来应对,原来甜言蜜语终究只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对于你真正在意的人,反而口讷不能言。半晌,他才涩然出声,“不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合同,到17万字就该停更了,但我明天会和英明神武的编编谈一下,反正高/潮还没有到,再更一些哈哈……

    温暖(3)

    温禧是被莫傅司抱进那辆劳斯莱斯幻影里去的,这样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看的那些电视连续剧,最后大团圆结局时男主人公都会抱着穿婚纱的女主人公坐进黑色的轿车里。

    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痴心妄想,温禧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天长地久对她而言,太奢侈,也太遥远。

    吩咐司机开车后,莫傅司倚靠在舒适的小牛皮座椅上,温禧被他松松地揽在怀里。刚才在海上皇宫大庭广众之下倒没什么感觉,此刻二人独处于幽闭空间里,温禧反倒觉得局促起来。

    先前两个人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温禧手里的背包的磁性锁扣早已经散了。露出里面一沓加了红墨水修改的译稿。

    莫傅司眯了眯眼睛,指了指那叠白纸,“那是什么?”

    “柳教授让我翻译的英美文学史资料。”温禧知道莫傅司精通数门外语,是以不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莫傅司修长的手指抽出译稿,瞄了两眼,“这上面的红钢笔是颜霁他妈修改的?”

    “嗯。”温禧点头,随后又有些羞赧地说道,“我翻译的不好。”

    “她是你的老师?”莫傅司随意地问道。

    “柳教授大三的时候教我们英美文学精读。”

    “终于不藏愚守拙了?”莫傅司了然地抬眼望了望温禧,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调侃。

    温禧脸微微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years may wrinkle the skin, but to give up enthusiasm wrinkles the soul. ”莫傅司忽然用低音提琴一般的嗓音地念出译稿上美国诗人塞缪尔·厄尔曼的文句,“这句翻译得不好。”

    温禧伸头一看,柳教授把她原先的翻译“岁月的流逝会在皮肤上留下皱纹,而热情的丧失却会给灵魂刻下皱纹”修改成了“岁月流逝,皮肤增皱;热情退却,灵魂垂老。”她觉得这样已经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了,难道他还有更好的译法?

    “光阴荏苒,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萎靡深入灵魂。”莫傅司一面含笑望着温禧,一面悠悠将自己的译文念出来。

    温禧默默念了两遍,眼睛里顿时放射出热切的光芒,“哎呀,比柳教授翻译的还要高明。”

    莫傅司微微撇撇嘴,神色自负,开玩笑,他十二岁之前英法俄三门外语已经利索得跟母语似的了,一个大学英语教授他还不至于放进眼里。不过,能够享受到这样崇拜的眼神,心情真不错。

    然而一想到今晚那个被他一顿好揍的中年男人,莫傅司脸色登时又阴沉下去。本想直接冲口就问,可一看温禧望着他的眼神,还是按捺住怒气,状若不经意地问道,“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温禧本来就寻思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给莫傅司解释清楚王岳民的事,免得被他误会,此刻听他主动开口,居然不是兴师问罪的口气,心中大为感动,便将事情始末大致说了——“他是我从前做家教的学生的爸爸,六月份的时候他用他女儿的手机发信息给我,说是要把语法知识再巩固一下,结果我就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然后他手脚就不规矩起来。”出于某种难以名状的女儿家心思,她说得很简练,那些龌龊恶心的场面温禧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真是实心眼子,你就不能多个心眼,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莫傅司冷哼了一声,“他叫什么?”

    “王岳民,好像是做建材生意的。”温禧自然知道莫傅司问这话的意思,她不是圣母玛利亚,不会以德报怨。

    莫傅司伸手抚摸着她乌黑莹润的长发,嘴唇高深莫测地微微挑高,不愧是他的人,他可不喜欢那个圣经里无/性繁殖的伟大女性。

    到了莫宅。司机开了车门,温禧发现管家先生居然未曾露面,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没看见斯蒂文森先生?”

    莫傅司和司机交待了几句,这才解释道,“我派他去英国帮我拍几件古董。”说完又很顺手地牵着温禧进了门廊。

    从花园里飘来淡淡的花香,伴着草木清凉单位气息,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舒畅,月亮像一头有着白色胸脯的银凤凰,停歇在高耸的常青乔木上。整个宅院非常安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脚步声。

    莫傅司没有开灯,只是牵着温禧的手走在暗里。温禧奇怪地发现她丝毫没有往昔一个人独行于夜晚,担心摔倒或者跌跤的困扰,仿佛有他牵着,脚下便是一派坦途。

    两个人笃笃地上了楼。二楼的走廊上赤铜攒花壁灯幽幽地吐射着红光,看上去仿佛一只只龙凤红烛。这样一想,温禧的脸又热起来。

    进了卧室,莫傅司这才按下了天顶灯按钮,整个天花板上的星罗棋布的小白灯一齐亮起来,像下了一场银雨。温禧仰头去看天花吊顶上的灯盏,第一次留意到这些小灯居然组成了一只巨大的蝎子的图案。

    莫傅司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又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的眼光,不过在他眼里,很动人。于是他轻轻一笑,“我是天蝎座。”说完便又转身朝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交待道,“你先去洗个澡。”

    洗澡。温禧还清楚地记得那次两个人在浴室里为了那枚纽扣撕破脸的情形。每念及此,心情就会不可避免的低落。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拨开华盖床后的帷幕,拉开磨砂玻璃门,进了浴室。

    穹顶门前的两尊断臂维纳斯脸上带着淡笑,高深莫测地望着温禧。

    叹了口气,温禧拧开阀门,心不在焉地半跪在浴缸边缘,玩着水。

    莫傅司进来时就看见她莹洁白皙的一段小腿,还有圆润而纤细的脚踝,脚跟微微泛红,小巧玲珑的脚趾一个挨着一个,像大小不一的白色贝壳。在繁复侬丽的地毯衬托下,这一片白仿佛一只手,轻易便将他的心摘了过去。

    故意弄出一些大的动静来,温禧这才回魂,回头望了他一眼,想唤一声“傅司”,却又觉得心中莫名地梗着什么,赶紧垂下了头,手还在水里拨弄着。

    她不知道这种略带娇嗔的表情看在莫傅司眼里,简直是在那颗被摘去的心上又揉掐了两下。喉结微微滚动了两下,莫傅司俯身试了试水温,不声不响地开始脱衣服。温禧跟着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一张芙蓉面胀得通红。

    “一起洗,还是,你帮我洗?”莫傅司说得极慢,一句话硬是被他说得暧昧到不行。

    温禧一紧张,便会不由自主地揪衣服的下摆,此刻蓝白格子裙的裙角被她死死攥在手里,一张脸上除了苦恼,还带着浅浅的羞意。

    莫傅司也不说话,只是眉眼灼灼地凝视着她。

    “我帮你洗,你胳膊上有伤,不方便。”温禧挺直腰杆,自觉这个理由光明正大到可以压制住浴室暗暗骚动的春潮。

    莫傅司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淡淡“嗯”了一声,便相当大爷地靠在按摩浴缸的边壁,胳膊肘撑在外沿,还闭上了眼睛。

    温禧拿起一边的花洒,小心地将他的头发打湿。触及他的头发时,温禧觉得心跳得好快,莫傅司的发质非常好,软硬适中,简直可以去做洗发水的广告。然而当她瞥见浴缸旁的储物架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时,开始头疼了,这些洗浴用品压根就没有一样是她在超市的洗化货架上看见过的。不过幸好上面有英文,她逐一扫视过去,却没有发现洗发水。

    “不要找了,我都用洗发皂洗头。储物架下面的抽屉里最左边的那一块圆形的。”莫傅司嘴角勾着淡笑。

    比女人还讲究。温禧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声。

    拉开抽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储物架的活动抽屉里一小格一小格里全是颜色不一的手工皂,都是全球赫赫有名的有机品牌。

    温禧拿起洗发皂直接擦上他的头发,慢慢揉搓起来,很快便有绵密的泡沫涌起,空气里到处都是熏衣草和柠檬香茅的气味。温禧望着他黛黑的眉毛和浓密的睫毛,忽然觉得心情无比安宁。除了巫山云雨,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他,这样亲密却不狎昵的关系,让她迷醉。

    她的指腹贴着他的头皮,热力随着她的揉按徐徐渗入,莫傅司简直惬意的想哼哼两声。

    用清水将泡沫冲洗干净后,温禧从储物架上拿起一瓶柠檬酸润丝,悉心地涂抹在莫傅司洗后的头发上,帮助皂垢酸碱中和。最后再用温水冲洗干净。

    “好了。”温禧刚丢下花洒,手腕却被莫傅司扯住。

    “还没有洗完。”莫傅司唇畔漾出一丝促狭的笑容,语气却是相当一本正经。

    温禧大窘,眼神躲闪,就是不敢去看他浸泡在水里的躯体,“剩下的你自己洗。”一面作势要抽回手腕。

    “那就一起洗吧。”随着一声带着闷笑的男声,温禧整个人都被莫傅司扯进了浴缸。

    水花四溅里,温禧跌进了一个硬朗的胸膛里。身上的衣服裙子顿时湿透,紧紧贴在曲线玲珑的身体上。莫傅司的眸色立时幽深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剥去了温禧湿漉漉的衣服。

    莫傅司紧紧将温禧箍在怀里,女子柔软的胸脯抵着男子紧实的胸口,彼此呼吸的气流交汇在一起,和浴室的水汽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朵又一朵名叫欲望的云。

    头一低,莫傅司已经吮吸上了她胸前细嫩的肌肤,他的舌头仿佛有灵性一般,游走到那一寸皮肤,血液便在皮下燃烧起来。温禧被他撩拨得难受,忍不住挣扎起来。莫傅司哪里可能放过她,修长结实的双腿一剪,登时在水下牢牢缠住她的。四条腿便女萝菟丝一般的交缠。

    温禧有些挫败地看着他,眸子里沾染上了水蒸汽,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莫傅司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起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温禧不解地看住他。莫傅司却陡然凑近了她的耳廓,舌尖恶劣地擦过她圆白的耳珠,直惹得温禧一阵轻颤。

    大概很满意她的反应,莫傅司这才徐徐道,“就是那种无声地说着‘快来蹂躏我吧’的神情。”

    听到这话,温禧连耳朵都红了,“我哪有。”见莫傅司仍然在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她,温禧有些气恼地别过脸去,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洗不洗澡?”

    莫傅司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唇,“当然洗。”说完理所当然地将沐浴露塞到了温禧手上。

    “你——”

    莫傅司指指自己左臂上的血痕,笑得格外险恶。

    这个男人太阴险了,温禧愤愤地挤出一些沐浴液,在掌心起泡。

    “放心,这会儿你伺候我,待会儿洗完了,我伺候你。”

    作者有话要说:就不写肉……哼哼,饿死乃们……ps,网名叫“自由行走的花”的同学,那条“白莲花”的作者回复我真的不是说你,我说的是那位讨厌女主性格,同时又要继续观察一下的姑娘……不要误会~

    温暖(4)

    温禧是天光微亮的时候醒的,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莫傅司面朝她侧躺着,黑而密的睫毛像纤长的花蕊,让她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一下。不想莫傅司却骤然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不见半丝刚睡醒的惺忪。

    温禧知道他晚上都要靠服食安眠药入眠,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莫傅司唇角微扬,语带双关地看了一眼温禧,“一日之际在于晨。”还特地在“日”上加了重音。说完,长臂轻舒,将温禧揽进怀里。

    温禧知道男人早上也经常是“性/致”勃勃的,当下脸一热,身体已经软了下来。

    莫傅司从来都不是色中饿鬼,甚至自制力还好得吓人。几年前曾经有个当红模特主动接近他,但圈子里谁都知道莫少对女人出了名的大方同时也是出了名的挑剔,绝不肯染指二手货,是以非雏儿不碰。那女人虽一直以青春玉女的形象示人,但莫傅司却觉得对方是欲女还差不多,是以态度不冷不热。那时候莫傅司还在吃安神的中药汤剂治疗失眠症,不知怎么的被那女人知晓,钻了空子,居然在他吃的中药安神汤剂里放了鹿血,然后提溜着两只乳/房在他面前晃来荡去,想来一场颠倒阴阳的“霸王硬上弓”。莫傅司当场就察觉了不对劲,但自幼的家教不允许他打女人,结果大冬天的他硬是在冷水里泡了一个多小时,把欲火生生给灭了。那女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仅前途全毁,还被丢进了暗窑里去。然而此刻,哪怕只是看一眼温禧素白的脚趾,都能让他血脉贲张。自制力悉数化为烟云。

    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探入浴衣的内里,在滑腻的皮肤上游走。温禧敏感地往后弓了弓脊背。莫傅司搂住她腰肢的左手故意一用力,将温禧整个人都带尽他的胸口。浴衣带子被他轻松扯开,露出线条优美的洁白胴体。唯一刺目的是她直身白玉簪一样的锁骨旁的疤痕。莫傅司心脏猛地一收缩。温禧有些害羞地蜷缩起身体,不料莫傅司微凉的唇已经印在了她锁骨的伤口上。

    半天才听见低哑的嗓音,“你后悔吗?”

    温禧一怔,随即缓缓地摇头。

    莫傅司看了她一会儿,嘴唇在她的伤疤上轻轻蹭了蹭,这才缓缓滑到一痕雪脯上去。

    也许是因为她的胸脯本来就生得丰盈饱满,温禧喜欢穿薄形胸衣。莫傅司见过太多的女人,她们的胸衣往往像防御型的武器,又是钢丝又是硅胶垫,每次触及,总叫他产生一种很滑稽的感觉。连带她们不穿胸衣的时候,莫傅司也会觉得她们的胸脯是白色的雪花石膏石。她的却不同,仿佛两只甜美的蜜桃,桃肉泛粉,桃尖朱红,让人控制不住地产生舔食的欲望。嘴唇微张,桃尖已经被含进口里。在唾沫的湿润下,慢慢挺立起来。

    温禧的一手勾住莫傅司的脖子,一手在他的脊背上四下摩挲。相比两侧结实的背肌,他的脊柱微微凹陷,温禧喜欢顺着他脊背中央的这条华丽的直线逶迤而下,直至尾椎。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尾椎的那一刻,温禧感觉到身上男子轻微的颤抖,看来这里不仅是她的敏感区,也是他的。温禧扬起脖子,也学着莫傅司的样子在他身上或轻或重的舔噬和啃啮着。莫傅司有些惊讶于她的主动,但很快便无暇分心了。她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在他身上四下点火。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肌肉一寸又一寸的绷紧,有薄汗沁出,蒸腾出浓烈的情/欲的气息。

    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温禧有些贪婪地亲吻着莫傅司胸口的肌肤。他们学院的外教,那些高大的白人身上总是有股腥膻味儿,即使喷了香水也遮掩不住。年轻男生身上则总是有酸酸的汗味,个别爱干净如祈博禹之类,则淡薄到一丝气味也无,像白开水一般乏味。莫傅司身上却总是带着一股清淡的苦艾香气,还有英国烟的气息,混和成一种任何香水都无法媲美的味道。此刻因为体温升高,他的气息愈发动人,竟然如蜜一样的馥郁。

    西洋宫廷一般巨大的莫宅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男子急促的喘息声和女子破碎的呻吟声。柞丝绸的床单被碾皱,两具身体紧紧嵌在一起。

    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温禧盘在莫傅司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莫傅司眉头微微一蹙,用力一个挺身,裹挟着她一齐跃上云头。

    “傅司……傅司……”温禧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莫傅司的名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纵情地喊他的名字,仿佛满腔情意悉数全融进了这两个字当中,那样的欢愉和哀伤。而回应她的呼唤的则是莫傅司一个又一个炽热的亲吻。此刻的二人,奢侈得仿佛没有明天。没有一句言语,只有抵死缠绵。

    结束之后,莫傅司并没有着急地退出去,他喜欢被她严丝合缝地含住的感觉。

    温禧的手指还在他的脸上缓缓描画着,眉,眼,鼻,唇,仿佛要用手指记忆住这张过分英俊的脸孔。

    莫傅司忽然捉住她游移的手指。温禧吓了一跳,双腿微微收紧,又是一阵销魂的刺激。莫傅司深深吸了口气,温禧则闹了个大红脸。

    “你出去。”温禧声音很轻。

    莫傅司不吱声,反而闭上了眼睛。但依旧捉着她的手指。

    温禧无法,只得有些气鼓鼓地看他一眼,百无聊赖地望着华盖床立柱上的雕花图案。看着看着,竟然眼皮又沉重下来,然后便盹着了。

    莫傅司听到耳畔平稳的呼吸声,这才睁开眼睛。他看着脸蛋粉红绯绯的温禧,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

    小心翼翼地退出来,温禧立时就醒了。

    四目相对里,莫傅司竟然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丝不自在。视线瞥到床头笼龛里那尊维纳斯半身像,似乎正媚眼含笑地望着他。飞快地调转目光,莫傅司翻身坐起,拿起浴衣披在身上,这才开口道,“醒了就起来吧。”说完赤脚下了床,又赤脚进了帷幕后的盥洗室。

    昨晚她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都湿了,温禧将揉得一团皱的浴衣展平后拿在手里,开始犯难,难道就这样真空穿上?不行,她要到楼下客房去一趟。披上浴衣,穿上拖鞋,温禧噔噔噔便下了楼。

    莫傅司早晨的淋浴向来“短小精悍”,用骆二的话来说,就是和水亲个嘴。所以当他冲完澡后出来时,发现卧室居然不见了温禧,脑袋竟然一下子有点懵。仿佛刚才种种成了春梦一场,而温禧是日本神话里那只报恩的仙鹤,飞走了。

    温禧拿着换洗衣物上楼时就看见莫傅司脸色古怪地站在地毯上,发尖还在滴水。看见她手里抓着的衣服时,莫傅司脸色又是一变。温禧以为是她真空穿着浴衣的缘故,连脖子也慢慢红了起来。

    “你去洗澡。”莫傅司有些莫名的气闷。

    “噢。”温禧应了一声,便钻进了浴室。

    莫傅司眼看着她美人鱼一样游进了浴室,忽然开了腔,“以后把你的衣服拿到楼上。”说完不等温禧答话,便出了卧室,只留给温禧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把衣服拿上来?温禧站在浴室外间的男子更衣室里,怔忡地看着宽敞的壁橱、特制的领带架和鞋架,难道以后她的衣服会和他的衣服袖口擦着袖口,衣襟挨着衣襟放在一起?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她正心如鹿撞之际,心底却陡然有个声音冷酷地提醒她,她的衣服,来自于gucci、prada、dior和chanel这些一线大牌的昂贵的连衣裙、小礼服裙真的是她的衣服吗?真正属于她的衣服通通在学校宿舍的衣柜里,而它们,是没有资格和这些来自于伦敦西区萨维尔街最顶尖的裁缝手工定做的西服和衬衫待在一起的。

    可是也不是每件古琦的衣裳裙子都可以和他的衣衫放在一起的。这是另外一个声音,和刚才的声音针锋相对。温禧惨然一笑,她哪里还需要这样多余的自尊心,她的自尊早在答应他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那时的她,为了前途出卖自尊,现在的她,为了爱情,又想讨回自尊,但却忘记了,在金钱和爱情面前谈自尊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尤瑟纳尔那句话说得多好——世界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

    解开浴衣的系带,温禧徐徐走近那奢华到糜烂的浴室。温水从莲蓬头里洋洋洒洒扑上她的脸孔时,她还是羞耻地捂住眼睛哭了,盛极必衰,强极则辱,每一段繁盛毗邻的必是衰落,每一次欢愉背后的都是悲戚,“终于,这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了”,可以后呢?她以后的路在哪里?

    她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万贯家财,除了这一点美貌,她凭什么去做未来的公爵夫人,她甚至连俄语都不会。爱过了他,她还可能再接受其他男人吗?绝无可能。套用那句文艺入骨的话——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她也只有萎谢了。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出版,必然会涉及版权,我和编编好说歹说继续更新为的是追文到现在的姑娘,所以请“非授权转载”的某些同志手慢一点……你自己吃饭,好歹也留点粥给作者喝,竭泽而渔,杀**取卵的道理大家都懂。至于某些盗文网站,我和出版社都会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百度文库已经收敛,派派下载永久关闭,靠着“丰/胸壮/阳”广告维持生计的盗文网站,你牛得过李宏彦吗?

    温暖(5)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已经补全。已经购买过得姑娘放心,不会要多付补全内容的钱。祝大家国庆快乐~ 外研社的刘明璋主动打了电话给温禧,问她愿不愿意去外研社下属的一家翻译公司实习,有薪酬。

    温禧本来就在为大四的学费犯愁,莫傅司给她的那张黑金卡她拿到柜员机上刷过,当时看见屏幕上的账户余额时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光是数数位她就反复数了三次。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值钱。但是她并不打算用里面的一分钱,不是傲气,她只是单纯地想和其他黑金卡的女性拥有者有那么点不一样。她,和她们不一样。

    于是,温禧便满口应承下来。

    外语研究出版社在蔺川市外国语学院旁边,是一幢挺气派的大楼。刘明璋让她直接去六楼英文部找一位姓谢的主任。理了理裙摆,温禧这才屈起右手指关节,在实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请进。”

    拧开门把手,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她长着一张尖尖的白桃子脸,一双淡褐色的眼睛珠子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温禧。

    “谢主任,您好。我叫温禧,森木大学英国文学专业准大四学生,是刘总介绍我来这里实习的。”温禧恭恭敬敬地说道。

    谢静岚抿着红嘴唇,心里却很不舒服,她的英文部简直成了空降兵俱乐部了,女儿侄女外甥女,朋友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她这里塞,月初森木大学学工办主任的千金被介绍到了这里实习,一千五百字的译稿一个星期都没翻译出来。今个儿这位听说来头也不小,祈家公子的心上人。又长成这么副娇花软玉的模样,谢静岚便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先给这个漂亮得过了头的空降兵一个下马威。

    然而对面的女生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神清澈如水,既不四下乱瞟,也没有不耐的神色,脸上还带着谦虚的微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谢静岚最终只是拉开抽屉,将一份卷子模样的东西递给温禧,“现在是下午三点,我给你两个小时,把这份卷子完成,我会根据你完成的情况安排你以后的工作。”

    温禧双手接过试卷,礼貌地应了一声,便在一张貌似闲置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拿出纸笔,专心看起试卷来。

    题目不多。五个段落翻译,一篇大约500字的商业信函英译中,《诗经·终风》中译英,最后还有一篇命题作文:关于伦敦地铁连环爆炸案的新闻稿。

    前面做得很顺,然而翻译到《诗经·终风》时温禧开始觉得头疼了。古文翻译可以说是翻译专业里最硬的一块骨头,除了扎实的英文功底,还需要足够的古文造诣。因为古文翻译意味着在译者着手翻译前必须先把文言译成白话,再将白话译为英文。

    《诗经·终风》讲的是一位妇女被丈夫玩弄戏耍最后遭抛弃的惨剧,全诗充满怨妇的口吻,温禧私心里对此有些莫名的抵触情绪。

    头两段还比较容易翻译。温禧用的是直译,但古诗讲求音韵和对仗,所以在用词上她也不免费了一番脑筋。

    大风既起狂又暴,见我他就嘻嘻笑。戏言放肆真胡闹,心中惊惧好烦恼。

    the wind blows high and rough,and at me his eyes laugh.he smirks as if to flirt;i' so vexed and so hurt.

    大风既起尘飞扬,他可顺心来我房。别后竟然不来往,绵绵相思不能忘。

    the wind blows, whirling dust.gee, he comes like the gust!should he not come and go,how sick my heart will grow!

    但翻译到第三段“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温禧又犯难了。上句好懂,是说女子晚上睡不着觉,至于下句,到底是讲女子希望自己的思念让男子打个喷嚏,好让他知道自己在想念他;还是女子希望男子想念她,从而让她打个喷嚏?犹豫了半天没主意,温禧只得取了个折中的法子,翻译成了sleepless, i toss and turn.and i sneeze while i yearn.

    然而温禧不知道的是,此刻正在和沈陆嘉商谈收购鼎言传媒的莫傅司真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莫傅司讲究惯了,人前人后永远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因此对于这骤然的失仪非常恼怒。

    素来不苟言笑的沈陆嘉却难得地调笑了他一句,“你被谁惦记上了?”

    莫傅司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住沈陆嘉。

    “据说,一个人要是被惦记着,就会打喷嚏。”沈陆嘉一本正经。

    听到这话,莫傅司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温禧动人的脸庞,他别有深意地打量一眼好友,“这么富有想象力的故事,是女人讲给你的吧。”

    这下轮到沈陆嘉不自在了,赶紧转移话题,“你要我在晟时旗下的找一家有海外背景的企业,来和俄罗斯传媒大鳄夺鼎言的收购权?”

    “嗯。”莫傅司点头,“我要把鼎言的价格抬上去。”

    “我们俩费尽心机把鼎言股票做空,逼得周允非出卖股权,现在你又要把鼎言的收购价抬上去,你到底想干什么?”沈陆嘉英挺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纯种的东方人。”莫傅司勾了勾嘴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酒杯的杯口。

    沈陆嘉自然知道,毕竟莫傅司五官轮廓分明,混血特征太明显了。单看他眉眼之间距离便要比东方人短,眼窝也深邃很多,随意往哪里一站,哪怕不捯饬也完全可以给时尚杂志拍硬照。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从不提自己的家庭背景,沈陆嘉便也不问。

    “我身上另一半的血统就来自于俄罗斯。”莫傅司低头抿了一口红酒。

    沈陆嘉深深看他一眼,出身世家的他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关头过节,“你跟俄罗斯传媒大鳄维克托是什么关系?”

    “他是老鳄鱼,我是小鳄鱼。”莫傅司居然开了个玩笑。

    这下连素来沉稳的沈陆嘉也不免吃了一惊。平日里看莫傅司的吃穿用度,知道他出身定然是非富即贵,但没有想到他居然“贵”成这样。

    莫傅司斜着眼睛睨他一眼,“怎么,只能你和君俨两人是红色贵族,我就不能是蓝色贵族?”

    沈陆嘉笑起来,“我们哪里敢和您老人家相比,您那可是真正的世袭贵族,有爵位的。比起你来,我和君俨祖上不过就是爬雪山过草地的泥腿子罢了。”

    莫傅司不屑地撇了撇嘴,“你给我五百万,我明天就帮你弄个爵位来,还是公爵。”

    “算了,我怕我爷爷会敲断我的腿。”沈陆嘉连连摆手,完全敬谢不敏。

    莫傅司交叠起一双长腿,手指在茶几上弹了两下,“别给我省钱,老东西给了我六个亿的预算,我得帮他用足了。”

    沈陆嘉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不会影响你在他心目中的能干程度?”

    “他没得选择,他很快就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了,总不会白白便宜了外人。”莫傅司笑得很冷。

    沈陆嘉表情凝重,“你的本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反正你是继承人,何必多次一举,便宜我这个外人。”

    什么叫朋友,你送钱给他,他却担心你吃亏。莫傅司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放心,我有谱。”

    “你有数最好,别把老婆本和奶粉钱全蚀光了就成。”沈陆嘉起了身,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我要去接个人。”

    谢静岚拿着试卷,这女生原以为是只花瓶,不想竟然满肚子墨水,一张卷子做得相当不错,尤其是那一首古诗翻译,难为她还注意了用韵。但尽管心里诧异,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来,“明天早上八点半过来,以后你就直接跟着我。”

    “谢谢谢主任。”温禧心里有些激动,她刚才交试卷的时候才看见谢主任的工作证,上面谢静岚三个端端正正的黑体字让她心里一阵狂跳,谢静岚,她们外院目前使用的好几本翻译教材的主编就是谢静岚,听说这个女人以前也是森木毕业的,不过她本科念的是计算机,硕士跨专业考上了英国文学专业,完全是个牛到不行的女强人。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了。”谢静岚又低下头去敲击键盘了,不时捻一页韦氏大辞典。

    温禧不清楚谢静岚为人冷淡惯了,只以为对方因为她是领导介绍过来的而有些偏见,是以觉得自己更加应该礼貌恭敬。弯腰和谢静岚鞠了一躬,温禧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谢静岚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温禧离去的背影,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恪守礼节的漂亮女生,一般长相出挑的女孩子从小就被惯坏了,面上再谦虚眼睛里都有藏不住的娇骄二气,温禧身上却半点也无,还有她临走前的那一鞠躬,更是匪夷所思。她身上穿的衣服稀松寻常,脚上那双鞋她却绝不便宜,按照翻译界目前的七十元每千字的市价,得翻译将近12万字才能赚回这么一双鞋子。

    温禧进了电梯,刚要关门,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女声在喊“请等一下。”她赶紧按住开门键,等那个女生快步进了电梯,这才松开。

    李薇薇刚站定,想朝对方说声“谢谢”,一抬眸却惊觉对面居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温禧。到了嘴边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住了,原想不搭理她,但最终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开了口,“你来外研社做什么?”

    “柳教授介绍我来这里实习,明早到岗。”温禧索性将李薇薇可能“追究”的问题一并回答了。

    “柳兰心教授?”李薇薇心情有些不豫,温禧什么时候和柳教授通上气了,莫不是博禹哥牵线搭桥的吧。

    温禧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若主动解释,李薇薇会觉得她是在挑衅,于是她只是默不作声,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

    然而在厌恶你的人眼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反正是在校外,李薇薇也无意维持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当下冷哼了一声,“你可别以为在外研社实习过就能给你的简历镀个金,这儿可不是混水摸鱼的地方,谢主任要求很高的。”

    “谢谢你的忠告。我记住了。”温禧不以为意地一笑。

    李薇薇被这一笑弄得愈发郁闷了,她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眼温禧,习惯了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如今这般不卑不亢还真是让李薇薇很有落差。

    叮的一声脆响里,电梯门徐徐打开。李薇薇抢先出了电梯,温禧故意落后她一两步。

    外研社大楼前面便是停车场,李薇薇径直走向一辆火红色的马自达3,一面遥控开了门锁,一面转头朝温禧嫣然一笑,“温禧,再给你一个忠告,土鳖再怎么镀金也成不了金龟。”

    温禧随意地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头发,也朝李薇薇粲然一笑,“为什么要做金龟呢?钓只金龟多省事。”

    李薇薇顿时气结,恶狠狠地盯住温禧,她竟然敢威胁她!在她看来,温禧嘴里的这只金龟龟壳上已经写着“祈博禹”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温禧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反应,过去,比这难堪的她都忍了,现在的她却不想再忍了。大概她也是狐假虎威吧,而莫傅司,便是她这只狐狸精倚仗的那头老虎。

    “不要脸!”李薇薇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坐进她的马自达3里,又大力摔上车门,呼啸而去。

    温禧望着那一缕尾烟,忽然有一种畅快的感觉。有恃无恐,她确实是有恃无恐,只要有莫傅司在她身边,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哪怕明明知道这样信赖一个人其实是把自己逼入了绝境,但是她就是这么固执地信赖他。

    扭头看了看外研社大楼旁的外语语学院,和青木森木这一类综合性大学不同,外国语学院是蔺川顶尖的专业性高校,每年外交部各大驻外办招聘外语类毕业生都会专门拨出三分之一的名额给外院,和它强大的师资力量相提并论的还有学校的美女数量,每当正常上学期间,一到夜晚,各色好车会停在学校南门,最起码也是宝马3系,然后燕瘦环肥的漂亮女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欣然入座,跟着那些善于发掘美的男人走了。不过也正因此,蔺川外语语学院和蔺川艺术学院并称为“高品质二/奶的摇篮”。

    温禧笑了笑,也许其余女生有资格嘲笑这些堕落者,她却是没有资格的。她虽不是二/奶,却也成不了他明媒正娶的莫夫人,对于女人来说,除了爱,还需要名分,只有拥有一个正房夫人的头衔,女人才有吃醋撒泼的权力。

    莫傅司徐徐降下欧陆的车窗时,就看见温禧正对着外国语学院金灿灿的门牌发呆,也许是太长时间的藏愚守拙,温禧身上始终有一种云遮雾绕的迷蒙感,尤其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那种迷茫的神情,动人到了极点,莫傅司不觉勾唇一笑,踩下油门,一瞬间便到了温禧面前。

    温禧见到莫傅司,表情有些吃惊,“傅司?”

    莫傅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不得不承认心情很愉悦,说老实话,他喜欢听她喊傅司,而不是莫先生,略看一眼高耸的外研社大楼,莫傅司淡淡开了口,“上车吧。”

    看来习惯果然是最可怕的事情,如今温禧已经不觉得坐进这样高端的车内有什么太过难堪的感觉,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只要自觉问心无愧,何必惺惺作态。

    “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挺好的。”

    莫傅司却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银色的卡来,随意地丢到温禧怀里,“这几张是国贸的卡,上面有面值,你自己估摸着送给外研社的头目吧。”

    他这是要她送礼吗?温禧脸一下子滚烫起来,她连马屁都不会拍,更别提送礼了。

    看着她一副拿着烫手山芋的模样,莫傅司也不吭声,就看着她为难。

    “那个,这个,一定要送吗?”温禧问得很艰难。

    “你当知识份子是吃素的,若是你想实习生涯过得便当顺利,不是每日在那里做摆设,这几张卡势在必行。”莫傅司一本正经。

    温禧一张小脸垮得愈发厉害,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莫傅司,“我觉得谢主任人很好的,刘总编人也不坏,可以不要送这个吗?”连温禧都没发觉她自己的语气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莫傅司眼底有狡狯飞快地闪过,“股神巴菲特是商界传奇,人人说他天赋异禀,8岁就知道去参观纽约证券交易所,但是你不会知道他其实是由他那位国会议员的父亲带进去的,还是高盛的董事亲自接待;比尔·盖茨更是妇孺皆知,中途从哈佛退学,和好友一手一脚创建了微软帝国,但是你可知道他母亲是ibm董事,是她给儿子促成了第一单大生意;还有奥巴马,黑人,简直是美利坚自由民主的一面旗帜,他外祖父参加过二战,追随过巴顿将军,他的外祖母是夏威夷银行第一个女性副总裁,奥巴马中学时进的是全美最好的预备精英学校,连一般中产阶级都上不起这样学校。”莫傅司说了一气,如同父亲在教育心爱的小女儿,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小结道,“当你不够强大时,你必须学会依靠别人的力量,等到你足够强大时,再难看的履历也可以粉饰成一片太平。”

    温禧沉默不语,嘴巴抿得紧紧的,这些道理她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般现实,想她不过是来外研社实习,还需要来自高层当作政治任务一般交待下去,难怪说上头有人好办事。

    莫傅司见她纠结的样子,忽然起了逗弄之意,“我是个生意人,和文化圈子里的人不熟,要不,我做东,帮你请外研社的一干人一起吃顿饭。”

    温禧听到这话,简直臊到不行,他以什么身份帮她请客?情人?男朋友?他可以轻描淡写拿她寻开心,她却不能不掂清自己的斤两顺竿儿爬,于是温禧半天才慢吞吞地收起那几张皆是四五位数的消费卡,坐正了身体道,“我会找机会把这几张卡送出去。”

    她语气里有大义凛然的味道,莫傅司摸着她的长发笑了笑,并不着急接话。

    她倒底能不能送出去这几张卡,他还真是相当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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